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连着下了两日的大雪，平邑城内外都铺上了一层雪白的绒毯，枯树枝上也挂满了硕大的雪球，站在树下的人若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雪球砸得劈头盖脸。


    客栈的店小二正在忙着清扫院子里的积雪，吴邪大步迈进了院子里，所过之处都留下了一个个深坑脚印，曹文初紧跟其后，他踏着吴邪留下的脚印，蹦跳着跟进了屋子。


    叶南风已经连着在床上睡了两日，中途还发过高烧，直到今日才退了烧，渐渐地苏醒了过来。吴邪进来的时候，夏如意才给他喂了药，他的脸色还不怎么好，整个人看上去仍有些虚浮无力，即使在这样的寒冬，他的额头还时不时地冒些虚汗。


    “叶兄弟，可好些了？”吴邪一如既往地不拘小节，他径直搬了个凳子坐在叶南风的榻前。


    “嗯，我已经好多了。”叶南风浅浅一笑，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力却变得更加灵敏，通过声音他能很快辨出人的方向和大致的距离。


    “嗯，那就好。”吴邪笑着点了点头，但眼底仍旧藏着心事。


    “如意姐，这是三皇子派人给叶大哥送来的补品。”曹文初将一个锦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两日辛苦你了，阿初。”夏如意笑着递给了他一杯热茶，“喝口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


    “嗯。”曹文初端起茶一饮而尽，随后站到了炭火盆边，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了上面取暖。


    “如今城中的情况如何了？”叶南风忽然问道，无论他身处何境，他仍旧牵挂着大雍的战事。


    吴邪的神色顿时严肃了不少：“你放心，如今有殿下在，平邑守得住。只是陆谦那小子，这两日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憋在什么坏心思！”


    说到这儿，吴邪终于将一直放在心中的不解之事问了出来：“叶兄弟，那日你为何会忽然去了图南村？”


    闻言，叶南风的眉心微蹙，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一日的情景。整个屋子也忽然安静了下来，夏如意和曹文初也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他们都想知道这其中的真相。


    叶南风的嗓音有些低哑：“那日，你奉命出营巡视，可不过半个时辰就有人急急忙忙地来告诉我你被大宣的兵马困在了图南村，危在旦夕，我便立刻带了一队人马前去施救，可到了那里，图南村的村民早就被屠戮殆尽，整个村子里空无一人，也没见到我们的人。正当我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时，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了几百个大宣的士兵，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就在暗处等着我们。敌众我寡，我的人马很快就所剩无几，随后我们被追至悬崖边，我不慎中了箭，坠入了河中。”


    吴邪听完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原本的确是要去图南村附近巡视的，可出了营地没多久，陆谦就派人来告诉我说图北村附近有可疑人马，让我去查看一番，于是我便改了道，去了北面。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计引你前去！叶兄弟，你素来谨慎，到底是谁告诉你我被困在了图南？该不会也是陆谦那小子吧？”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着叶南风的回答，门外的蒋暮瑶也停下了脚步，她想起了吴邪之前与她说过的话：“蒋辉忽然失踪，我怀疑他与叶南风的事有关。”


    她的心蓦地提到了嗓子眼，空气死一般地寂静，好半响，屋内才传来叶南风的声音：“是蒋辉！”


    所有人都是一惊，只有吴邪满脸愤怒地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怪不得那日回来我就寻不见他了，那小子胆小怕事，定是做了亏心事偷偷跑了！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救了他！臭小子，让我逮到他，定要……”


    “啪。”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东西落地的声音，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暮瑶？”


    “瑶姐姐？”


    夏如意和吴邪都瞥见了蒋暮瑶的衣裙，吴邪有些错愕，直到看见那抹身影转身逃离他才回过神来，他神色有些慌乱：“如意姑娘，你照顾好叶兄弟，我去看看。”


    夏如意也有些担心，她连忙喊道：“吴大哥，瑶姐姐素来要强，你帮我好好劝劝她！”


    蒋暮瑶顾不上捡地上掉落的东西就匆忙离开，她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阿辉！他平日里无能也就罢了，竟然做出了这种事！她心如刀割般痛疼，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她是个要强的人，父亲也一生赤胆忠心，可她的弟弟，竟然如此懦弱无能，不分是非！


    她明白，此事绝不可能是蒋辉的筹谋，他定是受人蛊惑或是威胁，但能联合大宣之人设计叶南风，显然是勾结了外敌！这无疑是在通敌叛国！蒋辉居然如此不分轻重，竟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种事！若真是让奸人得逞，若萧胤不曾及时赶到，届时平邑城被破，这将会给大雍的百姓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次，叶南风虽然侥幸不死，可她依旧觉得没有颜面对他们。身后的吴邪急忙追了上来：“暮瑶，阿辉那小子素来胆小，他定是被人利用了。你放心，叶兄弟和如意姑娘都是明事理的人，他们不会怪你的！”


    蒋暮瑶却仿若未闻，她抢过店小二手中的马疾驰而去。


    “哎，你干什么呢？”


    店小二连忙想要去追，吴邪扯下腰间的荷包扔了过去，“那匹马我买了！”


    说着，他也匆忙解下自己栓在门前的马追了上去。


    寒风冰冷刺骨，可却令蒋暮瑶的神志渐渐清醒，也不知跑了多久，夕阳已经将天空渲染成了一片亮眼的橘色，她弃马来到了一处高地，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平邑城。


    此时的平邑城还未遭受战火的波及，似乎还是一片祥和之景，可不过三十里地便是大宣虎视眈眈的兵马，夕阳之下平邑城内还依稀可见的百姓身影：那街头上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那屋子门前含饴弄孙的白发老人，还有院子里那群嘻笑打闹的孩子……这一刻，她不免心生触动，似乎终于体会了父亲和沈家军一心想要守护大雍百姓的夙愿，他们守护的不仅是一方百姓的安宁，更是无数生命的延续。


    吴邪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撑着腰直喘气，不得不说这媳妇儿是真能跑！他看着她脸上的风轻云淡，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暮瑶，你别担心，我定会寻个好大夫将叶兄弟治好的！”吴邪安慰道。


    蒋暮瑶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望着下面的城池，她的眼睛如宝石般明亮，眼中的疏离和冷漠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柔和，她淡淡说：“吴邪，你看那些百姓，他们即使身处危险之境仍不忘好好生活，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对生活的抱怨和气馁。”


    吴邪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他长松了一口气，笑道：“他们知道殿下在城中，心里也就不慌了，他们相信的是殿下，是大雍的将士。”


    蒋暮瑶轻轻勾唇，她的眼中竟也闪过一丝柔情：“他们又何尝不是将士们前仆后继的动力呢？”


    城中，有一群百姓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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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袋一袋的粮食正赶往衙署，近日战事紧张，朝廷的粮草还未送到，将士们也是紧着一口吃食，每日三餐缩减成了一餐，百姓们见状心生不忍，一个个竟然省着自家的口粮送到了衙署。这份守望相助之情如何不叫人感动？


    蒋暮瑶又想到了蒋辉，她的眉心微蹙，她早该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被萧宏养废了，可他懦弱也就罢了，竟然没有丝毫的感恩和怜悯之心。她心中一阵难受，眼神却变得十分坚毅：“明日，我要出城去找阿辉！”


    “暮瑶，如今城外可不安全，你独身前往我们都不放心，还是等战事结束再说吧！如意姑娘他们不会因为此事怪罪你的！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吴邪劝道。


    蒋暮瑶的语气却十分坚决：“她们的确不会怪我，可我却不能因此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阿辉虽是我的弟弟，但我也不会偏袒了他，我定要亲自将他抓回来，向叶南风和因他而死的那些将士们磕头认罪！”


    翌日，天色阴沉，阳光才探出头就又被乌云遮盖了，天地间都处在一片朦胧之中，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城楼上的一名守将刚伸展了一下身体，就感受到一股震天动地之感。他心中顿生不祥之感，连忙俯身到城楼边上俯瞰，迷雾之中什么也看不清，可他却依稀能听见一阵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这是……


    他屏住呼吸，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里，直到他看见了一排排穿着布衣的百姓和身着铠甲的大宣士兵，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大喊：“来人，快去通知殿下，敌军要攻城了！”


    客栈中，蒋暮瑶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前的夏如意几人，她怔了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


    她原本是想悄悄离开的，没成想一早就被堵在了这里。


    “瑶姐姐，你不能一个人离开！”夏如意坚定地说，“阿辉的事我们日后再说，但你现在决不能独身赴险！”


    “我……”蒋暮瑶眼神微微闪躲，“如意，你可太小瞧我了，我可是顶尖的杀手，即便身处敌军阵营，我也未必不能逃出。”


    “那也不行！此事非同儿戏，南风已经如此，我不能再让你也陷入危险之中！”夏如意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蒋暮瑶紧抿薄唇，怨怼地看了一眼心虚的吴邪，好家伙，敢出卖我？吴邪心虚地挪开了视线，仰头看天，怎么办？媳妇儿瞪我了！


    “暮瑶姑娘，如今外面的确不太平，青龙已经来到了襄夷城，他必会有所动作，若是让他遇见了你，后果不堪设想！”叶南风也劝道，“如今我已无性命之忧，你不必再因此犯险！”


    闻言，蒋暮瑶心中更是惭愧，她缓缓开口：“阿辉他犯了错，理应回来受罚。我抓他回来不止是为了你……”


    “可瑶姐姐，你对我们也很重要！”夏如意着急地打断了她。


    蒋暮瑶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对生死更是早已看淡，从未有人这样跟她说过：她很重要！她的心微微颤动，一股暖流涌入心间。她差点就要妥协，可心底却不知为何始终有些不安，她眼神闪躲，声音放低了些：“我找到他就回来……”


    “不好了！”


    追风忽然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只见他累得差点直不起腰来，他一手指着外面，一手叉着腰，喘着粗气对吴邪说：“敌……军……攻城了，殿……殿下让你速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