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一定要住北平。天堂是什么样子，我不晓得，但是从我的生活经验去判断，北平之秋便是天堂。论天气，不冷不热。论吃食，苹果，梨，柿，枣，葡萄，都每样有若干种。”


    程惟邦坐在书房里，将翻了几页的《老舍全集》合上。


    转眼，这一年的北京都已经过到中秋了。


    今天一早他就买了一堆中秋节礼，诸如月饼，石榴，葡萄，马牙枣儿的往对面送了过去。


    香香阿姨笑眯眯的收了节礼，茶都没喊他喝一口，就让他把东西放下然后走吧。


    至于乔爷爷和程太太，香香阿姨说程太太一早就带着乔爷爷去喝霸王茶姬吃肯德基了。


    现在的他只能坐在院子里，和垂满枝头的柿子们作伴。


    程皓比他过得滋润，中午的时候，他换上了卫衣，双手插兜，哼着小嘛小二郎蹦蹦跳跳跑去对面吃中秋大餐了。


    临出门的时候程皓一边换鞋一边对程惟邦说：“哥，矮子喊我中秋节去她家过，你就留在家看家吧，饿了叫外卖啊，冰箱还有挂面呢。”


    大过节的喊他吃挂面，寒碜谁呢？


    程皓走后，程惟邦往对门墙根下听了一耳朵，对面的小院里满是欢声笑语和天伦之乐。


    中秋节搁院子吃大餐，顺便配上点桂花酿和肥秋蟹。


    下午两点半，程皓双手插兜哼着歌进了程家小院。


    程皓跟变魔术似的从中间卫衣口袋里掏出来一只饭盒递到了程惟邦手上：“哥，给你带了午饭，毛蟹年糕，酱牛肉，卤猪蹄，怎么样？够意思吧。”


    程惟邦接了饭盒，打开来后问：“是她叫你给我的？”


    程皓摇摇手：“你想多了，是我准备走的时候香香阿姨偷偷塞到我手上的，她惦记着你没吃饭，又嘱咐我别给矮子看到了，不然你手上的这盒饭就是附近流浪猫的中秋大餐了。”


    “不过嘛。”程皓将带回来的一只礼盒推到了程惟邦的眼前：“矮子送了我一盒月饼。说是她们单位发的，虽然没花钱但也算这货对我还有点孝心。”


    “哥，等下你也来尝一个呗。”


    程惟邦看了看月饼盒子，是芋泥麻薯月饼。


    得，芋泥，又是芋泥，他的过敏原。


    程惟邦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拿着饭勺，伴着秋风和残叶默默地将程皓带回来的那盒饭吃的干干净净。


    可光吃程太太家的饭还远远不够。


    程惟邦将饭盒扔进了厨房，回到客厅时，程皓边啃着月饼边看着《哆啦A梦》。


    程惟邦往程皓身边坐了过去。


    电视上，哆啦A梦发动超能力在帮大雄解决问题。程皓看的入了迷，完全没发觉坐在他身旁的大哥心事重重。


    程惟邦拍了拍程皓的肩膀说：“帮我想个办法，我晚上打算跟她讲和。”


    “不是吧，哥！”程皓将电视机的音量调小，犯难的说：“你上回说矮子整容那事，她耿耿于怀，今天我探过她的口风，矮子说，她以后不要理你了。”


    程惟邦反问：“我和她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难道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程皓不可思议的拿食指指向自己：“你俩不对付，关我屁事！”


    程惟邦说：“上次你接她回来的那个晚上，你明知道她这个人最要面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坚定的选择她呢？你说你一个都不选，不是在火上浇油是什么？”


    “不是吧哥！”程皓深感无语，他摁下遥控器将电视机关了，逼自己冷静下来，他拍了拍程惟邦的肩膀说：“哥，你放心，成事传媒总经理的这个位子这辈子都是你的，我永远也不会和你抢。”


    “因为，我程皓真的做不到像你程惟邦这样的会PUA别人！”


    夜幕四合，但无人在意好景色。


    院子里，程皓蹲在柿子树下，用手搓了两把土，站起来后，他将泥土往程惟邦的脸颊和衬衫上各抹了抹。


    程惟邦吸了吸鼻子，闻闻味道，问：“一定要这样吗？”


    “闭嘴！”程皓专心致志的往程惟邦的衬衫上抹抹土后，又搓了搓他哥的衬衫领口：“是你和矮子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还是我和矮子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是你了解矮子还是我了解矮子？”


    “你还想不想和她和好了？”


    程皓抹完土，双手叉腰盯着程惟邦上下看了看，又找来剪刀将程惟邦的衬衫扣子剪去两粒。


    程惟邦越闻越不对劲，他又吸吸鼻子：“这土里怎么有股味道，臭臭的。”


    程皓不以为然：“噢！可能是二贝早上的时候在柿子树下的土坑里造过巧克力豆了。”


    “不过没关系，你就带着这个味去见矮子，矮子一闻，她儿子的味道，接着母性大发，你俩和好，happyend，多棒！”


    一切准备停当，今晚的奥斯卡大导程皓搬来了最后的道具，一把加长的铝合金梯子。


    程皓吃力的将梯子扛出了大门，往对面如意门旁边的围墙靠着放了下去。


    放完梯子，他拍拍手对程惟邦叮嘱道：“哥，你先顺着梯子翻过去，看到槐树没？你翻过去一手抓住圭角小脊子然后顺着槐树这么爬下去就好了，我和矮子小时候经常靠这招溜出去通宵上网。”


    今晚程惟邦是把身家性命和bigger都压在了程二少身上的。


    他乖乖照做，翻进院子里落地的时候正好被乔爷爷瞧个正着。


    这个点，乔爷爷在院子里一边做广播操一边听着京戏。程惟邦有些尴尬，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前喊了一声：“爷爷。”


    乔爷爷看了看他，说：“惟邦来了啊。”


    乔爷爷关了收音机又往东厢的方向指了指：“去吧，葡萄在东厢自己屋里呢。”


    “哎！”得到乔爷爷的许可，程惟邦点头，马不停蹄朝东厢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程惟邦进东厢时乔俏正坐在电脑前快快乐乐的抱猫打游戏。


    见到程惟邦后，乔俏将乔大宝放下，看着他问了句：“你咋来了？”


    一点也不熟的口气，好像对待一个入侵者。


    倒是乔大宝，看见爹后蹭蹭裤脚接着随地一躺翻起肚皮。


    程惟邦说：“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节咋地？中秋节我就应该原谅你？


    程惟邦之前还教过她，对敌人可不能有宋襄公之仁。


    见他靠近，乔俏猝不及防地拿袖子捂住鼻子，问：“卧槽，程惟邦你身上什么味道？臭死了！”


    程惟邦偏头往袖子领口上闻了闻：“程皓要我这样做的。”


    “你不给我你家的钥匙，又给香香阿姨打招呼说不能放我进来，我只能翻墙进来了。”


    乔俏看看他，他身上除了一股翔味外，脸上和袖子裤脚都沾了灰土，胸前扣子少了两粒，别说是翻墙进来历经千辛万苦，墙头马上加不悔仲子逾我墙的摔了个尘满面，鬓如霜，那些年为了逃课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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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游戏，她家这围墙她不知翻过了多少回，从外面踩着石狮子爬上墙头，这边蹬着老槐树就能跳下来，他身手不知道比她要好多少，翻个墙能摔成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鬼才信！


    “我都说不要这么夸张，程皓说一定要这样你才会原谅我，因为你的心是最软的了。”


    “老婆，我很想你！”


    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


    乔俏毫不客气的将程惟邦轰了出去，根本不管乔大宝在一旁急死了的喵喵叫。


    笑死，自虐苦肉计对她乔葡萄有用就有鬼了，她又不是一般女的，她是二班的。


    那头程惟邦灰头土脸的折返回了家。


    程皓蹲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给程二贝铲着刚造完的巧克力豆，见程惟邦进院后他抬头问了句：“咦！哥你咋回来了？矮子没留你过夜啊！”


    程惟邦将臭烘烘的衬衫脱下来往程皓的身上砸过去：“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撇开了帮倒忙的程皓，程惟邦决定单独行动。


    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会按时扣响乔家的大门，有时帮香香阿姨做饭倒垃圾的打下手，有时又陪着乔爷爷下棋。


    下棋时还要思考战术，不能输的太多，乔爷爷多精，主动放水乔爷爷能看出来，赢了似乎也不大行，乔爷爷会生气。


    程惟邦又往乔俏的支付宝里打去一大笔钱，转账附言：老婆，这些天的生活费。


    那头乔俏仰着高贵的天鹅颈，不情不愿勉勉强强的收了这笔钱，又将钱一分为二，转了一半给程皓。


    程皓在院子里的跑步机上吭哧吭哧跑着步。


    而程惟邦在小院里来回踱步。


    这段时间为了追回程太太，仿佛回到了青葱校园时光，把平时看不上的舔狗事都做了一遍。


    程皓看着他哥实在心烦，他将跑步机关了，走下跑步机后他一边拿毛巾擦汗，一边问：“哥，你是不是以前没怎么追过女孩子？”


    的确，程惟邦从来就是被女孩子追的那方，这就造成了在追女孩子上经验没有被女孩子甩过N次的程二少多。


    其实人太天之骄子有时未必是好事，缺乏向下的经验。


    程皓拉开红牛罐的易拉环，喝下几口后，又问：“哥，我还有个主意，你要不要试试？”


    程惟邦再次来到乔宅家时，乔俏正在屋子写合规PPT。


    因为忙着工作，乔俏没搭理他。


    程惟邦进屋后很自觉的给乔大宝倒了新猫粮，又换水铲了猫砂。


    倒完垃圾洗干净手又去厨房沏了杯桂花茶端到了乔俏面前。


    乔俏忙完关了电脑，对着正在逗乔大宝的程惟邦说了句：“你忙完了吗？殷勤献完了就滚吧，我准备睡了。”


    程惟邦放下乔大宝，走过去对乔俏说：“葡萄，我今天来这里是想和你说件事，程皓他和小敏分手了。”


    乔俏听到这句话时差点将喝下去的茶喷了出来，她不停咳嗽，程惟邦边拍她的背，边拿纸巾给她擦嘴。


    乔俏赶忙站了起来，说：“我现在过去看看他。”


    程皓这个异父异母亲弟弟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从小到大他每次分个手都和杀猪一样哭天抢地，没她在他身旁做知心大姐姐肯定不行，程家小院都能被这情绪上头的货给砸了，乔俏换了双鞋，准备出门，可走到院子里时，程皓却好端端的站在了她家小院中央，双手插兜，一副没事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