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快要下雪的日子……


    五条悟从底下跳了上来，踩着木板，吱呀吱呀走到她身边。


    真是……想不注意到都难。


    五条悟丝毫没有用无下限遮掩的意思，在她身旁一屁股坐下。


    “原来是悟啊，大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她问道。


    “来找你哦~”五条悟低头看着她，眨了眨眼，“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那你呢？”


    关于那只咒灵，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对千籁的执念。


    这或许是她成为咒灵的原因。


    千籁把注视着星空的视线分给了他一点。


    “是啊，我呢……”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五条悟，“我什么都不知道哦。”


    五条悟伸展了一下双臂，也躺了下去，满天繁星落到了他的眼睛里，他又看向了千籁，只看到了一个黑脑袋。


    “噗呲……”他笑了。


    “不要露出这么可怜的神情啊，明明我才是最可怜的一个吧……”五条悟站起来，两只腿绕着她的脑袋来到了另一边，蹲下身注视着她的眼睛。


    金瞳不似记忆中那样空洞，像是断线的风筝终于被一根细小的线拉住，虽然有点可惜不是因为自己……但是，当五条悟触碰到千籁的真实，那一刻——只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连灵魂都在震颤。


    连一丝悲伤都生不起来，内心的激动就快要掩盖不住……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


    可怜……吗？千籁看着他那双眼睛，然后慢慢移开了视线。


    搞不懂……为什么要说她可怜呢？


    如果是悟的话，他隐藏的好感值……是多少呢？


    千籁抬起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五条悟安静的没有动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柔和的注视着她。


    千籁想到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正想要笑一笑，嘴角咧开来，却突然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你会来阻止我吗？”她轻声问道。


    “不会哦~”月色下，六眼像是在发光，五条悟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他再以抑制不住唇角的笑意，把少年全部的温柔都献给了她，“千籁想怎么做都可以。”


    “太作弊了吧……”千籁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闭上了眼睛。


    “真的不怕我把一切都毁掉吗？”


    “不怕哦，因为千籁是好孩子啊。”


    五条悟坚定的声音回荡在风中，千籁一下子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连眼泪都出来，她才喘着气平复下来。


    “说的你好像很老一样，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孩子……”千籁坐起来，看着自己的双手。


    洁白无瑕，在月色中宛如一块美丽的玉石，散发着温润的光芒，不管是游戏还是现实，这双手还是那么完美……但千籁知道，她曾经毫不犹豫的夺走了一个又一个“生命”。


    或真实的，或假的，她从不介意会沾上鲜血。


    五条悟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表情是无比的坚定，“不是的，无论是什么样也好，你都是我的同伴。”


    千籁愣住了。


    她突然感觉手背有些发烫，但莫名不想抽离。


    “男人的鬼话……”她扬起一个放松的笑容，耸了耸肩，“几天不见，你是和甚尔学了怎么成为油嘴滑舌的渣男了吗？”


    “哎~就不能信我一次吗？”五条悟不满的鼓起脸颊，“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不是在调查那个把杰变成这样的女人的消息吗，我找到了一点……”


    五条悟顿了顿，恢复到了正经的表情，“与那家孤儿院有关。”


    “但是只知道她是院长的女儿，这还是我从当年的调查里翻出来的……当初的大部分资料被烧毁，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了……孤儿院里的人也几乎全部死于火灾……从那个城镇里逃走的人这些年也全部都死于非命……”


    五条悟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眼神有些苦恼，“所以说，从那里活下来的人只有你了。”


    千籁垂眸。


    不出所料，不如说，是在意料之中。


    一切的起因，皆是她。


    “想要知道我知道些什么吗？”千籁笑眯眯的抽出手，蜷缩起双腿，托腮望着他。


    魔鬼的面孔似乎在她身后显现，她似乎挖了个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他跳入。


    “想。”


    但五条悟没有犹豫，或者说，他根本不考虑这是不是陷阱。


    他会自己跳的。


    “好……那就以无条件实现一次我的愿望为条件怎么样？”


    千籁注视着他，轻声说道。


    “可以啊。”五条悟点点头，轻易答应了。


    同意的一瞬间，体内的咒力似乎产生了微妙变化，他顿时有些惊讶看向她。


    “竟然用上了「束缚」，喂喂，偶尔相信我一次也好吧，即使不用我也会做到的……”五条悟撇撇嘴，“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愿望，老子都给你实现！”


    “所以到底是什么愿望还需要用「束缚」？”


    “因为我还没想好啊。”千籁两眼弯弯的看着星空。


    “要是许下了像是要天上的星星那样，这么简单就能实现的愿望，岂不是对悟太没有挑战性了吗？”


    “这么说也对，”五条悟勉勉强强认同了这个说法，他微微抬起下巴，“谁让我这么强呢。”


    “嗯……”千籁满眼笑意的看着他，缓缓开口，“我记得，那一天，格外热闹……”


    回忆的画卷慢慢铺开……


    ——


    因为使用了游戏加速，她一直以一种上帝视角看着孤儿院的一切，具体就表现在，当有人注视着她的眼睛，都会被吓到。


    空无一物，就像一个镜子一样映射出所有，所有秘密似乎都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


    院长从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也不允许别人去打扰她。


    直到那天，孤儿院里有一个“妈妈”把她的女儿带到了孤儿院——那就是结城洁美。


    紫色的长发，暗紫色的眼睛，纤细的身影，一颗泪痣在左眼下，看一眼，就足以让人沦陷。


    十分美丽，但也十分脆弱，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轻巧的落在土地上，但可惜，这里是泥潭，蝴蝶只能挣扎着越陷越深……


    橘色短发的少女讨厌她，或许是她表面并非他们一样被父母遗弃，或许是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妒忌，恨意愈演愈烈。


    直到有一天，橘发少女最好的朋友被收养，她彻底爆发了，毫不留情将恨意发泄在了结城洁美身上。


    不止一次发生。


    千籁只是在暗中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阻止，什么也没有。


    不……她曾经问过她。


    “既然感觉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去死呢？”


    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疑惑不解，她是真心实意的在问。


    “只要死亡，你的痛苦就会结束了。”


    她对于所有人都是这个建议，但可惜并没有人认同过她，即使痛苦，也在活着挣扎，哪怕……根本没有用处。


    千籁把手放上了她的脖子，感受到了手底下的身躯在颤抖。


    “不……不要……”女孩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声音也如她所想般弱小。


    不出所料被拒绝了……千籁居高临下看着她，但，女孩坚定的抬起头，说出了一句令她意想不到的话。


    “我……不痛苦，每天……可以见到千籁……很幸福。”


    她颇为小心翼翼的说着，悄悄红了脸。


    千籁松开了手，眯起眼盯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除了黑泽阵以外，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其他人的名字。


    女孩似乎也清楚，那双宛若琉璃的眼睛染上了幸福的光辉。


    “结城洁美。”


    像是在嘴里咀嚼了无数遍，她说得无比认真。


    千籁听完，转头沉默的离开。


    也就自那天后，她第一次阻止了橘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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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暴行。


    结城洁美短暂的给玩家留下了一丝印象，玩家看了几天她被欺负的日常，又觉得无趣，于是，就把她抛之脑后。


    直到5岁的那年，一个穿着西装，戴着礼帽的黑发男人来到了孤儿院，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千籁，并决定收养她。


    留着滑稽的小胡子，看不清脸，在和院长交谈着……可能是重要的人，但不妨碍千籁决定无视他，对于他带来的烤肉宴，她则是表示满意。


    反正等她觉醒术式后，游戏内所有的地图，都将向她展开。


    到时候，收养对她太过无所谓，或者说是禁锢自由。


    本该如此……觉醒术式的那一刻，她兴奋的翻墙出去，游戏的冰山一角正在慢慢向她敞开，等她玩够了，回来后，却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


    是结城洁美。


    穿着简陋的白色裙子，被一个人牵着手，像是从背后看到了她一般，她转过了头，直直的望在了她的眼里。


    微风吹起了她的长发，遮住了那双眼里的亮光。


    牵着她的黑衣人还在往前走着，怕被他察觉出什么，结城洁美很快就转过了头。


    心跳如鼓般跳动……错愕，惊喜……在她的眼神里不断变换，直到……全部融汇在一起，变成了满足。


    好开心……


    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结城洁美攥紧了衣服。


    但是，你绝对不要过来……不要……被看见。


    在领路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加快了脚步。


    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结城洁美如此想着，无比紧张的看着旁边的黑衣人，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着。


    幸福夹杂着恐惧，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上。


    求求你啊，拜托了……不要看到她……


    咔嚓。


    在寂静到只有脚步声的黑夜里，这一声响动是如此清晰，以至于两个人都僵住了。


    是千籁，她踩断了一根树枝。


    结城洁美立马惊恐的看向了旁边的男人，如同她最害怕的那样，男人回过了头，皱起了眉。


    千籁……被发现了！


    她立马大叫起来，奋力挣扎，试图为千籁争取逃跑的时间。


    能听到男人似乎啧了一声，抓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嘈杂的脚步声传来……从孤儿院里出来了更多黑衣人。


    他们自然有同伙，以确保不会有意外情况出现，所以是……跑不掉的……


    结城洁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但瘦弱的身体并不能带给她任何有用的帮助，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一滴滴滑落，她看着原地未动的千籁被那群人团团围住，心里就像被揪着一样疼痛。


    即使结城洁美知道她可以打倒孤儿院的大部分孩子，但是，围住她的是一群经过训练的大人……


    她绝望了。


    “千籁！千籁！千籁……”一遍遍叫她的名字，毫无尊严的跪地痛哭，似乎是她此刻她唯一能够做到的……最无用之人的无能之举。


    千籁沉默的站在原地，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聒噪……


    无论是画面还是声音，都一样让她烦躁。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身形一动，对她伸出了手。


    咔嚓……


    对于千籁来说轻而易举的，连攻击都算不上的行为，根本没有躲闪的必要，金瞳冷漠的注视着黑衣人痛苦的跪倒在地，颤抖着身体，死死按住弯折手掌的手腕处。


    “啊啊啊啊！！”


    太吵了。


    无法预料的事情，只能看到男人怔然倒地的身影，鲜血四溅，沾染到了千籁脸上。


    她面无表情，一双金瞳在黑夜中愈发耀眼……突然，她向前走了一步。


    围住她黑衣人齐刷刷后退一步，屏住呼吸，给她让开了道路。


    无人敢阻拦她……


    千籁就这样，在所有人瑟瑟发抖中一步一步来到了结城洁美面前。


    对她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