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席设在村口，莫玉堂还特意唤人一起在这搭设了临时的土灶，得闲的人家几乎都会来。叶若忻人未到，便已看见袅袅炊烟，如缦在天，为她指引方向。


    “叶姑娘？”苗霞来得早，在这帮着准备，见叶若忻两臂拖着两个足足能比得上大腿的竹笋赶忙上前帮忙。


    苗霞双手接过其中一棵，未料到能有如此重量，明显被其压得一沉，她使劲抱紧，强颜欢笑，“这么大的竹笋都能找着，叶姑娘果然非比寻常！”


    “晚上来的人多，这不得多备着点嘛。”


    “叶姑娘想吃什么，我来做。”


    “就不麻烦苗娘子了。”


    苗霞诧异地回过头看着叶若忻，“叶姑娘是要亲自动手？”


    “既是午清庄的传统，那我岂能落下。这竹笋成色不错，油焖做法不知能不能合大家胃口。”


    叶若忻在回来路上纠结到底该如何烹制，如若同别的食材搭配制作怕是又会麻烦村民。只用竹笋这一样食材，叶若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选择油焖笋，制作起来不算复杂，如此既能满足人数上量的供给，又能保证口感上质的需求。


    “柴火熏得很，怎敢让叶姑娘下厨，叶姑娘告诉我如何做，我来便成。”


    “就是柴火烧才香。”叶若忻笑着回道，拿起桌上摆着的小刀，“苗娘子就别同我争，我喜欢还来不及，不会嫌弃。“


    说着，叶若忻用小刀划开笋身，沿着裂隙慢慢将笋衣剥去，这剔透洁白的笋肉一看就不错。


    苗霞犹豫了一瞬，将竹笋放在叶若忻身侧，“好吧，那叶姑娘若是要帮忙随时喊我。”


    “一定！”


    切分好的笋块需先放入沸水中去除涩味，叶若忻起身拍了拍手走向远处的水井，但一道身影先她一步到达。


    “这些粗活我来，你候着便是。”


    陆离辰放下药箱，提起木桶，完全不给叶若忻反应的机会，她便只能由着陆离辰打水送水一条龙服务。


    见叶若忻手执汤勺，揭开锅盖，陆离辰忍不住又开口道，“这些琐事莫村长会安排的，无需你费心，况且你现在贵为世子妃，更不必如此操劳。”


    “陆大哥此言差矣。这些于我而言并非琐事，我自乐在其中，世子妃怎么了？世子妃就做不得这些？”


    “你既嫁与定国公世子，代表的便是整个叶家。如此恐会招人说闲话，惹上是非。”


    叶若忻晃着手中厨具，“就因为这个？”


    “日后多去诗会，我听母亲说，从母当初也不大习惯，后边走动多便会好些。”


    “世子虽非良人，但，这无论是对叶家，还是你，都无坏处。”


    “陆大哥真这么想？”


    陆离辰并未否认。


    “即使我说我是真心喜欢？”


    “北安各家往来，与夫人们往来赏花作诗定是免不去，还是从前那般好些。”


    叶若忻默不作声，转过身往火堆里添柴，“陆大哥这几日可曾尝过山中的浆果？”


    “未曾，倒是听千知兄提过一二，午清庄常用其酿酒，却还未尝过。若忻妹妹呢？千知兄如此说，定是不错，你若想吃，我去问问何处有。”


    “不必，我只是恰好想起。”


    新添的柴让火霎时间猛烈不少，没多久水就烧开了。叶若忻将笋块倒入锅中，用汤勺把笋块分开，保证受热均匀。


    “柴火熏，陆大哥没事的话还是远离为好，小心弄脏衣裳。”


    陆离辰面色一沉，正好听见有村民在远处叫他，便只好缓步离开。


    “若忻妹妹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


    叶若忻将焯好水的笋块捞起，不知是不是刚刚柴加得太多，她觉得自己也跟着燃起一阵无名火，她抽出绸带将披肩长发挽起，果然清凉些。


    重新起锅，往锅中倒油烧热，加入笋块，叶若忻挥动锅铲快速翻炒，准备倒酱油时却发现瓶中只余小半，做油焖笋定是不够。


    “苗娘子，可还有酱油？”


    迟迟不见苗娘子的回应，柴火燃起，只有烧和灭，由不得叶若忻停下，她那只能先将就用着了。


    烟云缭绕间，身侧多出一只手，吓得叶若忻一激灵，锅铲差点就这么滑进锅中。


    “是这个吗？”


    叶若忻猛地回头，无奈叹气，“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吓死我了！”


    “你不是着急用吗？”


    顾景烨将手中的瓶子再次递向叶若忻，“看看是不是这个，仔细看看，别到时候又怨我拿错。”


    叶若忻接过瓶子，但还得顾着锅中笋块不能烧焦，腾不出手扭瓶塞。见状，顾景烨伸手试着将其扭开，“认真些啊，瞧仔细了。”


    叶若忻闻了闻，确实是。她赶紧加入锅中，调料的时机也有讲究，炖煮前先加入翻炒一阵后边吃着更香。笋块逐渐染上油亮的酱色，叶若忻再次往锅中加水，盖上锅盖，让它慢慢入味。


    酱油来得及时，不然她今日的油焖笋香味得减半，平日玩世不恭的顾景烨，今日难得派上用场。


    顾景烨看着站在土灶前忙碌的人，怔怔出神。今日盘起乌黑长发，相较从前多了几分俊俏。


    “你还会下厨？”


    “废话，不然我在干嘛？”


    “这么厉害？”顾景烨探头想看看在做什么，但锅盖一盖什么都看不见了，香气却直往他这跑。


    “还以为你只会嘴上空谈，没想到还有点功夫。”


    叶若忻不屑冷哼着撇过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弯起。


    “那当然。”


    她会的东西多了去了，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叶姑娘，你刚刚找我？欸，世子也来啦。”


    苗霞双手还带着浆糊急急忙忙赶来，“刚刚忙着包乌佬果没注意，有什么要帮忙的？”


    “无事了，多谢苗娘子。乌佬果也是山上的浆果？”


    “非也非也。”苗霞摆着手故弄玄虚，“叶姑娘忙完了吗？”


    “差不多了。”


    见叶若忻点头，苗霞得意地继续道，“那叶姑娘自己来看看便知。”


    叶若忻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吊胃口，但不得不说苗娘子确实眼光独到，拿准了她的心。说起浆果，她发觉自己还没问顾景烨蓝靛果的事。


    苗霞二话不说推着叶若忻就走。


    她是好奇，可她锅里还有油焖笋呢，身后的苗娘子似是铁了心的要让她去，那她就只能……


    “顾景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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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放心，暂时借叶姑娘一会，不会让叶姑娘出事的。”苗霞率先开口解释道。


    但叶若忻担心的不是这个。


    “顾景烨帮我看着点，大约半刻钟，我若还没回来帮我灭火，多谢！”


    “知道啦，你尽管去。”


    顾景烨答应得是爽快，但叶若忻回头看着他拿锅铲，她怎么好像更担心油焖笋的安危了。


    走进屋，桌上摆满碗盆，不是装着馅料，就是装着不知是什么的白色粉末。看着一旁还零星几个状似小包子的，叶若忻觉得自己大概知道什么是乌佬果，也能明白苗娘子为何会执意让她来了。


    “王婶几个还未来，这不是怕来不及嘛，叶姑娘手巧，所以想让你一起……”


    “没事，我正好可以体验体验，不碍事。”


    既来之则安之，她还是控制不住，苗娘子都开口了，不好拒绝。不多时，莫嫂和王婶带着帮手赶来，叶若忻便告辞离开。


    等她回到土灶，火灭了，但与此同时，顾景烨也不知去了何处。


    或许是突然有事，待会宴席开始应该会回来。


    叶若忻将油焖笋盛出装盘，端上桌，村民们陆陆续续带着不同样式的佳肴前来，场地逐渐变得热闹，有些村民之前未见过叶若忻，但对这几日的事情都有所耳闻，热切地同她打招呼。叶若忻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莫玉堂见时辰差不多，便让大家入座，他端着茶盏走到叶若忻身边，“来，叶姑娘，我以茶代酒，代表午清庄敬你一杯。”


    叶若忻赶紧起身，“我也要感谢午清庄的招待。”


    “这没什么，短短几日，叶姑娘就帮了我们不少忙。”


    “是啊，叶姑娘不仅长得好，人更好！”苗霞随即应和道。


    莫玉堂紧接着对一旁的陆离辰说道，“还有陆神医，医者仁心，这几日不辞辛苦，为我们费心了。”


    莫玉堂看着二人，郑重开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叶姑娘和陆神医日后有用得到我们午清庄的，尽管开口！”


    “莫村长不必客气。”陆离辰抱拳回礼。


    “还有世子，他也是我们的恩人，只是世子今夜可是有事，怎的不见他？”


    叶若忻的视线转向身边一直空置的座位，有事要忙这么久？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她以为他会来的。


    “确实有事，我再去看看，你们先吃，不必等我们。”


    叶若忻快步向外走，直觉告诉自己，今夜她想知道。蓝靛果，究竟是不是顾景烨。


    下午她只是离开了一会，没来得及，这就让他跑了。


    她先是到顾景烨暂住的屋子寻找一圈，没见着人，思索几番，叶若忻决定去竹林看看，午清山能去的地方就这么几处，他应该不会走远。


    叶若忻借着月光匆匆沿着山径重新踏进竹林，朝着深处走，走了几里，还是没看见。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她搓着手转身准备离去，忽然头顶传来声响。


    “你怎么来了？”


    她仰头寻找，果然在一棵榕树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还是这么吓人。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当然能。”


    顾景烨朝她伸出手，“今夜似是有飞星，要来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