落长鱼往后退了一步，与顾池臣距离拉开，花也随之砸进男子怀里。


    袁风看了顾池臣一眼，冲他友善点了下头，转身跟着女子往里走，顾池臣手里攥着花，无人注视下他偷偷揩了揩鼻子。


    想着落长鱼把花砸来的力度，顾池臣止不住心虚。


    刚才他追来的急，好像……不小心踩到了女子裙摆……


    原地默了半瞬，顾池臣走进前厅，落长鱼倚在桌边，他低头脚步极轻走进去找了个边角处站着，有意避开她目光。


    他侧方大殿中央，袁风俯身行礼：“属下袁风拜见长公主殿下！”


    “还有多少人。”


    “回殿下，此次出京三千余人，共约回一千五百名，现营中上下共计六千八百一十七人。”


    袁风乃御武营副将，肖执被杀后，边关战事便是由他一并统领，得胜战报虽早就传回，但实际上御武营昨日才算彻底回到京城，处理好了营中事务，袁风第一刻便来了金銮殿向落长鱼奏禀。


    损失一千多名士兵，顾池臣向落长鱼望了眼，女子支着头，倾长的睫羽把她眸子覆盖住，叫人看不清里面神色。


    袁风又说了些其他的，然后接着道：“明日午后训兵，属下已经安排好，殿下直接过去便可，哦，这是新弓样图，请殿下过目。”，他将随手携带的图纸拿出来，双手托举奉上。


    “给顾公子拿去瞧瞧。”


    落长鱼突然出声，袁风不懂她这句话含义，可仍立刻依令走到顾池臣身边。


    顾池臣低头，同样眼含不解。


    “明日的训兵就由顾公子替本宫代劳，袁风从今日起你便是主将了，记得带顾公子提前熟悉熟悉。”


    袁风心头大惊，连忙跪下谢恩，激动的声音压也压不住，顾池臣手里握着那纸，抬眸看女子侧脸：“使用兵器这方面臣不大擅通，臣和殿下说过的，殿下莫不是忘了。”


    落长鱼指尖往桌面边缘点了点：“顾公子这么聪明，想必一学便会的。”


    “都下去，本宫乏了，要歇息。”


    落长鱼闭上眼朝两人开口，袁风躬身默声告退，顾池臣想开口再说两句，见落长鱼闭着眼，他张开的嘴巴终是合上，随后退了出去。


    ……


    是夜。


    “长公主让您替她训兵，这不是御武营内部的事儿吗，长公主她干嘛让您去做？”，燃了一盏烛火的桌面上，陈一两手拖着下巴满脸凝重冲他对面坐着的男子瞧去。


    顾池臣眼皮跳了跳，眸光落在地面，支在手背上的头小幅度抬起，嘴里模糊不清道：“我哪里知道，说不定…是人家信任我呗。”


    “不对，不对。”，陈一手指摩挲下巴，一顿一顿摇头，“您刚来宫里那阵不就曾以身子弱拿不起刀剑为由拒绝过那长公主吗，再者开箭一责不是向来都是由统军来做…”


    陈一闷头脑子滴溜滴溜转，顾池臣斜眼瞥了他一下。


    男子低微的声音响起来，与其说是同陈一对话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万一就是人家觉得我能做好，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我…也真是的，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有所准备。”


    顾池臣自顾自说了会，突然发现周围空气安静下来，他抬眼，陈一满脸疑惑瞅着他，顾池臣滞住片刻将脸扭开。


    男子脸上情绪转换太快，快到让陈一觉得刚才见到的那个说着说着嘴角扬笑的男人是他近日没睡好而出现的幻觉。


    叩叩叩叩——


    敲桌子声响起，陈一回神。


    顾池臣收回手问他：“想什么呢。”


    陈一愣愣摇头，脑海中闪过许多落长鱼喊顾池臣开箭的可能，半响后他上下两唇一张：“莫非…”


    “莫非什么？”


    “莫非…长公主她…她”


    顾池臣追问：“她什么？”


    突然，陈一猛拍桌子站起身，目光定定看向顾池臣：“她要把您推上风口浪尖，好来一个措手不及派您领兵出征！然后战乱里趁乱找人将您捅死！”


    看着桌子前自信开口的陈一，顾池臣：“……”


    他就不该指望能从陈一嘴里听出什么有用的话。


    别的不论，就算落长鱼想趁机杀他也不会通过这么个由头，他在外毕竟还有着病弱的名头，哪怕落长鱼想让他去，别说皇帝，文武百官那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男子默默将视线移开。


    陈一完全沉浸在自己所想，根本没注意到顾池臣转过去的身影，转念想到落长鱼大有派顾池臣领兵的可能，他面含担忧拉起男子衣袖：“主子，您可千万不能离开我们！一定要把这事给推了。”


    陈一半个身子几乎都趴在桌上，还要往前凑，顾池臣嫌弃侧开脸，扒拉好几下都没将他扒拉开。


    “主子…主子您去哪！要去盥漱吗？？？可需陈一帮您——”


    “不必。”


    ***


    第二日，练武场。


    “殿下这边。”，落长鱼身侧，袁风在一旁领路，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几人。


    顾池臣和陈一排在稍后的地方，陈一近乎脚尖挨脚紧跟顾池臣身后。


    来军营这段路上，他就处于浑身戒备状态，有一搭没一搭往顾池臣身边凑过来，并且还时不时就要拽男子衣袖，终于在顾池臣看他好几眼后陈一才讪讪收手。


    “好、好巧啊，侍郎大人。”


    落今澈低头，不断抠弄着双手，在二人身旁缓缓出声。


    顾池臣看了眼他还略微颤抖的手，柔和笑笑：“十三殿下也喜欢看演练。”


    落今澈慌忙摆手：“不是，只不过我一个人在宫里待着害怕，就厚脸皮跟姐姐来了。”


    适才金銮殿门前，顾池臣与前来接他的袁风见礼，看袁风直身挺背似乎正等待什么，他顺嘴问，就得到落长鱼待会儿要与他们同去的消息，看顾池臣眼里飘过片刻疑惑，袁风拍了两下顾池臣的肩。


    笑着道：“怎么呆愣上了，殿下委顾侍郎重任，待会儿袁风定会好好配合顾侍郎！”


    顾池臣冲他一笑，不久落长鱼从殿内走出来，后面还跟着落今澈，几人分别上了马车，直到现在两人才有机会说上话。


    听顾池臣问，怕他们误会落今澈连忙为自己解释，却越说越混乱，他正语无伦次的时候，突然听落长鱼喊了他一声，他像找到了救星般胡乱又说了两句就赶紧朝落长鱼那边跑了。


    袁风将几人领到处空地，告诉落长鱼请她在此地稍候片刻后就快步离开了，今日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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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需去组织一下待会要做的事宜。


    他走后，顾池臣慢慢溜达到落长鱼身边。


    “这是……”，落今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类似铁片的东西。


    陈一热心肠道：“十三殿下，那应该是从箭头上掉下的，你看前面有很多呢！”，随他这一声，几人一起望向前方。


    前面空地每隔半米远便置了个标靶，大大小小的孔洞错乱不一穿在上面，显然，这里是个箭场。


    “想学。”，落今澈低头直勾勾盯着那边看，瞧出他眼里透出的希冀，落长鱼开口。


    “没没没、没有…”


    “想学便学有什么可支支吾吾的。”


    “…我…不是…姐姐我…”


    “问问你旁边的侍郎大人，看他愿不愿意教你？”


    突然被提起的顾池臣，他抬头，落长鱼朝身后招手，跟着的士兵便把备好的弓箭呈到了女子手里。


    弓箭沉甸甸不由分说在顾池臣还未来得及推脱就抵在了他手腕上。


    落长鱼将一柄弯弓塞进男子手里，指着远处枯枝：“听说顾公子极擅长射箭，来，给本宫把树上那叶子射下来瞧瞧。”


    顾池臣：“殿下，臣不擅…”


    “麻烦侍郎大人了。”，一旁落今澈掩盖不住兴奋的声音已落下来，正好将男子接下来的话盖住。


    可…


    望着那光秃秃的树枝


    顾池臣：“……”


    “十三殿下，要不臣换个日子再教您。”


    落今澈满脸遗憾：“可现在侍郎大人无事我们也正好在射箭场，为何要改日？”，说完落今澈看到顾池臣僵硬的神色，似乎也觉察出周围奇奇怪怪的氛围，他赶紧改口：“改日、改日也没关系的，今澈哪日都可以。”


    “快点的，别废话，你，箭给他。”，落长鱼扭头命令那士兵。


    士兵将箭桶举起来：“侍郎大人请。”


    顾池臣喉咙滚动了下，拿起那弓箭，在身旁人的催促下绷紧弓弦。


    就在他顾池臣准备松手之时，突然。


    “诶呦！”，陈一和那士兵撞在一起，踉跄间无意扯了顾池臣一把。


    箭矢飞了没半米远，嗑哒掉在地面。


    落今澈鼓掌的手默默放下。


    落长鱼似笑非笑望了陈一一眼，朝顾池臣幽幽道：“顾公子…箭术惊人。”


    她眼中嗤意显然，顾池臣握弓的手掌攥了下，陈一低头一个劲地拍身上沾的土，自己身上拍没了，又去帮小士兵拍，惊得士兵连连后退。


    “属下已准备好，请殿下移步，”，尴尬内，袁风从另一边赶回来。


    见落长鱼离开，陈一嘿嘿凑过来邀功：“主子，属下刚才做的如何！”，然后就得到了顾池臣抛来的弓箭，顾池臣抬脚离开，陈一也紧忙追上去。


    练武场中央，站成四方队的士兵们严阵以待，目光皆坚定不移地看向前方。


    擂鼓鸣声后，顾池臣在千双视线里登上令召台，袁风从另一侧走上去，手中木盘端有一柄沉木弓箭。顾池臣将其拿起，透过弓弦与十几米远处墙角站的那人对视上。


    落长鱼直直望着他，眸光里无丝毫避讳，顾池臣手心紧了紧，垂着的手臂接着缓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