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秦纾一直很安静，没在车上发酒疯，所以司机好心地提议，“我把你们送进去吧，在哪个单元？”


    “四单元。”


    轿车停在四单元的负一层入口，文静拖着秦纾下车，道了句谢。


    “回家了？”秦纾认出回自己家的路。


    “是啊，”文静左手提着两个包，右手扶着秦纾，迅速按亮25层，“赵阿姨刚刚给你电话，我跟她说你今晚不回去了。”


    “嗯。”靠在电梯内壁，秦纾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变化。


    文静：“你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待会记得看看。”


    可能是妈妈之前打来她没接到的，也可能是吕星辰打来的。


    脑子炸炸发疼，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好好睡一觉。


    酒精真是好东西，至少喝醉后，就有借口把烦恼都留给明天。


    25层到了，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


    “妈呀，”文静率先走出电梯，环顾四周，“这是干什么？”


    这个小区是一梯两户，秦纾住四单元25楼，另一户一直空着。


    现在，楼道里堆放着大大小小好多纸盒，让本就不宽敞的楼道变得更加狭窄。


    在车上睡了一觉，酒劲过去些，秦纾没之前那么昏沉了。


    反倒是文静，没留神被放在电梯边的纸箱绊了下。


    秦纾虚扶她一下，用脚拨开电梯边放着的纸箱，“怎么都堆在楼道里……”


    “之前都没有吗？2501住人了？”


    秦纾背着身，正在摁密码锁，“早上还没有，估计今天白天搬来的。”


    “可能才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收拾，”文静扫一圈，看向秦纾，“不过东西也太多了吧。”


    ‘滴’一声，秦纾拉开房门，“是啊，最好赶紧收拾利索。”


    “不好意思啊，这些天太忙了。我明天就会全部收拾好的！”一个带着歉意的温和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显然是听到了秦纾最后那句话。


    转过身，秦纾瞳孔微缩。


    眼前人穿着宽大的居家服，一头黑发微湿，毛巾被随意搭在肩上。


    熟悉又勾人的狐狸眼微微弯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任谁看了都会心软的笑。


    是他，电梯里的那个男生。


    那个模特。


    “我的老天。”文静看见那张脸，很没出息地倒吸一口气，“你……你是池屿？”


    秦纾皱眉，偏头先看看文静，再去看面前站着的男人。


    后者也在看她，目光相接，秦纾想起商场外挂着的他拍摄的广告。


    她不追星，但是遇见海报中模特本人的经历还是第一次，有点新奇。


    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先从她脸上移开。


    “是。”他弯着好看的眉眼，一副营业微笑看向文静。


    文静小小尖叫一声，拧住秦纾风衣袖口，“能跟我合张影吗？或者签个名！我老吃你的颜了！”


    听着耳边激动的话语，秦纾稍稍侧过头，躲过一波音量攻击。


    “当然可以。”


    他话音落，文静慌不择路，丢下秦纾，激动地跑进屋内拿纸笔。


    楼道里只剩下他们。


    声控灯灭了，世界短暂地陷入漆黑。


    秦纾蹬了下高跟鞋，于是光又亮起。


    “好巧啊，你是2502的住户吗？”池屿向前走几步。


    不由自主后退半步，秦纾又觉得不太礼貌，很快站直，“对。”


    “这些东西我会尽快收拾的，”池屿窘迫地抬起手，又放下，很不好意思地说，“给你带来不便我很抱歉。”


    “没关系……不过你还是尽快吧。”


    空气陷入沉默，喝了酒的缘故，秦纾反应比平时慢些，脸也比平时红。


    这时，屋内的文静打破平静，“秦纾，我放你这儿的东西呢？”


    闻言，秦纾朝屋内喊话，“我来找。”说完她又看向池屿，“今天电梯里，谢谢。”


    “快来！”屋内的文静在催促。


    池屿最后的回答被文静的声音掩盖，她没能听清。


    总归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话，她点了下头，转身进屋。


    2502很快又出来了人，只有文静一人。


    池屿很轻地抿抿唇，在文静递过来的粉色本子上签下大名。


    “可以合影吗？”文静星星眼地问。


    “来吧。”


    点开前置美颜相机，文静露出八颗牙齿无懈可击的笑容。


    身后的池屿很有分寸，半蹲下来，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镜头里的他没有海报上那种距离感，或许是刚洗完澡，池屿看起来很好亲近。


    就像是一个长得很帅的邻家弟弟。


    “还拍吗？”


    “够了够了。”文静捧着手机，乐呵呵地一张张翻看。


    见她满意了，池屿善意提醒，“快回去看看你朋友吧，她似乎喝醉了。”


    沉浸在激动情绪之中的文静狐疑抬头，奇了怪了，她们小纾现在完全看不出来喝醉了酒好吧。


    不过看着模特弟弟征服一切的脸，文静什么想法都没了。池屿说什么她听什么，“好，我去了，谢谢你了。”说完晃了晃手机，“诶，我可以发朋友圈吗？”


    池屿极轻地皱了下眉，随后说，“可以，不过不要暴露我的住址。”


    “我懂我懂，你放心。”文静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声控灯又灭了，不过没有人再让它亮起来。


    25层两张门同时关上。


    厨房里，醒酒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文静一边盯着醒酒汤，一边紧锣密鼓地P图，主要是P自己，毕竟池屿那张脸无可指摘。


    客厅的小沙发上，秦纾正在躺尸。


    刚才接了个赵女士打来的电话，交谈几句，之后再没多看手机一眼。


    “醒酒汤煮好啰，小心烫。”文静小心翼翼地端着瓷碗从厨房出来，“太安静了，我开电视？”


    “好。”秦纾起身，轻轻搅拌碗里的苹果和橙子。


    电视正在放脱口秀，音量适宜。


    她们每次一起宅家都这样，开着电视，却从来不听内容，单纯为了让屋子没那么寂静。


    秦纾盘腿坐在地毯上，缓慢地喝醒酒汤，“你在干嘛？”见文静坐在沙发上一直低头看手机，不由问。


    “P图。”文静展示手机屏幕，是她最满意的一张合照，“死丫头，住这么好，换我来住住。”


    “他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秦纾撑着头，有些好奇。


    文静没抬头，手指不停在屏幕上划拉，“算吧，一个模特。他之前都在国外活动，在国内还不怎么出名吧估计，但是在国外可有名了，我身边好多朋友喜欢他呢。”。


    “难怪，不过我刚才在商场看见他的海报了。他打广告的香水我正好有一瓶。”醒酒汤里糖很多，煮熟的苹果更甜了。


    “我靠，我一直想买呢，好闻吗？”


    秦纾沉默，没回答，而是直接起身去卧室找那瓶被放置在深处的香水。


    “噫，”文静喷在手腕内侧，皱皱鼻子，“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幸亏没买。”


    秦纾拉过她的手，闻了闻，奇怪地抬起头。


    “咋啦？你又爱上了？”


    再仔细闻了闻，“我之前很不喜欢，现在居然又觉得可以接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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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嘛，人都会变。”


    说完这句话，谁都没有再管那瓶被搁置在茶几上的香水，又转头各做各的事情。


    醒酒汤逐渐见底，瓷碗白净的底部倒映着秦纾的脸，被拉扯、变形。


    她垂下眼，拿着汤匙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白。


    人都会变，所以感情也会变啊。


    沙发上文静在P图，同时也默默注意她。


    秦纾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但她其实很依恋朋友、家人。


    很多事她憋在心里，但是脸上根本藏不住。


    安静半天，文静猛地直起身，用食指戳戳秦纾，“你这什么体质？怎么这么吸引帅哥？”


    秦纾被吓一跳，瞬间就扯离了忧郁。


    “那个中法小帅哥，最近有没有新照片？”文静问的是Elliot。


    之前两人在公司茶水间打视频，Elliot偶然出镜，从此被火眼金睛的文静惦记上了。


    笑着躲开文静来闹她的手，“没有没有。”


    “要让我长成你这样，我也愿意在玛莎拉蒂里哭啊。”文静关掉手机，陪她一起坐在地上。


    秦纾脸颊红润，伸手去戳文静的腰。


    闹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停下来。


    深秋的冷风连同那些悲伤，被隔绝在窗外。


    屋内平和温暖，电视机里时不时响起台下观众的哄笑，低低的交谈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


    第二天，秦纾是被手机来电吵醒的。


    迷迷糊糊摸到手机，她浑身酸软，脑子还有点昏沉。


    不过一看到来电显示，瞌睡就完全醒了。


    秦纾猛地坐起身，跑到阳台接起电话。


    “阿姨。”


    电话那边，一个沉静又略微尖锐的声音响起，“小纾，昨晚你在做什么？阿姨又是给你打电话又是发信息，你都没有回复啊。”


    秦纾一愣，退出去，三条未接来电，两条未读消息，都来自潘婉茹。


    “昨晚有同学聚会所以没看手机，阿姨，是有什么事吗？”


    “一下手机都没看？找不到你多着急。是有点事情想和你说，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我给你发了个定位，我们下午两点见。”


    心脏突然开始突突跳起来，对方根本就没有给她选择，“好。”


    话音落，那边就挂断电话。


    点开位置，潘婉茹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家茶馆，很远，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秦纾正在心里盘算时间，这时手机弹进来新信息。


    星辰：【我上飞机了。】


    星辰：【等我回来。】


    心中五味杂成，说不出是疲惫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秦纾不知道应该回复些什么。


    “一大早，谁啊？”文静从卧室出来，头发乱糟糟的。


    秦纾关掉手机，最终没有回复吕星辰的信息，“没谁，早饭吃什么？我来点。”


    “麦当当。”


    “好，下午我有点事，待会就要开始收拾了。”


    “什么啊，不是要去清吧拿车吗？”


    “拿完车我就得走。”


    秦纾换了身得体的衣服，里面穿着件黑色高领打底衫，外套是深灰毛呢西装，直筒牛仔裤下面是双黑色的小皮靴。


    不仅如此，她还隆重地化了妆。


    两人十一点半从家里出发，电梯门缓缓关上。


    文静环臂审视她，“你去见谁啊这么隆重。”


    秦纾这次没有隐瞒，有点紧张地回答，“吕星辰妈妈。”


    几乎是她说这句话的前几秒，关上的电梯门复又打开。


    池屿出现在电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