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比五条悟想得要更加热闹，暖色的灯光连接了五条家的各处，举手抬足间气氛竟然异常和谐。


    但这次千籁似乎并不打算凑过去，穿好白无垢的她站在远离人群的樱花树下，他站在离她相隔不远的地方，与她遥遥相望。


    “悟决定好了吗？”


    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望了望黑夜的天空，应某个任性家伙的决定，不久后的烟火将会照亮整个夜空。


    记忆里似乎也有一场令人遗憾的烟火，足够的美丽，但就像是欺骗的开端，记忆在那时轻而易举的被消散了。


    那现在呢？


    谁知道呢。


    五条悟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千籁也抬头看向夜空，她看到了星星，还有一半的月亮。


    像是对他的沉默早有预料，她也并不着急，对悟招手，她指了指抬头就能望见的树枝，歪了歪头，“我们一起坐上去吧。”


    五条悟点点头，轻轻举起她，跳到了树枝上坐下。


    坐在一旁的千籁歪头对他微微一笑，小幅度的晃了晃腿，她托起腮看着夜空。


    “有什么想问的，这次我都会回答。”


    五条悟微微一顿，“只有这次？”


    “只有这次。”


    深呼了一口气，五条悟捏着下巴吞吞吐吐，“……该怎么说好呢~”


    抬起头，他轻笑一声，“我果然最好奇，你到底为什么要举办这个游戏？”


    “而且，能够实现任何愿望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千籁就点了点头。


    “在回答你上一个问题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樱花的花瓣簌簌落下，她歪头看向五条悟，他也如她最开始的记忆一样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为什么，你从不怀疑我是谁呢？”


    她捏住一片掉落的樱花花瓣，又轻轻放开，看着它飘到五条悟那边。


    “容貌，声音，气质，性格……我都与之前有所差异，以六眼来说应该无法判断清楚吧，但你好像从没有怀疑过我不是千籁，为什么？”


    “这算是什么问题啊……”


    五条悟随手抓了一把飞舞的花瓣，感受着它们在掌心被揉碎成泥渣，“千籁就是千籁嘛，虽然看起来确实变了很多，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嘛。”


    “很有趣的回答。”


    “这是个无聊的问题~”懒洋洋的说着，五条悟抓住树干抬起头。


    “我已经回答你了，所以你也快点回答我嘛，为什么要举办这个游戏？”


    “……那么对悟来说，这里是游戏吗？”千籁看向他，反问道。


    “……”


    五条悟沉默的注视着她，紧皱的眉还没有松开，那双眼里却增添了许多沉重的东西。


    他噗嗤一笑，对她挑眉，“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


    “对我来说是哦，还记得我们四人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吗？悟吵着想当第一个打到结局的人，还把杰的可乐打翻了……真是不光彩的手段呢。”


    “……”五条悟撇撇嘴。


    “所以我就想，游戏一定要有个令人满意的结局吧，不只是我，对于观众来说也是如此，既然这样，这一次的结局我并不会干预。”


    “这个理由，”千籁微笑起来，别有深意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能接受吗？”


    “你在糊弄我吗？哪有什么观众？”


    五条悟松开手，被挤压成一团泥的花瓣随之掉落在地面，他压抑着怒火，还是忍不住瞪着她。


    “信不信由你，好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的「束缚」……是在骗我吗？”


    五条悟低下了头，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额前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


    “……你也没有问吧，所以严格来说，并不算欺骗，与精神有关的能力都很危险，你太大意了，悟。”


    “……谁要你说！”


    “喂……我的记忆果然有问题吧。”


    “嗯。”


    “承认的太干脆了吧混蛋！”


    千籁歪了歪头，眼神停在空中呆滞了一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千籁，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暗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就像这声音，飘落的花瓣一样轻。


    “……”


    千籁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很可惜，她并没有分辨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


    什么呢？


    她渴望他的美丽，又贪心的想要占据他的全部。


    但玩家是吝啬的，比起五条悟所付出的情感，玩家只付出了一点点。


    一点点……


    对玩家而言，已经足够多了吧。


    “我重要的人。”


    说出来，比她想的要容易许多。


    千籁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重要的人啊……五条悟嘴角上扬了一点弧度，但很快又落了下去，他也抬起头，喃喃道：“那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他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五条悟静静地呼吸着，看样子不打算再问下去，千籁看向他，指尖在树枝上轻轻点了一下，“悟……”


    五条悟转过头，微微愣住。


    她开口，露出一个微笑，欢快的语气在他耳边响起。


    “快问快答！”


    “第一：我有没有对你使用精神控制？”


    五条悟移开视线，无法回答。


    “321时间到~那么，下一题！”


    “第二：你认为失去的记忆是什么？”


    “……”


    无言，依旧是沉默。


    “时间~到！”


    千籁笑着，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凑近五条悟，直视着他的眼睛。


    睫毛在轻轻颤动……


    “第三……”没有多少犹豫开口，千籁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楚。


    “猜猜~这是你的第.几.次.轮.回？”


    “……”


    一直以来的线索瞬间连成了线，五条悟穆然睁大眼睛，白光一现，他不可置信的出声，“轮回？”


    是啊……这就是真相。


    “为什么？”他攥紧拳头，咬牙问道。


    凑近他的身体远离开来，千籁恢复了面无表情，她想到了无数次见到的五条悟：对准大脑开枪的，拿起刀划破自己脖子的，在酒杯中献上两人毒药的，让她拿刀捅入心脏的……


    她阖上眼。


    “我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这一次或许是羂索的干预，你并没有发现幻境的漏洞，不过就算发现了，也已经晚了。”


    千籁抬眼的看着他，声音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自杀可以短暂的回溯幻境的时间，上限是100次，而你已经轮回了99次，现在就是最后一次。”


    “来做出选择吧。”她平静的催促道，“怎么回事悟？你可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啊。”


    “99次……”他抓紧了树干，不可置信的喃喃着，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狰狞。


    “怎么可能……”


    这意味着他，99次——全部！全部都失败了！


    败得一塌涂地……


    “还下定不了决心吗？真糟糕啊……”千籁嘿咻一声，握住了他的手。


    “所以，嗯……果然是因为那个吧。”


    她对他轻轻笑了笑。


    五条悟微愣的看着她，突然生起一股熟悉的不妙的预感，他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千籁死死抓住。


    五条悟的心里竟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他顿时苍白了脸


    “等等！千籁！不要！”


    “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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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巧克力融化在她的掌心，又化成光点消失殆尽，或许为了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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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而使用道具的行为，游戏本身就不支持。


    “不要这样……”五条悟无神的看着自己，他慢慢蜷缩起来。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离了他的身体，就像不可分割的一块被硬生生剥开一样。


    好痛……


    明明没有任何疼痛，但五条悟却忍不住发抖。


    他感觉好痛啊。


    “悟，现在已经公平了，来选择吧。”


    她对他伸出手，洁白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选择……


    五条悟闭上了眼睛，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不想听。


    他从来就没有选择！


    才不要……他才不要按照她规定好的一切去选择！


    “什么公平……不要再自顾自的肆意妄为啊！”五条悟抓住了她的衣服，满眼怒火，“我可不是你的玩具！随随便便抛到一边，又随便捡起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既然是重要的人，那就好好听我说话啊！”


    他很快就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在笑啊？


    千籁勾着唇，似乎对这幅场景期待已久，而她也乐见其成。


    五条悟只感觉后背发凉。


    “千籁……”他慢慢松开了手，任由布料从手中划走，“千籁……”


    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执着迫切的想要求证什么。


    ……什么也没有。


    但他的头开始痛了，记忆在一点点恢复，他看到自己在和千籁一遍遍对峙，就如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从一开始他来到这个地方，他们两人就见面了。


    “……如果你能一次通关的话，我就跟你回去，如何？”


    他看着千籁笑着引诱他跳进深渊中。


    “好啊！你可不许反悔！”


    他看着自己不自量力又毫不犹豫跳进去。


    结果就是99次的失败……


    他看着自己一遍遍寻找着解法，又一遍遍重蹈覆辙，记忆在消退，而他还在原地踏步。


    最后一次了。


    他看着自己出现在他对面，痛苦又渴望的望着他。


    做出决定吧。


    自己在无声对他说道。


    记忆消散在眼前，五条悟又看到了千籁，他伸出手，看着自己，感受着他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最终无力的垂下脑袋。


    最终还是什么也做不到啊……


    太糟糕了……


    “悟！”千籁皱起了眉。


    烟火在这时奏响，黑夜顿时被照亮了一角，明明灭灭的火光在两人身上闪烁着。


    恍然间，五条悟又看到了那双金瞳。


    充满死寂的灼灼燃烧着。


    随时，都能熄灭。


    她不满他这副样子，大概他已经打乱了她的计划吧……


    “再这样下去，腐败就要开始了。”


    她冷冷的的望着他，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刀。


    “怎么？连直面绝望都做不到吗？”


    她把刀塞到他的手里。


    “悟……”


    “想要继续前进，有些东西必须要舍弃。”


    那双眼睛，始终如一。


    ——


    黑暗里，两人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但可惜门还没有开，本就相熟的两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紧绷的气氛较为缓和了一些。


    令人惊喜的是，这个鬼地方有一条可以发光的小河，还有零零散散黑漆漆的大树，为了不被饿死在这，他们用树枝生起了火烤起鱼吃。


    意外的美味。


    真田弦一郎静静听着她讲述在幻境中的一切。


    “……大概就是这样吧，发现漏洞，为了能和精市多相处一会，我选择自杀。”


    真名看着摇曳的火光，脸颊靠在了膝盖上。


    “失去记忆也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没关系……”火光迸溅，在真名的眼中摇曳着，她十分平静的诉说着。


    “因为我……”


    “本就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