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下吗？”


    时聿听出个所以然，合作进展顺利，给祝方方签了份大单，这请吃饭是人情也是感谢。


    “还没到，在路上。”祝枝棠又补充，“她是有事来市里，停不了一会儿。”


    “那，一起下去？”


    祝枝棠点点头，她推开门对付清冉喊了声：“方方姐来送点东西，我去取一下。”


    付清冉瞥了下她身后的时聿：“早点回来。”


    祝枝棠“嗯”了声，将门闭上。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刚经历暴风事件的时聿，似乎看不见旁人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目光。


    祝枝棠也装作看不见。


    到了停车场，就见祝方方一身白色干练西服裙，朝两人大挥着手。


    “时老师在啊，棠棠也不告诉我。”祝方方没待两人走进，嗔怪着祝枝棠。


    祝枝棠瞄了眼时聿淡笑的眸子，没吱声。


    时聿伸手帮忙：“祝老师是给我面子。”


    他话说得客气。


    祝方方又扫着自家妹妹噤声不谈的模样，意识到这是个隐私话题，顺而转了话头。


    “基地的草莓成熟得早，这批质量一般，留着自家吃，还望时老师不嫌弃。”


    “不嫌弃。”时聿挽起袖子，在抬起瞬间，青筋鼓起，“能想起我，也是我的荣幸。”


    祝方方带的一箱草莓很大，都用着泡沫板隔着。


    祝枝棠也伸手去抱，被折返的时聿堵住。


    他嗓音轻柔但不容拒绝：“我来吧。”


    然后自然接过，放到祝枝棠车子的后备箱里。


    祝方方还有事，没停留，离开前不忘道：“这次就用草莓谢时老师了，回头空了请你吃顿饭。”


    “一路顺风。”


    送完风风火火的祝方方，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时聿手掌上下擦了擦，走到祝枝棠面前。


    “我回家拿衣服，你先上去吧。”


    “好，注意安全。”祝枝棠摆摆手。


    时聿上了车，见后视镜的人立在远处，逐渐变小，然后消失不见。


    那扬起的唇陡然落了下来。


    .


    祝枝棠拣了袋草莓，上了楼。


    刚推开门，就对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拐进洗手间，再出来时，手里那盆草莓挂上水珠，晶莹剔透，粉嫩诱人。


    “草莓能堵住你们的嘴吗？”


    付清冉与罗希对视一眼。


    “勉为其难吧。”


    罗希则毫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祝枝棠抽出湿巾递给两人擦了手，才将草莓放在两人中间。


    “你们怎么遇到的？”付清冉捏了个，瞥着另一旁狼吞虎咽的罗希，没有咬。


    “走廊上碰到。”


    付清冉：“他没事吧？”


    “表面上没什么事。”


    付清冉：“他也真是心理强大，遇到这茬子事还能这么淡定。”


    又转念一想不大对劲：“靠——他不会是习惯了吧。”


    “既然装了，就当做不知道。”祝枝棠垂头，眸光动了动。


    “自然。”付清冉刚想将草莓塞进嘴里，又突然想起来，“他这次没看见你吧。”


    祝枝棠表情凝重些：“不好说，先前避得太急，陡然就……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


    付清冉将将草莓塞她嘴里。


    “装都装了，自然装到底，死不承认！”


    “嗯。”祝枝棠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若有所思。


    陪两个人到晚上，祝枝棠便开车回了家。


    停车场那熟悉的位置空了。


    直到她第二天出门，那位置依旧是空的。


    看样子是在医院过了夜。


    明明心中焦虑，还一脸淡然去探望不太熟悉的同事。


    这人是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情。


    想法只持续两秒，祝枝棠自嘲笑笑，与她何干。


    这次医院很正常，每个人步履匆匆，顾着自己的生活。


    医院玻璃门后那两排盆栽换成了塑料的，又重新摆好。


    似乎昨天的风波，只留在昨天。


    祝枝棠路过护士站时，顿了下脚步，鬼使神差瞥了眼那空荡荡的角落。


    眼皮拉了下，又重新迈出步子。


    这一进门，眉心猝不及防地突突跳了两下。


    是在看到柜子上那两束百合花束，白嫩花瓣衬在绿色枝叶中，高洁又有生命力。


    “棠棠姐姐。”罗希礼貌问好。


    祝枝棠笑着点点头。将花束挪了个位置，放上餐盒。


    付清冉才掀开蒙在脑袋上的被子，生无可恋：“时聿又来了，说什么昨天空手实在是不妥。”


    “喏——”付清冉趴在床边指了指摆在地上的礼品，“还送了这么多东西，还是在我睡梦中进来的，我死了……”


    祝枝棠将饭递给罗希一份。


    “谢谢姐姐。”罗希甜甜一笑，“我看你们说的那个时老师人还挺好的，还给我带了束花。”


    罗希是小手术，临近出院，家人不在身旁，朋友又忙，自己一人待在医院，难免落寞。


    此时，一个陌生人送来温暖，罗希心里也暖暖的。


    付清冉抬眼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素面朝天，狼狈至极，她要死了。


    祝枝棠则探了眼那地上的礼品，叹了口气。


    这个人情啊，她就勉为其难地帮付清冉还了。


    两人从大学、研究生以及工作这几年都是一路走来。


    情谊深厚，难舍难分。


    似乎是觉察到了祝枝棠的想法，她出门的时候，碰到了在走廊站着的时聿。


    他今日换了件白衬衫，添了清俊温雅的气质，扫去些凌厉感。


    时聿双手插兜微耸着肩站着，见到来人，挺直了背也将手自然垂落。


    “礼尚往来，不用记挂在心。”


    “还有，草莓很甜。”


    他话说得直截了当。


    堵住了祝枝棠的话语，她抬眸不自觉拉了下眼角，扫着时聿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容。


    “阿姨怎么样了？”


    “好了不少。”时聿又补充，“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祝枝棠颔首：“等阿姨差不多好了，我和清冉一起去探望。”


    时聿笑了笑，扯着肩膀有丝微抖动：“好。”


    祝枝棠对他俯了下身，同他擦肩而过。


    这一天便再没偶遇过时聿。


    .


    周日晚，时聿回家换了身衣服，又在医院过了一晚。


    第二天直接去了学校。


    周末过后的第一个早八，大家情绪并不高涨。


    时聿抿了下唇，打开投影仪。


    “现在提问上节课的课文。”


    他打开皮包，掏课本的时候顺带出一个东西，骨碌碌滚在了地上，停到一个女同学的脚下。


    刘晗捡起来那颗灰扑扑的草莓：“老师，你东西掉了。”


    时聿循声看去，那颗草莓很大，在刘晗手掌心里很突兀。


    应该是带给母亲时，漏下的一颗。


    “帮我处理了吧。”时聿和煦笑笑，“谢谢。”


    言下之意是帮忙扔了。


    有好事起哄的同学接话：“时老师，还有没有要处理的？”


    时聿身为他们的班主任平时待他们不薄，又没什么架子，学生不惧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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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聿垂头，笑意隐在眼底里：“家里还有好多要处理的，如果这次课文背得满意，可以考虑一下。”


    随而一片哀鸿遍野。


    周末悠闲，鲜有人记得还有课文要背。


    但好在磕磕巴巴背完了。


    班长被簇拥上前提醒：“时老师不是答应我们请吃饭吗，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课堂闲聊时，有同学吐槽，职工食堂饭菜比他们的丰富。


    时聿便借此延伸了话题，期中小测考得好，可以考虑带他们去。


    教职工食堂经常有做项目的老师带学生蹭饭。


    一时带不了这么多人，除去一些不想去的，分了几波。


    商量好，时聿去赶下个班的课。


    职工食堂在四楼，与学生区域隔开。


    时聿带了五个同学，刷了自己的卡，请他们吃自助。


    打完餐回来时，一群活泼肆意大学生朝着他挥手。


    时聿被拉着坐在他们中间。


    吃着乐着，却听到身旁的女生嘀咕了一句。


    “咦？那不是祝老师吗？”


    时聿皱了下眉抬头看过去。


    空旷的食堂中间，一个身着黑色长袖的女子正咬着筷子对个男人笑着。


    男人背对着他，时聿看不清楚。


    但是很敏锐地发现，那个人是上次夏月口中的学长。


    ……


    祝枝棠下班去吃饭，付清冉不在，本以为没人陪。


    碰巧在门外遇到了陈灼，便顺水推舟接受了他的邀请。


    职工食堂饭菜丰富，但来回就那些，吃多了也腻。


    付清冉不经常来，两人多去学生区域觅食。


    这边刚打完饭菜落座，却听到一阵细碎的话语。


    一群稚气学生模样的人，冲着远处招呼。


    那人稳健着步子，垂头无奈扯了扯嘴角，坐在了热闹之中。


    热火朝天中，那人冷淡自持。


    察觉到祝枝棠的目光，刘晗将顺手拿的酸奶从口袋里掏出来。


    “时老师，我能不能先离个座？”


    时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刘晗抽了张纸擦了擦嘴，去了祝枝棠方向。


    “小晗难得来四楼吃饭。”祝枝棠见她上前便开了口。


    刘晗摸摸鼻子：“时老师请的。祝老师，上次把你关到馆里，实在对不起。”


    她将酸奶放在桌子旁。


    “不是大事，不过下次要注意。”祝枝棠半开着玩笑。


    “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祝老师再见。”


    祝枝棠：“嗯嗯，下午再见。”


    刘晗虽然笑着，却一溜灰跑了。


    酸奶祝枝棠倒没想接，但是怕小丫头心里留疙瘩，便没说什么。


    陈灼没见过这幕，顺着那女生逃跑的方向看过去。


    对上了时聿的视线。


    喧嚣依旧，但那眼神平静，带着灼灼肃冷。


    陈灼一愣，回正了头。


    “什么事情，要她拿着其他老师的赠礼，献给你？”


    “小事。”祝枝棠将压了压米饭，“陈老师也想要吗？”


    “嗯？”陈灼似笑非笑抬了头。


    “那边还有。”祝枝棠指着那自助的出口。


    陈灼蓦地垂了眸，眼底的笑意荡然无存。


    收拾完餐盘，陈灼快步绕到祝枝棠一侧，与她并排下楼梯。


    “清冉什么时候回学校？”


    祝枝棠下楼的动作顿了下：“很快吧。”


    她看到门口冲她打招呼的刘晗，眉眼不自觉弯了。


    “陈老师先回去吧，我同学生一起。”


    陈灼抬眸看到了刘晗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