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若无其事地穿过人群，带着两人避开碰巧遇上的几位同伴，随后绕进一条窄道，在一间卧房门前停住了脚。


    叶若忻扫了一眼屋内，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两位客官，这里如何？”


    顾景烨定在原地，淡定从容地朝里看了一眼，开口道：“无极之境应有尽有，不想还有供人栖宿之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信步向十五靠近，视线投向屋内，看似满意地打量着卧房，实则一直关注着前后的动静。


    “劳十五兄费心。”话音未落，他终于待到刚刚擦肩而过的另一位伙计从窄道出去，没了声音，瞬息间，顾景烨点住十五的哑穴，将人钳制住，毫不留情地扔向屋内。


    叶若忻见状，赶忙再次确认窄道中再无旁人，迅速跑进卧房，将门关上。


    她还是不放心，此时此刻，狠不得给自己安上千里眼和顺风耳，叶若忻将耳朵贴在门上，谨慎地关注着窄道的动静，又透过门缝，检查是否有人经过。


    确实没有异样后，才放心地转过身，而顾景烨早就用缠着床幔的挂带，将十五捆绑得不能动弹。


    她疾步走到若无其事欣赏着自己大作的顾景烨身边，焦急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用极低的声音询问道：“喂，你这是干嘛，不要命了？等下万一被人发现，不就成雪上加霜了吗？”


    顾景烨依旧环着双臂，微微偏过头，学着叶若忻的语调，用气音回道：“喂，你没看到？这家伙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给他这个机会，成全他，难道不是锦上添花？”


    叶若忻狐疑地盯着顾景烨，十五虽然刚刚出手相助了一回，但人好歹也是无极阁的人，就这么将人五花大绑，到时别又将周元惹来。


    然而，他却示意自己看被捆在地上的十五。


    十五非但没有挣扎，听了顾景烨的话之后，只是笑了笑，这笑相较于方才遇见同伴时的客套微笑，反倒让叶若忻看出其中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叶若忻还在想着，顾景烨已然走到十五跟前，扮作恶狠狠的样子，开口道：“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别想耍花招，不然到时，即使出不去，我也会要了你的命。”


    两人对视了片刻，最终十五还是移开目光，慢慢点了点头。


    顾景烨解开十五的穴后并未立时离开，而是候在一旁，“说吧，方才的酒食，无极阁底下，是怎么回事？肯站出解释，还算有良知，老实交代，如实相告。说不准，日后还有回旋的余地。”


    “回旋余地？”十五苦笑了一声，扭过头，“能知道隔间内的酒食有异，那客官也算聪明人，十五只说一句，劝客官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小心招来无端是非。”


    顾景烨气恼地揪住十五的衣襟，抬手就要挥拳，叶若忻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我看上去是哪种会怕碎言杂谈的人？管他是谁要来就来，我还没怕过谁！”


    叶若忻看着十五虽然全身被控制得死死的，但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再次暗叹其胆量过人。也是，对着自己主家威胁逼问都能不动分毫，更何况是面对顾景烨。


    “还请客官莫要动气，您药效还没过，情绪激动，在所难免，十五也是一片好心，还望客官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叶若忻蹙眉看着十五，担心地开口，“十五兄，烦请您解释清楚，什么药效？”


    “客官，十五说到这已经仁至义尽了，莫要再继续追问。”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客官绑着我，能消气就成，待您解气，十五送你们出去。两位客官不同常人，夫妻情深，想来是有缘之人。无极阁外还有大好世界，二位莫要因贪念攻心而误了前程，最后落得家破人散的下场。”


    顾景烨收回手，冷笑一声，盯着面前铮铮有词的人，“我们如何，不劳十五兄费心。想要解气，将你绑个十年五载，怕是都不够，你只管把话说清楚。”


    “客官说笑，十五该说的都说了，您要绑就绑，小的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酒食里的药，还有外面那些失去理智的人，为什么。”


    人群中，他总觉有几个瞧着眼熟的，方才想起，那些正是他初入无极阁，无意撞见的那群人。可见无极阁步步算计，趁着失去意识，便将人带到这地底下。


    窄道上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叶若忻不由自主地屏气，不敢发出声音，怕引起外边注意。


    “客官，这边。”听起来是别的伙计在招呼着新的客人。


    不一会，窄道上又恢复了安静。


    叶若忻垂眸观察着十五，他就被绑着的姿势坐在地上，平心静气，没有任何其他举动。与步步紧逼的周元相比，他又是替她们遮掩，又是说要放她们出去。


    若都是作假，他完全可以叫住刚刚经过的同伴，无需再在这里耗着。可为什么话说了一半，又不继续说？


    “十五兄，您可是有什么顾虑？”叶若忻蹲下来，认真注视着十五，拍了拍顾景烨，“您不用担心，他就是说话着急了些，不会真的动手。”


    见他索性合上眼，开始闭目养神，顾景烨忍不住又想动手，被叶若忻狠狠瞪了一眼，才不甘心地慢慢收回手。


    叶若忻才不管呢，只要耳朵没关上，就说明还有机会，于是她继续说道：“十五兄如若不信，小女可以按您的要求立毒誓……”


    话还没说完，叶若忻被顾景烨拉住衣袖，打断话语。她一想继续开口，抓住衣袖的力就越大，似是想阻止叶若忻说话。


    叶若忻的视线不得不从十五身上转向顾景烨，只见他无声地说道，“不准！”


    眼看着顾景烨面色愈发不悦，叶若忻虽不解其究竟何意，但为了衣袖自由，只好妥协地点了点头，以同样的方式回道，“我没事。”


    揪着衣袖的手慢慢松开，叶若忻继续道：“不过，小女心中还有一处疑虑，需得十五兄帮着解惑。”


    十五没回应，她便自顾自地说：“不知，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一定会落得家破人散的下场呢？”


    话音刚落，十五眼皮明显颤动了一下。


    叶若忻弯唇轻笑，看了顾景烨一眼，戏谑道：“说不准，小女和夫君是天赐良缘，无论是什么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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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怪，都拆不开的那种呢？”


    顾景烨怔怔地凝视着叶若忻的侧脸，心跳不断加快，他明知叶若忻这一番话是在说笑，字句间没一个是真，全是拿来唬十五的，可他竟然有种希望她说的都能成真的痴想。


    不行不行，顾景烨慌忙敛神，他们迟早要和离，怎么可能是天赐良缘。况且，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虽是这么想着，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偷偷瞄向叶若忻。眸底漫溢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许。


    “难道说，十五兄在卜卦一事上，颇有研究？不过，看十五兄的样子，倒像个过来人，难不成是您经历过？”


    方才十五在提到此事时，有一瞬动容，即使只是短短一瞬，还是没能逃开叶若忻的眼。做导演，不仅要知道如何把片子拍好，更得有能发现故事的敏锐嗅觉。


    叶若忻虽不敢称自己为大导演，但拍过的片子也有那么几部，就算没前辈们那么厉害，基本的直觉还是有的。


    无缘无故说出这么一句话，不是亲眼目睹，就是亲身经历，根据十五在听到自己说的话后，眼皮下意识地颤动，叶若忻更愿意去赌他真的经历过。


    此刻，或许还差最后一击，“十五兄想您夫人吗？”


    十五冷笑一声，再无其他反应，叶若忻不死心地又等了半晌，他依旧不动如山。她只能承认自己这次赌错了。


    朝着顾景烨无奈地摇了摇头，叶若忻站起身，失望地整理着衣裙，把十五交还给他处理，刚迈出去半步不到，被人猛地握住手腕，带着她转身向下倒，还好她反应快，立马蹲下稳住才没狼狈地跌倒。


    叶若忻回过神，发现是顾景烨这个不嫌事大的，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找死！”


    话还没说完，顾景烨慌乱收回闯祸的恶爪，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接着双手合十真诚地向叶若忻致歉，然后朝身旁指了指。


    叶若忻随着顾景烨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一直宛若铁钟的十五，此时双颊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她惊讶地扭过头，正好撞上顾景烨的视线。


    顾景烨的眼神似是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叶若忻耸了耸肩，她也说不清啊，她只是又赌了一把。谁知道自己这么久没拍片，功力不减反增，杀伤力这么强，竟让铁血男儿顷刻潸然泪下。


    她重新望向十五，尴尬地低笑一声，支支吾吾道：“那个……十五兄，小女嘴笨，给您赔不是，若是有说错话的地方，还望您见谅。”


    “欸……十五兄……”


    叶若忻不说还好，她越说，十五哭得越狠，泪水一霎决堤，这架势让叶若忻手足无措。


    顾景烨慢慢地转过头，看戏般地盯着叶若忻，心中暗自嘀咕，叶若忻这都是什么本事，三两下就把人弄哭，真有她的。


    十五带着哭腔，低低开口，“我想……我当然想。”


    叶若忻小心翼翼地回道：“那十五兄可以去看她嘛，夫妻没有隔夜仇，您夫人现在说不定也在想您呢。”


    “可……可是……见不到了。”


    叶若忻看了看顾景烨，为难地说道：“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