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亲祁寻，周今逢显然是不敢的。


    所以他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在考场上唰唰做题。


    考试的时间过得也很快，祁寻和周今逢不是一个考场，祁寻这边的考场老师得到过叮嘱，知道祁寻听不见，所以每次说注意事项的时候，都会递本子给他看。


    快要收卷的时候，也会敲敲桌子提醒他。


    最后一门考完后，饶是祁寻，都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


    他估得准，知道自己的文化成绩能过，但却不免有些担心周今逢，所以和周今逢回家——别墅那个家后。


    在林文宜张罗着要做一大桌好吃的给他们时，他就拉着周今逢到了书房，让他写几个分高的大题的答案给他。


    周今逢弯眼看着紧张的祁寻，心痒得不行。


    好想像他妈那样，把祁寻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周今逢提笔写了，还把自己的步骤写了出来。


    祁寻仔细看过后，稍微松了口气。


    周今逢就一道大题算到最后步骤错了，所以答案有点偏差，但其他题答得很好。


    他抬眼望着笑眯眯看着他的周今逢，就知道周今逢在想什么，所以他打手语：“我想和你一起读大学。”


    哪怕不是一个系，也想和周今逢一起。


    不和他哥在一个学校的话……他会有点害怕，会不知道该怎么办。


    祁寻认真道：“所以我希望你也能考上。”


    周今逢的笑容凝固，深呼吸了口气，指甲掐进了掌心，深深陷了进去，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抱住祁寻的心：“我会考上的。”


    他抬起手，郑重地跟祁寻做手语，就像当年郑重地跟祁寻说他会保护他一辈子一样：“我答应过你的。”


    周今逢再度弯眼笑起来，那张充满攻击性的脸明媚粲然：“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如果我没法跟你读一所学校，又怎么保护你呢。”


    听到这话，祁寻也笑了起来。


    他动动手，有点想抱他哥，想以此说谢谢——周今逢不喜欢他跟他说谢谢，但拥抱也是一种谢谢，这个周今逢能接受——可他又想到他哥不怎么和他肢体接触了，祁寻也只好作罢。


    刚好这时愉快的林文宜轻盈地飘进来，敲了敲他们的门。


    周今逢看过去，就听林文宜跟他说：“晚上还想吃点什么？”


    周今逢先用手语加嘴巴跟林文宜说了句：“你这样看上去好吓人。”


    林文宜微微一笑：“你不要让我在这么高兴的日子里揍你。”


    周今逢：“还只是考完，没揭榜呢，你这么高兴干嘛。”


    林文宜理所当然：“你们完成了一场‘战役’，无论漂不漂亮，终归是完成了，这就值得庆祝啊！”


    周今逢轻嘶：“你们资本家说话好鸡汤。”


    林文宜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周今逢明智地闭上了嘴。


    祁寻没有参与进他们的对话中，但能通过周今逢配合的手语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故而笑得有点坐不住，撑着桌面，嗓子里也发出了一点音节。


    周今逢很喜欢听祁寻的声音。


    他觉得祁寻的声音很好听，可无奈祁寻平时不会出声，只有很着急的时候，才会无措地发出几个音节，平时都是安安静静的。


    因为他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所以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声音是大是小，有没有吵到人，也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发出了“怪声”。


    ——事实上，祁寻嗓子里发出的音节的确和寻常人不太一样，可周今逢从不觉得是怪声。


    他第一次听见祁寻咿咿呀呀的时候，就感到神奇。


    那时候的他，就在想祁寻好像电视里的那种精灵。


    不会人语，说着精灵间才能听懂的话。


    故而周今逢在捕捉到祁寻的声音时，就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了祁寻，走了一瞬的神，还是对上了祁寻的笑眼，才面前定了定心神，问他：“你晚上想吃什么？”


    祁寻缓了缓，想了下：“想吃海鲜杂烩。”


    这几天林文宜怕他们吃凉性食物会闹肚子，所以特意叮嘱他们别吃。


    其实祁寻也没有说特别钟爱海鲜，但特别被禁止了一周后，就感觉很想吃。


    周今逢点点头，林文宜也看见了，不需要周今逢转述：“好嘞。”


    她又用手语问他们：“你们那个晚会，什么时候去？需不需要穿正装。”


    周今逢听到这话就轻嘶了声：“妈！我们一群同学！穿什么正装！穿常服就行了！”


    林文宜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跟我打赌？肯定有很多小姑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你那几个朋友也绝对会穿得很骚包。”


    “那是他们的事！我才不要去玩还要穿正装。”


    周今逢嘀咕：“平时跟你们去宴会就够憋屈了。”


    林文宜：“……”


    她拳头又硬了。


    她到底是为什么生了这么个土匪一样的儿子啊？！


    林文宜看见周今逢就糟心，于是温柔地问祁寻：“小寻呢？你们毕业晚会，你想穿什么去？”


    祁寻弯眼：“我和哥哥一样穿简单点就好了。”


    林文宜：“好，那我到时候安排司机给你们。”


    .


    毕业晚会就在高考完的第二天晚上。


    祁寻和周今逢确实穿得比较随意，只是周今逢刻意看了下祁寻穿了什么。


    这会儿京都已经热起来了，所以祁寻穿了件白色带蓝色泼墨感的T恤，还有一条黑色的工装裤。


    没了校服，稚气却没褪去多少，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少了些乖软，多了点少年的清隽。


    周今逢就穿了件黑色带蓝色泼墨感的T恤——这两件T恤确实是同款，还是林文宜买的，美曰其名兄弟装。


    她当时把衣服给祁寻和周今逢时，还怀恋地说了句，以前她和祁寻的母亲余三月就经常穿闺蜜装。


    ——林文宜和余三月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两人一开始住一个大院，余三月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文静温柔。林文宜从小到大听最多的话就是“你和余三月玩那么好，就不能学学人家文静一点吗？！”


    林文宜对此一直都是吐吐舌头就跑了。


    余三月和她是关系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学生时代，还是后来双方互相谈了恋爱、工作、结婚生子……她们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最信赖的人。就像是亲姐妹一般。


    所以对于她来说，祁寻就是她的儿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感情，还因为她和余三月的关系。


    所以在祁寻的父母意外身亡时，她也按照约定，雷厉风行地去将祁寻接了过来，以资助的身份，守护余三月给她留下的最后的遗物。


    也是因此，在祁寻和周今逢穿着极其相似的衣服站定在林文宜面前时，林文宜又不免有些恍惚。


    这些年看着祁寻和周今逢待在一块儿，她总是会恍惚着想，当年她爸妈、三月的爸妈，是不是就是像她这样在看他们。


    “……小寻。”


    林文宜招招手，祁寻就走到了她跟前站定，由着她拉住了自己的手。


    林文宜静静地看了会儿和余三月长得有八成像的祁寻，随后抬手，温柔地打着手语：“过两天我们去给你父母扫墓吧。”


    祁寻点点头，他对自己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了，所以反而没有林文宜那么多动容：“好。”


    林文宜又摸摸他的头，这么多年了，她依旧还是会难过鼻酸：“以前我和三月也像你和周今逢一样，关系那么要好，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她经常会跟祁寻说他父母的事，祁寻也很愿意“听”，所以他认真地看着。


    林文宜低着眼打手语：“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因此即便后来我们长大成人，步入社会，恋爱结婚……我们都始终没有断过联系。”


    她笑着跟祁寻说：“所以小寻，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因为我这里，也永远都是姐姐的家。就算你长大了，你也还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孩子。”


    祁寻明白了林文宜为什么突然要跟他说这样的话。


    他有点鼻酸，记忆里是还隐约记得林文宜在他父母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跑到他面前来抱他、亲他，给他买很多玩具……


    祁寻弯下腰，抱住了林文宜。


    手语的力量是微弱的，但拥抱能传递的东西很多。


    这一点是周今逢教给他的。


    祁寻在周今逢身上感受到过，所以他每当觉得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的时候，就会去抱一抱林文宜或者周向兴。


    告诉他们，他很珍惜他们，很珍惜这个家。


    林文宜也抱住了他，又拍拍他的背：“好啦。”


    她吸了下鼻子，在祁寻松开她后，重新再打了一遍手语：“好啦，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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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祁寻点点头，笑着挥挥手：“妈妈。”


    他打手语：“拜拜。”


    林文宜挥挥手：“拜拜。”


    祁寻回到周今逢身边，拉了一下周今逢的衣袖：“哥。”


    他说：“走吧？”


    周今逢扫了眼他的手，点点头，心却有点沉重。


    他对不起余姨，也对不起他妈妈。


    因为他已经没有办法以看待弟弟去看待祁寻了。


    .


    去往毕业晚会的路上有点安静。


    祁寻觉察到了周今逢的沉默，眉眼间流露出困惑，偏头看向了低着头的周今逢。


    他安静了几秒，轻轻拉了拉周今逢的衣袖。


    周今逢回神，撞上祁寻有点犹豫的视线，反而先一步问祁寻：“怎么了？”


    祁寻抬起手，慢慢打手语问他，好像这样，就是缓着语调在和周今逢说话一样：“你真的很不想去吗？”


    周今逢微怔，意识到祁寻误会了什么，顿了下后，跟祁寻说：“如果我说是，我们就不去了吗？”


    祁寻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周今逢呼吸一滞，心跳又随着他的凝滞而错乱狂跳。


    他可还记得高一的时候，因为给初一造景那事儿，两人起了什么争执。


    那会儿祁寻可是义正词严地说他跟朋友约好了，就不能爽约。


    事后周今逢答应了三人行，他也还是认真地跟周今逢说他脾气发得不应该，说他刚才过分了。周今逢还老老实实地点头认错，现在想想，都觉得郁闷憋屈。


    ——倒不是冲祁寻，就是恨自己那会儿不懂事，早知道一开始就答应祁寻就好了。


    祁寻都跟他撒娇了！他到底是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说出可他跟朋友约好了去玩了这种话的！


    而现在，当年绝不偏心他一点的祁寻，却愿意在都在群里跟杨道他们说了出发了的情况下，因为他说不想去，就不去了。


    祁寻……会在这种事上向着他了，也会偏心他了。


    周今逢有点恍惚，甚至开始忍不住得寸进尺，去想祁寻会不会也和他一样……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既然他会对祁寻动心，那祁寻会不会……


    “哥。”


    然后周今逢就看见祁寻做了个“哥哥”的手语：“你如果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在群里说一声还是不去了？”


    周今逢瞬间清醒了许多：“…不用。”


    他微微低下眼帘：“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呢，去一趟也好，聚一聚。”


    祁寻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答应杨道。”


    甚至……等到大家出了社会，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纯粹地一起玩了。


    大部分人都涉及商场利益啊。


    祁寻歪着头看周今逢，想他哥偏偏是最在意这些兄弟情义的。


    原来是这样。


    周今逢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祁寻：“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说如果我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祁寻偏头，漂亮灵动的杏仁眼即便是带着困惑时，都分外动人：“因为你跟他们更熟啊，他们大部分人，抛开同学的身份，也都算是你的朋友，既然你都不想跟你朋友一起玩，那就没有必要去了。”


    周今逢立马就意识到了，祁寻是因为他才答应去毕业晚会的。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祁寻的用意。


    于是乎，那一颗冒着酸泡又带着压力，酝酿出了一瓶五味杂陈的调料的心，瞬间就轻松了起来。


    周今逢的指尖微动，在这一刻真的无比想要将祁寻抱进怀中。


    他的小寻，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周今逢深呼吸了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


    他伸出手，也在伸手的刹那，就想——


    管他那么多，先抱了再说。


    将祁寻纳入怀中的刹那，周今逢明显地感觉到祁寻顿了一下。


    他也跟着瞬间紧张起来，都准备松手说对不起了，祁寻就抬起手，和往常一样地回抱了他。


    还在他的肩胛骨一笔一划地写字：【你又愿意抱我了？】


    周今逢一怔，就感觉到他的小寻，干干净净、不带一丝杂质，照得他更加污秽难堪地继续写——


    【所以你最近怎么啦？一直在避免和我贴贴……我还以为你青春期来了，嫌贴贴太黏糊，没男子汉气概，突然要面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