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下午考完后就应该是晚饭时间，可总有些优等生们会有三三五五凑在一起对答案。


    孟与对这个是毫无兴趣的，然而他总是被迫参与。一群人挤在陈越明的位置上，拿着他的卷子一道道看。


    “啊？为什么，是这个答案吗？我蒙错了？”


    五六个人有四个答案，又没人能自信说自己是对的。


    陈越明也不一样，忍不住转身问他：“最后一个填空题不是根号二嘛？”


    准备去吃饭的孟与挑眉，低头问收拾东西的荀和：“你多少？”


    “数学吗？”她下意识问了句，给他翻卷子。


    孟与道：“英语。”


    荀和缓缓抬头，沉默地看着他。


    “你也觉得不是对吧。”指尖在桌面轻点，孟与一脸平静。


    “我记得是二分之五倍根号二。”将找出来的卷子递给他。


    那边关注着的人发出哀叹，但也有人觉得希望尚存。


    宋仁瑞瞄了眼荀和：“万一是孟与算错了呢？”


    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没有信任荀和的。


    荀和听出来了，孟与也听出来了，他盯了宋仁瑞两秒，讽笑一声，朝陈越明伸手：“卷子。”


    “哦哦。”陈越明将卷子还给他。


    孟与看也不看，连同手上荀和的卷子一起随意一折，压在自己那摞书里。


    “走了，吃饭。”


    陈越明和吴翰林应了声。


    他偏头垂眸看向还在扒拉书包的荀和：“你不去？”


    半晌没人回答，荀和慢悠悠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问自己。呆了两秒，她拿出自己抽屉里的面包，摇摇头：“我吃这个。”


    孟与瞟了眼，没说什么，只是问：“要带什么吗？”


    还有这待遇？


    认真辨别了下孟与的神情，确认了他没有假意和不耐，那她当然不会放过。


    “想要一盒草莓牛奶。”


    出乎意料，孟与原以为她会客气地拒绝，然后说声“谢谢”，脚步停下，重新看向她。


    视线相接，荀和没有丝毫退却，一脸真诚：“就是粉色的，上面画着草莓和牛的那种草莓牛奶。”


    真是好顾名思义的牛奶。


    孟与：“……行，走了。”


    他率先抬步离开，吴翰林拍了掌仿佛已经半石化的陈越明：“走不走？”


    剩下的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接地感受到孟与对荀和的照顾，本能地望着她，想要八卦的意味儿很浓，其中又以宋仁瑞和韩姝仪的目光最为强烈。


    荀和只当看不到，拿起面包拆开，没急着吃，而是抬头望着他们。周身都透露着“我要吃饭了，你们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众人：“……”


    识趣地纷纷离开。


    宋仁瑞看向韩姝仪：“姝仪，我们去吃饭吧。”


    韩姝仪回神，冲他扬起笑脸：“不用啦，我跟可欣她们一起去。”


    说完她转身离开。


    荀和扫到她绷直的嘴角，也接收到她讨厌的眼神。


    可是，那有怎样，不被同学喜欢而已，喜欢已经是比接纳更“温柔”的词了，没关系的，即便是不被接纳也没有关系的。


    至少，这里还有孟与。


    晚自习，他们上自习，老班正在阅卷。


    教室安安静静，荀和时不时就会看眼面前那盒草莓牛奶，看它几次过后，会小小地喝一口，只觉得今天的尤其香甜。


    临近下课，老班合上笔记本。


    “最后两分钟，我想问下，数学填空题最后一道你们的答案是多少？”


    安静了须臾，下面才开始小声蛐蛐。


    直到第一个人大声喊出答案。


    老班不动声色，一个个重复他们的答案，大概说出了四五种，什么根号二、二分之根号二，0啊1啊2的。


    老班总结道：“不错，通常能猜的数都有了，有没有算出来的。”


    这道题，导数，计算量贼大，就一填空题，浪费时间还不一定对，不划算，很多人都直接放弃了，选择根据题里的数字蒙一个。


    一片寂静。


    老班开始点名：“孟与，你呢？”


    孟与懒懒抬头：“二分之五倍根号二。”


    老班没评价，而是目光一挪，看向孟与后面的荀和：“荀和，你呢？”


    荀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楚地传至讲台：“二分之五倍根号二。”


    不错，不愧是他看好的学生。


    老班暗暗得意自己的眼光，面上平静，冲其他人问道：“还有人这个答案吗？”


    等了两秒，又有两个同学有些忐忑地举起手。


    “没有了？”老班看了圈，确定没人举手了，才笑起来，“还不错，还有四个，我以为最多两三个。”


    看来答案就是这个了。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荀和转过来的话，可不就是两三个。


    老师加班加点地改卷子，可理科吧，等卷子讲完其实分数估的也就大差不差了。班里开始讨论，有人欢喜有人愁，盘算着自己的排名。


    荀和在心里加了下，悄悄看了眼孟与，不料被逮个正着。


    孟与抬眉，带着两分调侃：“怎么，要不要先通个气？”


    荀和皱皱鼻子：“……不用了。”


    应该快出来了。


    忐忑了两三日，主要是等语文英语成绩。


    意料之中的，晚饭过时间结束，老班捏着一叠A4纸大小的灰白色纸进来，从仍有颗粒感的背面隐隐约约透出一些深浅不一的格子。


    那一刻，所有人都意识到成绩出来了。


    “班长，发一下。”


    宋仁瑞咽咽口水，起身接过，一边往第一组走，一边抢先看了眼。


    第一名，孟与。


    虽然不安逸，但不得不承认，是在预料之中的。


    第二名，陶学铭。


    是班上的学委，符合家长的刻板印象的沉默寡言学霸一枚。


    第三名，荀和。


    宋仁瑞：“……”


    心里乱七八糟的，他往下看了又看，在第十一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


    表情有些维持不住，这是他第一次掉出班级前十名。


    按捺住跌起的情绪，按每竖排的人数数了成绩单发下去，回到座位时忍不住看了教室后面的角落一眼。


    成绩单还没传过去，最后那里的两个人正在说话。


    孟与倚着椅背：“紧张吗？”


    这已经是他经常性的动作了，一眼就知道是在跟她说话，荀和也往前凑了凑：“不紧张，大差不差。”


    正常发挥能差到哪里去，总不能所有人都超常发挥吧。


    孟与听了低笑一声，恰好前桌捏着成绩单抖了抖，他倾身接过，取了一张，剩下一张递给她后也没坐正，仍是靠着椅背，又像是倚着她的桌子。


    孟与看着成绩单，在第三的位置看到荀和的名字并不是很惊讶，毕竟誊写荀和作业的半个月来，对她的正确率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将分数细细看过去。


    “很好啊，不过荀和，理综还可以进步一点。”


    荀和也发现了，其实不光一二名，就是三四名六名的理综分数都比她高，她只是占了语文和英语的优势。


    嗯……这也符合对女生文科类好的刻板印象。


    孟与目光落到那个139上，半侧过身轻叩了下她的桌子：“语文答题卡呢？看眼？”


    这个当然没什么不行。


    在收纳箱里找出一个文件夹，在最后拿出夹在一起的试题答题卡，把语文答题卡取出来：“给你。”


    搁下手里的成绩单，转而接过答题卡，不提其他，就这一纸笔迹入目就已经很享受了，他看过那些阅读题，最后再看到作文。


    从安静到低语的闹声，老班给了时间给大家消化，约摸十分钟后，他才开始说话。


    “这次的成绩，大家也看到了，首先，这次通排年纪前五有三个都在我们班，第一第三和第四，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只要真的学懂了，成绩就会稳定的反馈你。”


    他表情有些严肃，目光在部分人脸上滑过。


    “如果说这三位同学一如既往的稳，那么，有些同学就要好好反思一下开学这一个多月，到底有没有收心好好学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迎接高三迎接高考！”


    被训话时大家是一声不敢吭，生怕惹祸上身，等到老班一走，荀和立刻感觉到不少人的目光看过来。


    孟与将答题卡还给她，问的漫不经心：“上学期期末语文第一是谁？”


    荀和：“是我。”


    “上上次呢？”


    荀和顿了下：“也是我。”


    “上上上次？”


    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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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默了默：“还是我。”


    这触目惊心的对话，让旁听的吴翰林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了整整20分的语文成绩热泪盈眶。


    孟与笑了下：“有没有哪次不是你？”


    好问题，这个荀和一直记得，几乎不用回忆，神情肃穆道：“上学期第一次月考。”


    吴翰林突然想起，上学期语文老师有一次在班上大感欣慰，简直神清气爽，说终于有一次语文第一落在他们班上了，是个好兆头。


    然而第一次月考过后再没有过，原来，全是因为他斜后座这位小姐姐吗？


    语文老师应该要快乐到开香槟了吧，毕竟以后……


    几句话间，已经有人过来了。


    陈越明仗着孟与跟她熟，挤过来的最快：“荀和，你这么学霸的吗！”


    荀和礼貌微笑，不点头也不摇头。


    热热闹闹地围了一层，突然圈层外传来并不算太友好的话，或者说是语气并不是那么友好。


    “果然学霸只能学霸玩。”


    这意思很明显了，说荀和只跟孟与玩，孟与对荀和态度也不一般。


    语调阴阳，一时间，周围的人一静。


    吴翰林皱眉，觑了眼孟与的脸色：“孟与跟荀和幼儿园小学都是同学，当然比跟你熟了，自己没别人成绩好，这也能怪上？”


    “就是，管你什么事。”陈越明已经知道荀和是孟与老同学了，再说他肯定帮自己兄弟，也嚷嚷道，“也对，荀和不转过来你还能保住第十呢。”


    宋仁瑞脸色一僵，无力反驳，气冲冲哼了声转身就走。


    “有病。”陈越明嘀咕了句，顺便翻个白眼。


    第三节晚自习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个儿不高又有些瘦削的男人，比起老班他们，他的资历其实算年轻了，据说是上届教的好这届才调过来教17、18两个班，没想到，班平均分是合理了，年级第一倒是几乎没拿过，让他耿耿于怀了三学期。


    还没到上课时间，他就来了，从后门进来，直奔荀和。


    “荀和啊。”


    荀和一抬头就看到语文老师笑眯眯的表情：“……徐老师好。”


    徐老师表情更和蔼了些，语气之温和：“你把答题卡给我看看。”


    荀和重复一次行为，将语文答题卡给他。


    接过去没急着看，徐老师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继续努力啊。”


    等他往讲台走去，吴翰林拍拍孟与的肩：“他看都没看你。”


    不以为意瞟了他一眼，孟与反问：“对，所以呢？看你了？”


    吴翰林：“……”


    那当然，更不可能。


    而且，就这二十分的差距，他恳请千万不要看到自己。


    从这天起，荀和成了语文老师的“心头肉”，承载着他的荣誉和奖金。


    荀和带来的只是第一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


    她是第一，还是从竞争对手手下跑来的第一，彼消此长简直再好不过了。


    这次月考后，老班就着手重新拍排座位，至少不打算把荀和一个女生丢在最后。都思考好了，结果某天晚自习巡视。


    他站在窗外就看到荀和和孟与两人在说什么，他走进一看，发现孟与居然在给荀和讲物理，心里讶异，朝看过来的孟与点点头，没打扰一心还沉浸在演算里的荀和，换了个方向。


    接下来两三天，在刻意关注下，他看到过不少次这样的场景，包括两人讨论数学的附加题，还站一边听了会儿，最后还总结了番告诉两人荀和的思路比较好。


    这两个人在学习上是真的很互补了，至于孟与居然这么耐心给荀和讲题这个事，他并不过多考虑，只要学生成绩不下降，行为举止不过界，少年爱慕也是件很美好的事不是吗？


    于是乎，换座位的结果是，荀和坐在了孟与的前桌，还多了个同桌叫涂图，成绩中上游，但是个很开朗爱笑的女生，相处下来，荀和觉得她人跟名字一样可爱。


    这个人选，也是老班认真考虑过跟19班班主任的交流后精心挑选出来的同桌。


    之前荀和戳孟与的行为变成了孟与戳她，有时候也会轻轻拉拉她的马尾。


    她头发很长，有时候坐下的时候会散开在孟与的桌上没落下去，一般这时候，孟与就会挪开摆着的笔，盖上笔帽。动作随意地将散开的头发用指尖拨到一处，仿佛一朵绽开的花重新含苞欲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