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忻深吸一口气，带着礼貌的微笑回身，“行，你说吧，我听着。但还请长话短说，不要耽误时间。”


    她趁着迈步走向桌前的间隙，装作不经意地飞速往门外瞄了一眼，发现顾景烨单单披了件外衣就来了，站在外边，极易引人注目。


    “咳……就在这说吗……咳……”顾景烨说着说着开始咳嗽起来，之后收拢外衣，抬手扶着门框，注视着叶若忻。


    叶若忻斜睨一眼，重新在桌前坐下，冷漠道：“有何不可？世子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话音未落，她听见顾景烨在身后咳得更加大声，更加卖力。


    记忆中老医师并未提及，烈症还会引发咳嗽的病状。更何况，方才顾景烨醒来后，在他屋里的时候，都没听见他咳一声，怎到她这就开始发病了？


    叶若忻举起杯盏，小啜一口，悠悠说道：“世子若是身体实在受不住，还是先回去好好调养吧。”


    “不行！”顾景烨立马站直身，停顿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显得太过刻意，而且，叶若忻估计已经将他看穿。


    他清了清嗓，只能正经道：“我没关系的，虽是刚恢复不久，可下床走几步路，同你说上几句话，都还是可以的。不过，你也知道的，外面风大，容易受凉。”


    见叶若忻还未有反应，顾景烨接着补充道：“我这不是担心病还未好，又再染上风寒，辜负了你的日夜相守吗。”


    “而且，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更不能长话短说。”


    叶若忻轻笑一声，她就知道，此人最喜欢夸大事实，讲一些虚虚实实的话。不过，他刚刚说的，确实不无道理。让他在门外无理取闹，到时候又病情加重，白费了昨日众人的照顾。那她就勉强宽容一回。


    “我竟不知道自己和世子何时来的这么多话要讲。”叶若忻一边说着，一边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在一侧，“世子难得有兴致，我自是不敢打扰，万一您中途讲得累了，不给您倒杯水润喉，倒显得我不懂待客之道。”


    顾景烨绽开笑容，步履轻快地在叶若忻一旁坐下。此时，她才发现顾景烨不仅自己来，还将方才收到的情笺顺道也捎来了。


    他将信笺光明正大地放在两人之间，随后慢悠悠地端起杯盏喝了一口水，弯唇盯着叶若忻，就是不开口说正事。


    云秀在顾景烨进来之后将门带上，屋内就只剩她们两人。顾景烨迟迟不说话，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安静的非比寻常。


    “你……”她正想要率先打破屋内诡异的气氛。


    同一时间顾景烨开口道，“你知道我此次为何离开北安吗？”


    叶若忻瞥了桌上信笺一眼，“当然知道，世子不就是觉得北安的佳人看腻了，想要换换口味吗？”


    “我……”


    顾景烨方想解释，叶若忻率先抬手打断，了然道：“您不必解释，我都明白，世子定也记得我出城前的承诺吧。”


    “若是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再说一遍。即使我是名义上的世子妃，也不会插手世子的私事，各走各路，所以您今日来，想说的就是这个的话，那便请回吧，您大可放心。”


    顾景烨将信笺推向叶若忻手边，“你不想知道这封信是什么吗？”


    叶若忻低头看了一眼，嫩柳扶风温柔似水，春花灿烂照人心扉，昔日再好不过的春景图，今日这般瞧着只觉十分刺眼。


    顾景烨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摇晃着杯盏，意味深长地看着叶若忻。


    她迅速移开视线，莞尔浅笑，“小女虽不知此信具体为何，但明白是世子极为重要之人所写。而且世子如此欣喜，想来信上写着好消息，那小女便在这先恭喜世子。”


    顾景烨垂眸瞥见前边握着杯盏的素手正在暗自发力，勾唇移着椅子靠近，拿起信笺递到叶若忻眼前，饶有趣味道：“叶若忻，那这信上的画如何？”


    叶若忻扯了扯嘴角，放下杯盏，环臂回道：“画得不错，一看就知此人喜绘丹青，与世子志趣相投，定是位妙人。”


    顾景烨眼底不自觉泛上笑意，他只问了信上的画，可没问绘此图的人如何。


    “没想到你的眼光独到，既还能看出背后之人是位妙人，这倒是让我很有兴趣见见。不过，你可知什么人会在信上绘此图？”他故意拖长语调，逗趣道。


    叶若忻冷哼一声，话语间透出一丝不悦，“世子想见便见，与我何干。”


    “你真的没有兴趣？”顾景烨心里其实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依旧遵循徐徐图之的策略，继续追问道。


    “我……不在乎。”说完后，她又拿起杯盏喝了一口水。


    “嗯？”顾景烨觉得自己今日是有史以来最有耐心的一日，“真的？”


    叶若忻将杯盏用力放下，猛地站起，“顾景烨，你跑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还请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


    顾景烨急忙伸手抓住叶若忻的手臂，挽留道：“不逗你啦，其实写这封信的人，你或许也认识。”


    “别拿我说笑了，我认识的人可不多。”叶若忻甩开腕上束缚，冷冷道，“怎敢与您相比。”


    “你可知柳上居的掌柜？”顾景烨不敢再放肆，害怕真的将人逗恼了。


    叶若忻顿住脚步，缓缓回过身，蹙眉道：“你认识柳娘？”


    顾景烨站起，搭着叶若忻的肩膀，将人按回座位，柔声道：“欲知更多，请坐下细听吧，叶小姐。”


    叶若忻眼神飘忽，不愿让人看出她的在意。


    他指了指信笺，“我当然认识，这封信也是她写的。”


    叶若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只一瞬便将其隐去。


    她随口一说，也没说错。柳娘确实是位妙人，为人大方，明媚如阳，经营有道，是位极好的女子。


    她抬眸看了顾景烨一眼，心想，这么好的女子，顾景烨若是喜欢，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也十分欣赏。仅仅只有柳上居一面之缘，她就时常会想起柳娘。


    不只是因为柳娘将紫苏入膳，使得菜肴独具风味，更因为柳娘待人真诚，那份热忱，最是令人念念不忘。如此看来，与顾景烨心热的性子也算十分合得来。


    她想起来了，那日在柳上居的不止她一人，顾景烨也在。是不是就是那日，他们也一见如故，结下缘分，又或许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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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若忻不由自主地低头，指节相叠，浅笑道：“这样吗……柳娘人很好，世子认识柳娘，自是无需意外，是我浅薄。”


    她知道的，无论是作为好友，还是别的，她都不是最好的人选，一直以来都是。从小她就知道，从亲生父母直言，她叶若忻生来无用那时起，从身边同学嘲笑她孤僻心冷，一个个都选择远离她那时起。


    “其实我要同你坦白，我先前瞒了你好些事，不知你可愿意听我同你解释。”


    叶若忻虽有些难过，但依旧保持微笑，装作坦荡的样子，“世子尽管坦白，我洗耳恭听。”


    顾景烨又往前挪了一步，叶若忻警惕地回头，止住他的动作，“说便说，何须凑这么近。”


    话音刚落，顾景烨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神秘道：“当然是因为我说的都是机密，要小心些说，不能让旁人听了去。”


    叶若忻狐疑地注视着顾景烨，他丝毫不躲避，直勾勾地对上她的视线，眸光扰人。她慌忙移开眼，缓缓松手，任由顾景烨并肩坐在一旁。


    “我出北安，其实是圣上另外派重要的任务，不是真的要去寻遍天下娇人。先前这么说，都是我编来诓你的，你千万别信！”


    叶若忻微微颔首，波澜不惊地回道：“知道了。”


    见状，顾景烨不免有些着急，这不是他想象中该有的反应啊。


    于是他赶忙继续道：“我认真的。之前没告诉你，是与你不识，不知你到底是敌是友，此次出行又事关重大，需得谨慎小心。”


    他语速逐渐放缓，认真道：“可是相处数日，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世上最最最好的人，是让我后悔为何没能早些遇到的人，更是我时时刻刻都想着的人。”


    顾景烨停顿了一瞬，紧张地观察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攥紧袖中玉坠，“你明白吗？其实我想说，我……”


    “世子。”叶若忻目光闪躲，“多谢您的赏识，小女知晓了，您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顾景烨眼中满是藏不住的失落，他不相信叶若忻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打断他的话。


    她的意思他也知晓了，连让他说出口的机会都不给。此刻，顾景烨心底说不上的难受，这种难受比昨日意识混沌，比烈火灼心，还要难受成百上千倍。


    他强压心底泛上的酸涩，想着反正自己脸皮厚，能多赖一刻是一刻，轻声道：“确实还有事，是关于无极阁的。”


    发现叶若忻没有打断的意思，他便放心继续道。


    “之前我不忍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愿将你牵扯到其中，怕你因此被人盯上，招来无妄之灾。但据我猜测，无极阁与我此行所查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你踏进无极阁那刻起，已经身不由己，所以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道。”


    叶若忻敛神回头，随着顾景烨的话不由自主严肃起来。


    “你可觉得周元长得有些与众不同？”


    叶若忻点了点头，细细回想，她见到周元的第一眼起就有这种感觉。顾景烨这么问，看来不只是她如此觉得。


    “那你可晓得天晟建国前与外寇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