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车厢里比来时安静很多。


    祝枝棠靠在座椅上，针织衫袖长只露出她的指尖，在飞速略过的光影里，忽明忽暗。


    她的思绪飘荡，脑海里那有力的白色浮浮沉沉。


    自从祝枝棠说完那句话，陈灼也是情绪翻涌。


    但是试探祝枝棠为真，工作也为真。


    生活和工作，他分得很开。


    所以，被她拒绝后，他潜意识将此归于某处合作失败。


    这不是终点。


    车最终停在光影憧憧的公寓楼下。


    祝枝棠挺身朝着陈灼俯腰，还是嘱咐：“注意安全。”


    车很快往前开，祝枝棠没启步，直到车折回来，她在一瞬擦过，望到黑影中，后排人淬光的亮眸。


    爱情没有输赢。


    若有爱，便是一输皆输，一赢也输。


    若无爱，谈不上输赢。


    祝枝棠理好情绪踏上电梯，在显示屏滑到16时，大脑短暂空白几秒钟，直到很快转为17。


    回到家，付清冉罕见没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而是不知从哪翻出一套精致套装，眼光晶亮：“这套如何？”


    南江府要举办业主活动，一户一户递邀请函，邀请各位参加。


    能在南江府住的人，非富即贵。


    或许单纯有钱，或许业界精英。


    而吸引付清冉的则是邀请函上的那句“精致餐点”。


    蹭吃蹭喝，是二人在一穷二白的大学生涯留下的良好品德。


    祝枝棠瞧了眼差点被憋疯的付清冉，那兴奋的表情。


    将裙子脱下，套了个宽松卫衣，又翻出一套没穿过的西装裙扔给她。


    嘴上却说：“只是一个交流的活动，不用这么正式。”


    交流活动时间定在周一晚上。


    一个不太阳间的时间。


    但是根据多数业主投票选出，付清冉觉得他们挺闲的。


    祝枝棠却说，多数投票，这个多数是会投票人中的多数。


    大部分人应该不会参与。


    付清冉更兴致勃勃换装了好几套衣服。


    这次周一祝枝棠没有替副馆长开会，自然没去博识楼。


    去吃饭的时候遇到了陈灼。


    他依旧那副温煦模样，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


    就比如这次偶遇，就非常自然，不留痕迹。


    付清冉还在敲定今晚要穿的衣服，冷不丁撞到陈灼的眼神。


    口中小声惊叹，道：“陈大学长果然是陈大学长，这强大的心理素质。”


    祝枝棠抬头与陈灼挪过来的眸子对上，只见他早已经扬起嘴唇，顿了几秒，朝她们方向走过来，身旁有一位略微年长的老师。


    “3号窗口的排骨汤不错，你们可以尝尝。”陈灼走近。


    付清冉自然大方接话：“好，我和棠棠正喜欢喝。”


    得到应答，陈灼微垂下头：“那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再见。”祝枝棠礼貌回着。


    付清冉：“陈老师慢走，拜拜——”


    陈灼定在原地，等两人绕过去，才迈开步子。


    身旁传来阵爽朗的笑音：“祝老总的女儿啊。”


    陈灼侧头瞥了身旁人一眼，他表情戏谑。


    那人继续说：“以你的资历，应该很受祝老总的喜欢，可以考虑换换方式。”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灼的肩膀。


    陈灼抬头，目光深邃：“不用了，她不喜欢。”


    .


    活动是在南江府会展中心举行的。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人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多。


    家里有孩子的，顺便在工作结束，同家人散散心。


    还有人抱着交友的目的，毕竟这里人层次相似。


    若运气好，说不定能成佳缘，或者交到朋友。


    祝枝棠和付清冉，这种纯来蹭吃蹭喝的并不多。


    付清冉最终还是选择了祝枝棠给她的那套灰质西装裙。


    祝枝棠穿搭较为简单，米色卫衣加黑色休闲裤。


    两人绕过人群，找到一处空的桌子。


    小区活动，大家穿着较为日常，她们并不突兀。


    桌子上放着此次赞助商的广告牌，某大牌家具。


    付清冉翻看一圈，最终定在价格，两眼一闭，放回原位。


    有钱人的钱真好赚。


    她站起来去食物区挑拣。


    祝枝棠在原地等待投喂。


    一桌一人，分外明显。


    有人脚步围着这里绕了几圈。


    一个男人走过来，坐在祝枝棠斜对面，搭讪：“没见过女士，是哪幢的住户？”


    祝枝棠抬头，面前的男人长相较为成熟，不突出但看得舒服。


    于是回了过去：“不方便透漏。”


    “可以理解。”那男人勾唇笑了下，“那边茶歇处要不要一起看看？”


    “不用了。”


    祝枝棠拒绝得直接，男人猛然多了兴趣。


    他起身：“听说是从丹麦请来的糕点师，不感兴趣？”


    祝枝棠又抬起头，笑意敛去，但仍旧礼貌：“先生自便。”


    这句话让男人彻底噤了声，他瞥了眼正端坐的祝枝棠，没识别成功她的身份。


    只觉得姿势优雅，在这场合并不胆怯，应是见过世面的人。


    但穿着打扮，并不是什么奢侈品牌。


    一时又多了疑惑。


    男人走后，祝枝棠这角又恢复安静。


    有几个跃跃欲试的人，但看到有人碰壁都坐回了原位。


    百无聊赖中，不远处前台传来一阵争吵。


    勾去好多目光。


    那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听，没人听懂。


    祝枝棠侧头看过去，看到一个外国人，正比划着什么。


    那前台服侍一头雾水。


    大概是很气愤，外国人快速翻着手机寻找翻译，又时不时叽里呱啦添几句。


    有好心的居民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去帮忙，那外国人摆摆手表示听不懂。


    因为着急，音量又提了几分。


    祝枝棠诡异地想起京大的国际交流处。


    京大小语种专业不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


    祝枝棠收回目光落在正心满意足，雀跃着步子向她走过来的付清冉。


    一句字正腔圆的“时聿”，让她眼皮跳了下。


    她目光重新落回人头攒动的地方。


    时聿换了日常的休闲装，不同于往日的板正，此刻少了些高贵感，多了几分亲近。


    他步伐稳健，朝着喊他的人走过去。


    不是西语但感觉很像，耐心听着那外国人将话说完。


    又用中文转述。


    在人群中心，周遭眼神惊艳。


    外国人语气逐渐变好，情绪稳定了不少。


    也传来工作人员的道谢声。


    祝枝棠很快垂下眸子。


    接过付清冉手里的杯子，抿了一口，酸甜爽口，青葡萄汁。


    付清冉看到这热闹源头：“时聿也来了。”


    “嗯。”祝枝棠放下杯子，再次看过去时与他目光撞个正着。


    时聿扬起嘴角对身旁女人道：“不好意思，约了人。”


    那女人朝着祝枝棠方向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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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然，也回了个客气的微笑：“打扰了。”


    时聿步子最终止在她们桌子旁：“不知方不方便拼个桌？”


    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们拼桌，时聿还挺会给自己甩麻烦。


    祝枝棠瞧了眼远处视线未挪的女人。


    付清冉接话：“当然可以，时老师一个人来的呀？”


    她见祝枝棠没动，站起来碰了下祝枝棠肩膀，与她并排坐。


    时聿顺势坐在祝枝棠面前，接过服务员端来的葡萄酒。


    “嗯。”他随手指着桌子上的牌子，“来看看。”


    付清冉哽住，扯了个笑。


    见祝枝棠清眸盯着他，迟迟没说话，时聿指尖摩挲着无法触碰的液体：“祝老师帮个忙，或者祝老师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祝枝棠倏地变换了眼神，抬头看着端着碟子过来此处的男人。


    “不好意思先生，不方便拼桌。”


    时聿扭头对上身后男人不太友好的眼神，似乎想起什么，也开口：“我是她的男——”


    他故意停顿几秒。


    才落在：“男伴。”


    这又不是什么正经宴会，男伴说得太过别有意味。


    付清冉噎了下，险些呛到。


    她滴溜着眼珠，转向笑出声的祝枝棠，又转向罕见不正经的时聿，最终看向那僵住的男人。


    男人“哦”了一声，瞥了眼笑得开心的祝枝棠，道了句“打扰了”，然后走了。


    时聿回过头，正好看到祝枝棠未收回的灿烂笑眸。


    她眉眼弯着，含着光，亮如星，璀璨又艳丽。


    不同于昨日那般端庄，但又不小家子气。


    这三天，他见到了三个祝枝棠。


    他难得有些好奇。


    她还会是什么模样。


    “我还以为你会说男朋友呢。”祝枝棠放下叉子。


    这下付清冉直接呛到了。


    她难以相信看向祝枝棠，连忙垂下头。


    有点想逃跑。


    她不会误入什么高端的局了吧。


    “付老师慢点。”时聿抽出纸巾递给她，又招呼服务员端了杯水。


    付清冉惶恐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咳咳，这蛋糕太甜了。”


    好一会儿，付清冉不咳了，话题似乎也翻篇了。


    对面的男人摇晃着酒杯，嗓音慢慢：“没征得祝老师同意，怎么能随便说呢？”


    他掀开眼帘，笑得惊心动魄：“你说是吧，祝老师。”


    “当然。”祝枝棠听出所以然，她直直盯着他，语气却随意，“得加钱。”


    ……


    好不容易熬回家，付清冉憋了一肚子的话，开始炮弹输出。


    “你们俩怎么回事？”


    “你有事瞒着我？”


    “什么男朋友？”


    祝枝棠：“……”


    她刚躺好就被拉起来，只能坐好，将昨天事情补述一遍。


    末了，发表自己的观点：“他阴阳怪气我呢。”


    “阴阳怪气吗？”付清冉松开她的手也顺势躺在沙发上，“我怎么感觉有点子茶茶的。”


    茶？


    祝枝棠回想时聿听到那个得加钱后，勾起的唇畔。


    又想起昨天，他扯住自己的衣服。


    她与陈灼讲话，他应该听到了。


    也应该听到了她拒绝陈灼。


    祝枝棠站起来走到窗边。


    灯影交错，辉煌中的一座座高楼大厦挺拔高耸。


    而她的影子却在黑暗中笼罩。


    一个想法，在此刻却更加明晰。


    时聿想借着她靠近祝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