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车送他们回去。


    这个地方有些偏，附近根本也没有出租车。


    岑心用软件叫到一个距离相对还能接受的地方，要等十来分钟。三人在秋夜的寒风中等待。


    桑隐把外套脱下披在母亲身上，两手拉着岑心的手暖着，她穿得暖和，只是手有些冰。


    等待的时间里，三人一句话都没说。


    出租车来了。


    “你们坐后面吧。”岑心拉开后座车门，让母子俩先上，坐上副驾驶。


    司机看了一眼岑心：“哎？巧了吗这不是！”


    “巧了巧了。”这是她从徐家走的时候在路边拦下的出租车司机，她在他说话之前先说，“等会我把钱一起给您。去茗溪府。”


    “行行。”其实倒也不完全是巧。刚才他顺着跟在那两辆车后面，想看看怎么回事，只不过跟到后面刚好上来个客人，耽误一圈，却恰好在平台上在这附近接到一单。


    这附近可难接着单子了，住这片的都是非富即贵，出门都标配有司机，谁打车啊。


    原来还是刚才那漂亮女人，这钱居然还真被他追回来了。


    桑隐问司机：“刚才什么情况？”


    司机很有眼力见的看了岑心一眼，不知道能不能说。但看她点了下头，就说：“刚送着这位客人呢，两辆车就我车拦下来，把人架走了。”


    如果不是他们坐在前后排，桑隐想他此刻一定要抱着岑心，对她说你受苦了。


    那个男人给的两个选择，悬在他胸口、脑海，根本挥之不去。他说要断他腿，无疑是认真的。


    他断一条腿，无所谓，可他愿意让岑心跟着自己吃苦吗？


    他清楚自己本来心理就不正常，身体再不正常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被她爱？她说她爱他，可他配吗？


    此刻，他竟然有些认同林昶那个畜生的话，她跟着他，只会受委屈。


    回到家，桑书云立刻就说不舒服，回房间了。


    岑心也跟桑隐去了他的房间，她把灯打开，他却抬手又关掉了。


    “怎么了？”


    “太亮了会不舒服。”桑隐有些不想面对她的眼睛。


    岑心便连个小灯也没再开，而是在黑暗中，看着不需要光线也能看出他憔悴的枯槁的脸。她轻轻拍了拍：“桑隐，你看着我。”


    桑隐看着黑暗中，她闪亮着的眼眸，有些不敢看。


    “你不相信我会选择你吗？我承诺过你，不会丢下你，你忘了吗？”就差临门一脚了，她要用爱感化他。她当然选他，不管有没有系统的任务，跟林昶结婚都对她没有半毛钱好处。他这还不100，可说不过去了啊。


    桑隐没有回答，偏过头，离开她的手，想去窗边。


    岑心挡住他：“为什么不回答？你真不相信我？”


    听到她有些失望的语气，桑隐才连忙说：“不是，我相信你。”他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受让她痛苦的痛苦。


    “还是说，你不愿意为了我，付出代价？”岑心问，“而且……他应该不是真的要废你一条腿吧？”


    桑隐摇头：“……你不了解他。”


    “那你……”


    “你该了解我，能和你在一起，断一条腿算什么？”他即刻作答。


    岑心内心松了一口气，管他断不断腿，只要不断气，还剩一口气能跟她结婚就行。“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我、我……”桑隐叹息，“我不想看你和这样一个废物在一起。也许短时间内没关系，可一年、三年、五年……岑心，我只会成为折磨你的存在。”


    救命，差点忘了这么一回事。对她来说，当然是结了婚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可对桑隐来说，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只结了婚就happyending的。


    “不会的，不会的……”岑心重复着，又亲吻他，一遍一遍承诺。


    桑隐心脏都疼得快要死了。他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吻，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什么也没说。


    岑心也停了下来，任由他抱着，有点微微死掉了，好的，这临门一脚看来是踢不出去了。


    ……


    林昶查到了岑心在每个瑜伽教室上课的时间表，打算跟着去上课。教练要是能在上课途中，帮他纠正下姿势，就爽死了。


    可他到第一家的时候，被告知，岑心教练请假了。


    “啊？怎么回事，岑教练是身体不舒服吗？”大家都关切地问道。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地回答说：“是的是的……那个，岑教练可能接下来几天都不在，我们安排了经验更丰富的教练来上课哈，大家不用着急。”


    “几天？几天是两天？三天？”大家立刻质问。


    “就是啊！我们可都是冲着岑教练来的，就是为了上她的课。你可得说个具体的数！不然我们合理认为你们在骗人！”


    林昶转头走了。


    看来还是受了昨晚的事情的影响，也是，她似乎是心理素质很强，但如果这都能不受影响，那简直是神人了。


    但没关系，再过几天，她就要成为他的未婚妻。


    桑隐听岑心说请了假，胸口又是一阵一阵地扯着疼。


    “没关系的，你不是很热爱瑜伽吗？该去上课，就去吧。”之前他无论怎么祈求她别走，她都要去，她是真的很爱瑜伽，不能为了他放弃。


    岑心摇着头：“不，我要陪着你。我怕你不要我了。”反正就差2点了，现在的重点是努努力完成任务，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桑隐胸口一阵，接着苦笑：“你说的是什么话。”


    “你本来就是这个意思，你就是想把我推开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桑隐把她搂进怀里，不想说这个，他们只剩下一周的时间，不要吵架，好好过，好好留下美好的记忆。


    岑心靠在他怀里没出声，像是在用沉默认同他的话，但片刻后还是说：“不行，我们就应该好好说清楚。桑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只有痛苦吗？”


    桑隐说不出口，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答案，到底要怎么办……


    时间过得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一天过去，到了晚上，桑隐忽然意识到，岑心不是只有两个选择，她还有第三个选择。


    那就是——和其他人结婚。


    桑隐找到了之前给他发过照片的那个账号。


    那边上次除了发来岑心和徐光霁在游乐园玩的照片之外，还发来了一句：[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时隔好多天，桑隐才回复过去：[我还想看看其他的，越多越好。]为了方便接收照片，他还发了一个邮箱地址过去。


    那人竟然秒回：[满足你的要求。]


    桑隐第一次看到岑心和徐光霁的照片时，愤怒到浑身血液都冲上大脑，可现在内心却很是平静。


    照片当中，不只有徐光霁，还有一个没见过的男人，还有几张照片，光线很暗，有好几个男人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以及，还有一个他熟悉的面孔。他之前在启遇工作时，在健身房遇到一个莫名其妙来让他和岑心分手的男人，他对他动了手。好像叫，纪斯礼。


    桑隐看到这些，都只有一瞬的刺痛，接着就心如止水。


    他甚至放大了每一张照片，查看岑心的表情，看看……她和谁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最开心。


    岑心从洗手间出来，看到桑隐不知在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直接凑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赫然是她和纪斯礼去酒店的照片。


    “……”岑心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是，但他看起来没生气啊，黑化值也没增加。


    纪斯礼可跟他有过节啊，就算抛开他们在往什么地方去这一点，光是看到她跟纪斯礼在一起，他就应该生气吧。


    桑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又是那个人给你发的？”


    “嗯，不过这次是我主动找他要的。”


    “……？为什么？”岑心不理解。


    桑隐淡笑着摇摇头，又低头看照片，一张一张的，看得很仔细。


    不懂为什么，但岑心也没走开，跟着一起看。他还问她一些问题，这是去哪？这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把每张照片都看完了。他放下手机，回忆这些照片，见到最多的男人，是个陌生面孔，她说叫沈修。


    “沈修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桑隐问。


    “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告诉我吧。”桑隐的语气好像低到了尘埃里，但仍然带着一丝笑意。


    岑心感受他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也丝毫看不出他的怒意。真是有点诡异了。如果不是系统告知，他现在黑化值处在他的均值60，她真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掏出一把刀来捅死她。


    “算了，你不回答这个问题也行，我换一个问题，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岑心没说话。


    “不，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桑隐有些纠结地说，他一会觉得，她只要开心就够，一会又还是不放心，想确认这人到底值不值得。


    虽然他没有评判的资格，可他想知道，他不放心。


    岑心还是没说话，只是眼神里的光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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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下来，眉头也逐渐皱起。她拉起他的手，想说什么。


    桑隐反过来拍拍她的手：“别的不要说，你就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我不。”岑心不顺从他的意思，说自己想说的，“你难道，想让我跟其他人结婚？”


    桑隐抿了抿嘴唇，垂下了眼眸，大概能算作是他的回答。


    岑心忽然甩开了他的手：“你这人怎么这样！？你难道以为你这是对我好吗？你不会以为你很无私吧？”


    桑隐不语，低着头，没敢看她。


    岑心却握住了他最近又消瘦下来的肩，强行让他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好像写满了悲伤，桑隐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桑隐，我不要你替我做选择。你父亲……不，那个男人给你的，我也要一起承担，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桑隐喉结上下抖动着，大脑里留下一个烙印，是被她那太阳一般的浓烈的眼神给烫到的。


    “我以为你会懂我的。”岑心语调又降了下来，极度失望一般看着他。


    桑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着头，但是在对什么说“不”，他自己都无法解释。


    桑书云成了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人。


    这几天饭都没怎么吃，桑隐强行闯进她房间里，喂母亲吃上几口，但很快她就又吐了出来。


    这天晚上，岑心语气冷淡地对桑隐说：“今天我去陪阿姨吧，正好，我也不想跟你说话。”


    她要是真不想跟他说话，后面这句话根本没必要，说出这话，就是在等着他改变他想法后来找她。


    桑隐明白她的意思，独自在餐桌，一边机械地咀嚼着，一边深深思索。


    他本身就不爱吃饭，现在吃这些，更是只为了维持生命。可活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那个男人能决定他的命运，要杀要剐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就算他真的和岑心在一起了，以林昶的性格，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可是，桑隐想起岑心看着他的那双眼睛，那双漂亮的，写着爱、和失望的眼睛。


    也许和她在一起，就可以改变命运。不，不是也许，是一定。


    桑隐突然发现，他对未来的恐慌，是来源于自己对自己的不信任。


    他认定了自己没了一条腿就成了废物，认定今后还会更难，可就算只剩下一条腿，就算林昶会来找麻烦，只要和岑心在一起，什么都能克服，不是吗？


    他已经因为她，改变了很多，和母亲的关系变得亲近了，他的心情也变好了。只要有了她这个太阳，一切都会变好的。没了她，那不管过什么样的生活，那才都是地狱。


    半小时后，岑心从桑书云房间出来了。碗里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点。


    “阿姨说她吃不下了。”岑心说完走进厨房处理碗筷。


    桑隐很快过来接过活，又给她加热饭菜，一边说：“她吃了这么多。”前两天他去，母亲顶多就吃两口。母亲被她影响得变好起来，他当然也会。


    岑心没回，看样子是真不打算跟他说话了，只是出于责任心，刚刚才说那么一句话交代。


    “对不起……岑心，我错了。”桑隐道歉。


    桑隐是真的后悔，他都说过几次对不起了，可还是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心理有问题，岑心一次又一次包容他，现在是真对他生气了。


    饭菜很快加热好，岑心要去拿，桑隐抢先拿过，端了出去。


    岑心一句话没说，坐下开始吃饭，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小口吃着，好像有些烫似的。其实温度刚好。


    “我想通了。”桑隐双手放在桌上交叉着，有几分紧张，不过眼神非常坚定，“岑心，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要一直在一起。”


    岑心停下咀嚼，放下餐具，也严肃回望着他：“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太多次了，但这次绝对是真的。”桑隐耳边传来快速的心脏跳动声，“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吗？”


    岑心低下头，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他没再说什么，给她安静的思考的时间。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都会接受，只是，快要溺死在水里一般的窒息。


    “好。”岑心抬起头，“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桑隐感觉自己终于浮出水面，可以大口呼吸了……“谢谢，谢谢你，谢谢你，岑心，我爱你。”


    他还谢谢咱呢。


    系统：[恭喜宿主！桑隐当前心动值100，已达成验证条件，宿主要马上验证吧！]


    岑心：等等……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