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叶若忻缓缓转过身，看见是顾景烨，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么大的雨，不在屋里呆着，出来闲逛，不怕雨淋？”


    顾景烨信步朝着叶若忻款款而来，视线紧紧落在她身上，他挑眉轻笑，“你不是也在吗？”


    叶若忻指了指院中茶梅，“我来赏花。”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发现顾景烨双手里捧着一碗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还冒着氤氲白烟，一看就知道是刚盛出来没多久的。


    闻着甜甜的，但似乎还有一丝微微的辛辣，这味道有点像是……生姜？


    想到这，叶若忻眼中不禁多了些意味深长，微眯着眼，打趣道：“看来顾公子还是蛮注重养生的嘛，淋了雨就立马饮姜汤驱寒。”


    不仅知道养生，利用生姜驱寒，而且，对自己还不赖。为了防止单单只有生姜煮水，难以入口，还知道往里头放些其他带着甜味的食材，来遮盖生姜的辛辣。


    她扬手伸出拇指，故意一本正经道：“在下佩服。”


    话音未落，顾景烨捧着瓷碗，缓步上前，逐渐朝叶若忻靠近，将碗稳稳塞到她手中，柔声低语，“给你准备的，趁热喝。”


    姜汤的温度透过碗壁，直达心尖，她僵硬地低头，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给……给我的？”


    如此周到的准备，是给她的？


    顾景烨背着手转身看着院中茶梅，坦然自若，“反正不是给我的。”


    他似是有些不放心，说完后还时不时偷偷往身侧瞄了几眼。


    见叶若忻只是看着，却迟迟不动手，他忍不住小声补充道：“找了你半天，端上端下可费劲了，你可别浪费啊。”


    说着，他还轻轻地推了推叶若忻的手臂，眼底关切之情就要漫溢，“趁热吧，外边风大，正好暖暖身子。”


    叶若忻眉峰微颤，僵硬地将碗抬起，凑到唇边，入喉的果然不是浓郁的辛烈，而是温和的暖意，其间还夹杂着红糖和红枣的清甜。


    温烈与蜜意从齿间穿过，顺着脉络向着四周散去，带走体内多余的寒意，只留下阵阵涟漪。


    暴雨倾盆，雨打茶梅，艳芳散落一地，盛开没几日，便遇上如此雨势，虽有些可惜，但水花与梅瓣交互相映，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顾景烨余光瞥见叶若忻仰头将姜汤饮下，视线落在院中盛开茶梅，深吸了口气，语气不知为何变得莫名有些郑重，“叶若忻。”


    叶若忻霎时抬起头，顿住动作，明眸在碗沿扑朔闪烁。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地纠缠在一处，“你有心仪的男子吗？”


    “咳……咳……”叶若忻还未咽下的一口姜汤，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瞬间就要脱离轨道，马上就要从鼻腔出来。


    她抬手给自己顺气，缓过神后，眼神飘忽地看向面前侧身立于一旁的人，“你说什么？”


    以防万一，防止误会，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很有必要再问问。


    顾景烨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认真注视着叶若忻，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问，你可否有心仪的男子？”


    四目相对，叶若忻表情一滞，耳畔是狂风呼啸，檐外是骤雨不息，但此时此刻，都不及她心中波澜的万分之一。


    她下意识地抿唇，这问题问得好像有些突然，直觉告诉她，此事有些不对。


    “顾公子问这个干嘛，”叶若忻讷讷干笑，故作镇定，脑中闪过多种想法，随后一脸轻松道，“心仪的男子？那自然是没有啦。”


    顾景烨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晦暗，但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叶若忻历来如此，口是心非，他知道的。


    见顾景烨沉默着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叶若忻心中忽然有些慌乱，她微微挑眉，饶有趣味地回望道：“怎么？顾公子是担心我同你和离之后，会找不到好人家，要给我物色人选？”


    “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这么直白？


    叶若忻双手紧紧握住瓷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顾公子，您别拿自己说笑，我们当时可是说好要和离的，您可忘了啊。”


    顾景烨弯唇浅笑，缓步逼近，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叶若忻只能不停地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可没走几步，背后就贴到了回廊尽头转角墙壁。


    “顾公子，要冷静啊。”她微微偏头，发现身后已然没了退路，可面前的人依旧步履不停，她只能抬手抵在顾景烨肩膀，用力将人隔开。


    顾景烨止住脚步，目光却始终不移，一直聚焦在叶若忻身上，“我后悔了。”


    叶若忻慌忙移开视线，避开近在咫尺的光芒。然而，她能避开目之所及的炽热，心跳却止不住地加速，完全不受控制，前所未有。


    他抬手轻轻握住叶若忻的细腕，言语不知为何有些颤抖，“我好像已经无法想象日后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了。”


    说着，他带着叶若忻的手逐渐下移，在胸口缓缓停住，唇边泛起自嘲的笑意，“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吧。疏于防范，毫无防备地，就让人轻易将其全部占满。”


    在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叶若忻之前，在他反应过来今生非她不可之前。他的心，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知道得还要早。


    在她遇上危险时，迈出的步伐比理智要快一些；在遇到蓝靛果时，伸出的双手比深思熟虑要快；这一切的一切，与叶若忻有关的一切，都不是他的理智能控制的。


    他只知道，有些话他非说不可。如若不说，他怕真的再没有机会，他怕，真的和离之后的日子……那些没有叶若忻在身边的日子……


    “我们可不可以不和离？”他的语气开始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


    叶若忻长睫轻轻扫动，就像是羽毛划过心间，带着眼尾露出好看的阴影，“为何？”


    上回未曾说出口的话，他不打算再藏着掖着了，那本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而且，他觉得后江村的那个妇人，说得确实没错。


    有些话，就是要趁人还在身边的时候，尽早说。要是迟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


    “因为，”顾景烨眸光闪烁，“我喜欢你。”


    喜欢到一刻都等不了，喜欢到一刻都离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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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到……好像不能没有她。


    叶若忻冷冷回道：“抱歉，顾公子，可我不喜欢你。”


    她猛地抽回手，下意识地攥紧衣袖，所以，还是到了这一刻吗？这些曾经被她一言遮去的，还是毫无顾忌地向她奔来。


    “我知道。”顾景烨勾唇轻笑，似是早就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但是这不重要，你有你的自由，当然可以不喜欢我。”


    可是我喜欢你这件事却不是我能控制的。


    “曾经我觉得世间女子大多相似，皆不入眼，更不入心，自己会就这么孤身一人，直到老去。这时，你却突然出现，将我曾经的自以为是无情击碎。”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配不上您的喜欢。”叶若忻苦笑一声，“您应该去找一个更合适的人，而不是我。”


    她也是万千众生中普通人，没有他说得那么好。她身上还有很多缺点，不足，不值得顾景烨的喜欢。


    叶若忻的十指泛白，双手下意识地用力，她合上眼思索了片刻，随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顾景烨，“顾公子今日之言，我就当没听见。日后，我们还是做回往常的至交好友吧。”


    她瞥见一旁的空隙，抓住机会，从两人侧边溜出，快步走远，一边走，一边补充道：“我不会喜欢你的，顾公子还是莫要再做无用功了。”


    身后似乎没有追上来的脚步声，但却有穷追不舍的话语，其间似是还有些焦急，“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叶若忻决然向前的脚步，不合时宜地顿了顿。她心底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被戳中，而且，好像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缓步向前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她猛地回过神，赶忙继续往回走，“顾公子还是莫要纠缠了，我们不可能的。”


    这明明是她此刻最应该说的话，可当她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之后，不知为何，心里像是千针穿透。


    叶若忻双目失神，死死地盯着前边的路，不自觉地加快脚步。顾景烨现在是什么表情，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她怕在看到他不同往常的神色之后，就会自乱阵脚，这些最应该说的话，就会再也说不出口。


    急匆匆地回到房间之后，叶若忻慌忙将门关上，拿起桌上摆着的茶壶猛地给自己灌了好几杯水后，才觉得有些冷静下来。她眼底逐渐浮现忧虑，似是还有些遗憾。


    到底还是没能阻止顾景烨说出这些话，方才这么一闹，不知道她们日后还能不能同往常一样相处。


    她余光瞥见桌上摆着的香囊，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些隐隐约约的苦涩。


    叶若忻缓缓拾起这枚尚未完成的香囊，指尖抚过上边竹叶纹样。


    她们两人现在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恐怕这枚针脚稚嫩的香囊就要据为己有了。


    顾景烨来来回回帮了她不少事情，多次解决了她的危机，本想着用这枚亲手制作的香囊做谢礼。可刚刚才说了狠话，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正想着，她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味，若有若无，方欲回身查看，眼前视线却逐渐模糊，脑袋也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