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就算是眼睛都看直了，我也能用脑子控制着我自己转移看目光的说。”


    说着，浦原喜助便用脑子控制身体，缓缓移开了他因热情而增温至可怕温度的灰眼睛。


    “那我就重新戴上面纱了？”小小余问道。


    “戴上吧，今天的锻炼到此为止了，我现在移开视线所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看来经常锻炼还是有成效的。”


    “那挺好的，这是浦浦不只是喜欢我的脸的表现之一。”


    “是啊。”


    重新戴上了面纱，小小余坐在矮几的边缘，晃荡起他的小腿。


    看着小人自得其乐的小模样，浦原喜助从衣袖里拿出了今天的小礼物——夏日限定版山梨味棒棒糖。


    “铛铛铛！是夏日限定版的棒棒糖呐！和小余一起吃！”


    “嗯！”


    荧光绿的包装被浦原喜助随手一团，扔进了一边的垃圾篓里。他舔了一口，然后说：“酸酸甜甜的呢！”


    手指微动，浅绿色的棒棒糖转了个面，浦原喜助将未被他舔过的那一面递到了小小余面前。


    对甜食没有那么狂热的小人撩起面纱，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砸吧一下小嘴，小小余的黑眼睛一亮，他欢快地赞扬道：“很好吃！没以前的棒棒糖那么甜！”


    “嗯哼，我就知道小余会喜欢这口味的，秋日到来时，还会有山楂味的呢，跟山梨的有点相似但又略有不同，小余肯定也会喜欢的。”


    “是吗？超期待的！秋天可要快点来！”


    “秋天还是慢点来比较好。”


    “为什么呢？浦浦不期待山楂味棒棒糖吗？”


    “我也期待山楂味棒棒糖的，但是，秋天要是到来了，那就意味着我的暑假也结束了，学生嘛，总是不太想上学的。”


    “哦，”小小余轻舔棒棒糖，“忠叔有说过的，浦浦不是好学生，坏学生的话，确实是不喜欢上学的。”


    “忠叔又再说我坏话了，”浦原喜助故作生气地收回了棒棒糖，他鼓起脸颊，恶狠狠地咬去了一大块糖果，“小余，我确实不是个好学生，但我的成绩可是很好的，年级前十里就有我！”


    “嗯，这个忠叔也说了，忠叔还说，浦浦虽然言行出格，但综合来看，也是一支很不错 的潜力股，起码跟着你吃喝不愁，安全上也不用太操心，浦浦的实力也挺强的。”


    “……忠叔这话说的，真是白脸红脸都让他一个人唱完了。”


    “那浦浦还生气吗？”


    “……不生气了，我才懒得跟忠叔生气呢，我早就习惯他的两面三刀了。”


    米发少年刚刚鼓起的脸颊立马瘪了下来，那被他收回的浅绿色棒棒糖又重新回到了小人面前。


    小人就着少年的牙印又吃了起来。


    共享着合口味的甜食，浦原喜助与小小余的心情好极了。不过，他们在一起时，总是很快乐的。他们都年少，年少不知愁，特别是与特殊之人共处之时。


    “小余，还记得刚才的问题吗？”浦原喜助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撑着下巴，问得相当散漫而随意。


    “什么问题？”小小余的黑眼睛里布满了问号。


    “呵，点人睫毛是从哪里学来的？它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浦原喜助温声提醒道。


    “啊！对了！我竟然忘记了！还有这两个问题呢！没从哪里学来，就是突然想碰一碰浦浦的眼睫毛，它们看起超级可爱的！”


    小小余恍然大悟，他立刻回答了第一个问题，同时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浦原喜助来。


    “我回答了！浦浦也赶快回答我吧！”


    见此场景，浦原戏喜助边笑边摇头，他有一点小无奈。他是很擅长控制话题的家伙，既能不动声色地拉远他不想谈论的话题，也能悄无声息地将人引到他想讨论的话题。可是，面对这个小人时，他对话题的掌控力就不那么强了。


    一如刚才，若不是他的记性好，他都要被小余偏离话题的天赋才能给弄忘记他想得到确切回答的问题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克一物吧，他这个弯弯绕绕的、如鳗鱼般滑溜的大聪明就是拿迟钝又直球得过分的小余没办法。


    “没想到，这竟然是小余的本能行为啊，仔细想一想这个有趣的本能行为之后的原因，我有点小开心呐，至于我的回答——。”


    喜爱说一半藏一半的浦原喜助又咬去了一片棒棒糖。他低头，直直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双澄澈的黑眼睛里倒映着既喜悦又略有不安的、既老成又青涩的他自己。


    “当然是好又不好了。”


    嘴里甜滋滋，心里雾蒙蒙，小小余小小的黑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啊咧？”


    “好呢，是小余对我这样。不好呢，是小余对别人也这样。”


    “哦，我懂了，浦浦你就放心吧，我只对浦浦这样做。书里说了，不能三心二意的，那是很坏很坏的男人才会做的事，既然答应了浦浦要试一试，我就只会对浦浦做亲密事的。”


    “咦？小余什么时候答应我要试一试了？”浦原喜助大惊，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呢。


    “浦浦你是不是傻了？”小小余又舔了一口山梨味棒棒糖，“是你先对我说你喜欢我的，对不对？”


    “没错，是我先说的。”


    “然后，我对浦浦说，我还不太了解什么是喜欢，但是，我会努力学习的，等我学会了，懂了什么是喜欢时会给浦浦答复的，是这样的，对不对？”


    “嗯，是这样的。”


    “笨蛋浦浦！”


    小小余的脸颊浮起了一层薄红。


    凭借优秀的目力，浦原喜助看到了那份让他心情大好的羞涩之红。


    “难道小余现在就学会了什么是喜欢了？”


    “那倒还没有……可是！既然是学习喜欢！那我绝对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浦浦经常对我做对喜欢之人该做之事！我、我也想回报一下的！不然、不然！只有浦浦一个人的话……不会孤单吗？”


    “啊，原来如此，跟预想的不太一样，有点失落，但小余确实也是在不断进步，”总算是弄明白小人心思的浦原少年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期待过高了，“担心我只喜欢你的脸的小余啊，你又是否知道我的担心呢？”


    小小余没有问浦原喜助在担心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脑子不太灵光的他，在某些时刻又聪慧敏锐得很。


    此刻的浦原喜助确实也只需要小小余好好听他的心声。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不会直叙心意。


    他们太过缺乏将一切暴露而出，不给自己留任何底牌的勇气了。


    每当他们想要直白表达之时，哪怕外界有一点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如受惊的乌龟一样缩进名为自我保护的厚厚龟壳里去。


    “我也很担心呢，担心小余对酱我的喜欢里怜悯占比过多，甚至全部都是那毫不值钱的怜悯呐。”


    说完此话，初识喜欢的浦原少年褪去了温和笑意，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使得他显得格外严肃。


    严肃的浦原喜助，可是很难见到的。即使是面对成功率极低的研究，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懒散样子。


    实验失败了，再重新开始就好。


    可是，这无法控制的非理性情感一旦失控了，他又能否恢复成最初的他自己呢？


    这是浦原喜助头一回品尝到爱的可怕之处。


    与浦原喜助心相连的小人极为专心的倾听着，他察觉到了少年一向坚定的内心所发生的心灵地震。


    是不安，是渴望，还有复杂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欲望，这些负面的情绪在他的居所里缓缓蔓延。


    小小余不喜欢这些黑黑的东西，它们太令他难受了！


    他需要做些什么！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推开了面前诱人糖果，小小余“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飞到了浦原喜助的严肃脸面前，叉起了腰，同样严肃着脸说道。


    “我为什么要怜悯浦浦？浦浦有什么值得怜悯的？浦浦有房子有钱，还有实力，什么都不缺的浦浦完全就是令人嫉妒的天才啊。不知道来处的我，借宿在浦浦心里的我，没钱没房又弱小到能被任何人轻易杀死的我，才是那个可怜的小白菜啊。”


    小人说得义正严词，少年动摇的心受到了鼓舞。


    理智归巢，高超的分析能力开始运行，浦原喜助又有了新的发现。而这些新发现，再次使得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是他蠢了。


    爱情这种容易玩崩的家伙，压根就不能去多想，不然就会像刚才的他一样走进因为害怕得不到而黑化的境地。


    换个简单的思路，小余愿意回应他，这不是大好事吗？这不就是爱情的苗头吗？


    他为什么非要将希望之火种与卑微之怜悯相挂钩呢？


    心是复杂的，尚未完成斩魄刀卍解的他不可能完全看清，易不可能完全掌握。


    就算是完成了卍解，他依然不能说完全掌握了他自己的内心。


    既然连自己的内心都无法彻底弄明白，他对小余心思的随意猜测的结果的准确性会高吗？


    这样武断的他也太不尊重小余了些。


    他啊，到底是太过自作聪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