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一章

作品:《娘子常青

    祝常青肩头吃痛,硬生生被撞得后退几步。


    那婢女更是直接扑倒在地,手中捧着的木碗摔落,里头盛满的液体毫无保留地泼在了祝常青的裙边。


    “娘子恕罪!娘子恕罪!”婢女带着哭腔,磕头求饶。


    陈娘子那行人早就走远,听不到此处的动静,便是真听见了,也要装作不知晓。


    孙添舒与祝常青对上一眼,怀疑其中有蹊跷,她责问:“陈府都是怎么管教下人的,走路不长眼吗!碗里的是什么东西?”


    婢女又磕了好几个头,战战兢兢地答:“是清水。夏日闷热,五少爷爱喝后院井里新打上来的水,奴婢本要给少爷送去。”


    两人闻言皆朝裙角的那一滩水渍看去,确实无色。


    祝常青挥挥手让她退下。


    总不好为了这点小事,把人拎到陈娘子面前,说你府里的下人把水泼到我身上了,岂不白白叫人看笑话。


    孙添舒见她不打算追究,也宽慰道:“看样子是不小心的,这点污渍旁人瞧不出来,外头太阳又好,晒不到片刻就干了。”


    祝常青却突然弯下腰,用指尖在沾湿的布料处蹭了蹭,直起身后将手指放在鼻尖下轻嗅。


    孙添舒见她神色有异,也跟着凑过去,还没彻底靠近她的手指,就有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


    那水里加了东西!


    “还真有问题。”孙添舒皱眉,一时想不出她们要做什么,四下观望一圈,握住她的手,迫切道,“寻间空屋子,我同你换身衣裳。”


    祝常青反拉住她,摇头道:“不必。”


    她神色坚定,想来是自有打算,孙添舒便不多说什么,陪着她走去后院。


    果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美娇娘们游戏其间,赏花闻香,好不快活。


    反倒是孙添舒,心里还惦记方才那个插曲,总担心有人要害她们,没什么兴致地走马观花。


    两人走过一处,带起阵微风,身旁忽而有个娘子道:“好香啊。”


    陈娘子留意着,等祝常青二人再走远些,才有些僵硬地笑答:“这么多花,自然香。”


    那娘子随即俯下身去嗅花,却发觉刚刚的香味不见了。


    她狐疑地转身环顾一周——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自己闻错了?


    孙添舒指尖刚抚过一朵未绽的花骨朵,花丛里就忽地扑出一只大蛱蝶,扇动着两片鲜艳的翅膀,朝她面门飞来。


    她吓得低低喊了一声,忙手忙脚地躲去祝常青背后。


    祝常青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看清眼前之物后哭笑不得:“你怕蛱蝶?”


    孙添舒连话都说不出,只顾连连点头。


    那蛱蝶绕着祝常青飞了一会,似是觉得累了,干脆停在她肩上。


    孙添舒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儿的花有那么多,它怎么偏偏停你肩上。”


    祝常青好笑地摇头,刚想打趣她,却想起什么,若有所思地沉了沉眉眼。


    她没有惊动肩上的小东西,转过半个头,对孙添舒道:“这儿飞虫不少,你先去旁边的廊下待着吧。”


    孙添舒看着她冷峻的目光,福至心灵地低下头,发现她裙角的水渍早已干透,看不出任何痕迹,随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快步走向长廊。


    紧接着,祝常青一反常态地在整个花丛里快速游走起来。


    表面上在赏花,实则隐秘地用衣袖抖动着花草,上头停着的蜂蝶被惊动,无措地在空中打转,重新寻找下一个栖息地。


    一股无法忽视的异香引诱着它们。


    很快,整个后院里的娘子们发现了件怪事。


    几乎所有的蜜蜂蛱蝶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那规模阵仗如同冬日迁徙的雁群。


    从未见过如此奇观,她们惊呼着远离,目光跟随一双双艳丽的翅膀,最终落在花丛中心的祝常青身上。


    她的衣裙上已经停满了蛱蝶,仍有源源不断的飞虫扑来,在她身周盘旋。


    这场面虽震撼,但也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远在廊下的孙添舒瞧着那乌泱泱的一片,忍着胃里的翻腾,脸色煞白,手掌不自觉握紧。


    更别说处在漩涡中心的祝常青,她虽不怕这些,但眼前密密麻麻的样子,也叫人麻去半边身子。


    幸好提前预料到有这一幕,否则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德行。


    她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周围一圈的娘子们总算反应过来,窃语谈论的声音逐渐嘈杂。


    “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蛱蝶都围着她转……啊我知道了!妖女,她真的是妖女!”


    “嘘!你小点声,快点退远些,别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原来那些传闻所言不虚,她就是妖怪,连这些蝇虫都会被勾引,难怪圣上……”


    “慎言!”


    孙添舒听着她们越说越过分,眉头气得锁紧。


    恨不得上去把她们的脸摁进花丛里,然后在她们的耳边大喊:什么妖魔鬼怪蚊虫蝇蚁的,那是因为祝常青被泼了带有浓烈气味的水,才不是你们口中的妖女!


    她越想越替祝常青觉得委屈,眼里甚至还蒙上了一层不甘的薄泪。


    抬眼,却在朦胧的泪意里与祝常青的视线直直撞上。


    万花丛中,她被困在无数双翩飞的翅膀里,目光无比澄澈坚定,轻松地朝孙添舒一笑,然后抬起根手指,动作轻缓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耳边的所有恶言刹那间都变得模糊不清,孙添舒竟在那一刻怀疑她真的有法力。


    -


    京城贵女们的第一场赏花宴就在这样的闹剧中结束。


    回程的马车上,孙添舒依旧一副恹恹的模样,当事人祝常青淡定喝了口茶,问她:“你家也有陈府那样的花园吗?”


    孙添舒不明所以地点头。


    “那你让人捕些蛱蝶,明日天不亮在我府前放了,我会提前在门口泼好蜜浆。”祝常青吩咐。


    孙添舒疑惑地盯着她看,那样子当真十足可怜,想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垂下脑袋。


    祝常青偷笑着,又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这样做?”


    孙添舒如实答:“你自有你的道理,我去做就好了,哪问那么多。”


    虽然眼下还无法完全相信孙家的立场,但这一番话令祝常青熨贴极了,只道这感觉真好。


    她心情尚佳,与孙添舒闲话起来:“对了,你上回从我府走后,世子来同我问过你。”


    孙添舒对这个话题似乎没多少兴趣,随口反问:“世子问我?”


    祝常青理所当然:“是啊,问问未婚妻子的事,有何……”


    孙添舒直接打断她:“我与世子不会成婚。”


    祝常青诧异:“何以见得?京中都传陛下会给你们指婚。”


    “不会就是不会。”孙添舒从袖中摸出铜钱,往上抛了两回,“我算过的。”


    祝常青一脸不大相信的神情:“这算得准吗。况且你若是不必嫁给李凭栏,何苦与我站同一阵营?”


    “当然准了。”孙添舒在卦术一事上格外较真,“我不是说了,这事我也算过,跟着你有出路。”


    好吧,说来说去,姻缘前程,全是她一手算出来的。


    祝常青心道:真有这么神?


    挑了挑眉想试试她,于是问:“那能不能给我也算算?”


    孙添舒认真思索片刻:“我从不轻易给旁人算卦,很折寿的,不过既然跟了你,也得有点诚意,我可以允你三卦。”


    祝常青爽快道:“好,那你现在给我算算姻缘。”


    孙添舒嫌弃地冲她撇撇嘴,恨铁不成钢般:“我的卦别人向来求之不得,你竟然用在算姻缘上面?”


    祝常青笑得很没有信服力:“姻缘乃女子人生大事。”


    铜币随着孙添舒的动作上抛又下落,砸在案上,形成一个祝常青看不懂的卦象。


    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儿,好半天,祝常青耐不住性子地催促:“还没看出来?”


    孙添舒闻言抬起脸,面色难看,她头一回对自己的卜卦结果有些犹豫。


    “不是我存心咒你,卦象上说,你这一生,有缘无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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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缘无姻?”祝常青念着这四个字,歪了歪头,随即笑起来,“倒也不错。”


    -


    关于祝常青在陈府那日如何招蜂引蝶的传言甚嚣尘上时。


    妖女本人乘着一顶小轿招摇过市地进了满春院——整个京城里最大的青楼。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鸨都愣了神,瞧她派头不小,迎上来试探:“这位娘子,您是来找人的?”


    别又是她院里哪位恩客的正头娘子,知晓自家官人在外寻欢作乐,砸场子来的。


    祝常青看出她的担忧,毫不避讳地自报家门:“我姓祝。”


    京都可再找不出第二位姓祝的娘子了,老鸨瞬间明白她的身份,笑容登时添了几分谄媚:“奴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祝娘子来我满春院,所谓何事?”


    只见祝常青毫不手软地从怀里摸出两块巴掌大的银锭,放进那老鸨的手里:“一间雅室,叫三个小倌来,要最俊的。”


    高门贵女来青楼点小倌,一次三个。


    这事要是说给旁人听,唾沫星子必定淹了她,但青楼老鸨做的就是这份生意,男的女的倒也没什么不同,只要见了财,就没有她不能办的事。


    鸨母把银锭收下,拿出对待财神爷的态度,喜气洋洋地尖声吼着:“牡丹,过来带祝娘子上二楼,再叫清风、朗月、淮竹去伺候!”


    这一嗓子下去,整个满春院的嫖客都瞪大了眼瞧过来。


    女子进青楼本就是件不齿的事儿,她倒好,不遮不掩,点小倌的气势仿佛要昭告天下。


    一嫖客左右手各搂着个姑娘,腾出根手指隔空戳向祝常青,唾弃道:“千人骑万人睡的娘们。”


    旁的嫖客也跟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


    老鸨忙给姑娘们使眼色,叫她们把这群穷色鬼安抚好了,要是真把她的财神爷气跑了可怎么办。


    不料祝常青面色如常,挑着眉笑回:“这位兄弟,你我同道中人,不如和气些。”


    那嫖客一副被辱没的样子,狠狠“呸”了一声:“谁跟你这种不要脸的婊子是同道中人!”


    祝常青依旧带笑,但眼神无比凌厉轻蔑:


    “倒是有自知之明。我今日花的银子怕是能让你们这些货色在这儿嫖上数十日了,也不知身上有几块碎银。没将你们赶出去已是留了薄面,穷酸样儿,还与我攀扯上关系了。”


    她说完又拿出一整袋的银子,当着众人的面交到鸨母手中,温和有礼道:“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破了贵院的和气,还望莫要见怪。”


    老鸨那两眼简直要放光,毕恭毕敬地接过鼓鼓囊囊的荷包,连声道“娘子说笑”。


    再也顾不上那帮色厉内荏的草包,亲自领着祝常青上了二楼。


    雅间内,三个模样清秀的小倌已经跪坐候着。


    老鸨刚笑吟吟地把她推进屋,三人就像水蛇般缠了上来。


    祝常青花银子的时候毫不露怯,但也确实没见过这场面,赶忙靠着墙滚了两圈,从三人的包围中灵活脱身。


    “等!等等!”她制止三人又要追上来的步子,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难以启齿道,“不用这么着急,要不你们先跳跳舞?”


    于是,四个人的室内,一小倌跳舞,一小倌吹笛,剩下一个跪在祝常青身边,喂她吃些水果糕点。


    祝常青心安理得地受着,总不好花了大价钱过来,只看歌舞杂耍,那还不如去捧场街头卖艺。


    几刻钟后,她见那俩卖艺的小倌实在累得不行,就唤人也过来坐下,心不在焉地随口闲聊。


    她原是没有那意思,偏生这三人总有意无意地乱撩拨,一会儿蹭过手指,一会碰到腰间,屋里的熏香又烧得她脑袋昏昏沉沉。


    一晃快过去两个时辰,忍无可忍之际,外头突然传来老鸨慌张的声音:“祝娘子!祝娘子!您在里头吗?”


    祝常青得救般赶紧去开门,见鸨母一脸惊恐,外头也乱哄哄的,问道:“何事?”


    脸上再浓的脂粉也掩盖不住那中年女子变了好几番的神色,只听她绝望道:


    “世子殿下来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