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霁一晚上都没睡好。这是之前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不管他头一天多累，精神压力多大，他都能很快睡着，保持第二天的精力和体力。


    但这一晚他辗转反侧，真正睡着的时间可能连十分钟都没有。


    但早上他还有一台手术。


    上台前，他复习了一遍病人的情况，强行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


    手术结束。


    助手和护士一如往常那样。


    “不愧是徐医生，又是一台完美的手术。”


    “谢谢徐医生，学到了很多。”


    “徐医生，你还好吧？”


    “看样子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大家夸赞着，发现徐光霁脸色苍白，从来没看过他这副样子，好像随时都要晕倒似的。


    平日里，徐光霁做完手术都是很亢奋的，今天却有种脱力感。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完这台手术的，如果不是之前有过无数次的经验，可以依赖身体的惯性来完成，也许这台难度并不高的手术，会成为他第一台失败的手术。


    回到狭窄的休息间里，徐光霁躺下来，心脏狂跳不止。


    一晚上没睡好，加上手术，让他疲惫不堪。


    传来敲门声。


    “进。”


    走进来的是霍清。他看着躺在小床上的徐医生，问：“徐医生，还好吧？”


    “嗯，有事？”


    “没事，只是来看看您，有点担心。”霍清说，“听刚才跟台的人说，您状态不太好。”


    “不用。”


    “难道是和您女友有关系吗？”


    徐光霁立刻坐了起来，一双平日里没什么神采，总是淡泊的眼睛，此刻怒视着霍清。


    他也是另一个沈修？


    这个想法在大脑中点燃。


    徐光霁说：“你好像每次来找我，都要问起她。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嗯？没有关系。”霍清诚实说，“非要说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我喜欢她。”


    说上一句话时，徐光霁尚能保持冷静，此刻却站起来，抓住霍清的衣领，把人抵到墙边。


    “哦？”霍清倒是淡定地带着笑看着距离自己很近的脸，“这可不像徐医生啊。”


    这句话似乎召唤出了他的理智。徐光霁放开手，低声道：“出去。”


    霍清耸耸肩，理了理领口后走了出去。


    外面有人站在那，诧异地看着他，看门关上后，小声八卦道：“怎么了？我刚路过听到里面嘭的一声，吓我一跳。”


    霍清摇摇头，只是笑，什么也没说。


    徐光霁坐在床上，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岑心有多漂亮，有多吸引人，有人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告诉自己，因为这么正常一件事情就生气，太荒谬了。也确实太不像他了。


    可一想霍清那态度，他的呼吸又加重，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手机震动起来，哥哥打来的电话。


    徐光霁接起，那边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润如玉，却不含感情。


    “光霁，我和庄萤的订婚宴，你没忘记吧？”徐玉容语调里带着笑意，“正好你可以带上岑心一起来参加。”


    “好的。”


    “嗯？”


    徐光霁正在确认时间，听到那边疑惑的声音，也跟着疑惑的“嗯？”了声。


    电话那头传来如沐春风般的笑声。“没什么，那你确定了时间跟我说。”


    下午主任让神外几个医生给实习生打分，徐光霁在表格里霍清那一栏，写下：不合格。


    其他人包括主任都很诧异，他前些天还夸奖霍清是最好的，现在竟然给出不合格。


    -


    岑心给沈修上了药，现在看来已经好多了。他身体素质好，恢复起来很快，药效也不错，看样子不会留疤。


    从小被抽到大，他身上都没留疤。


    “你爸真可恶。”岑心说。


    沈修同意，但说：“无所谓了，反正他再也不是我爸了。”


    没理他这句话，岑心摸着他的手臂继续说：“你有心理阴影，肯定不会陪我在床上玩鞭子吧。”


    “……”原来她是要说这个吗，沈修有些无奈又感到好笑，“你想的话，也可以。”


    “真的假的？你这么爱我？”


    “嗯。”沈修低着头，像是有点害羞。


    岑心回来之后，沈修都没提起过徐光霁的事情，像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她还有别人的事情，这都能接受了，更别说陪她玩玩床上的花样了。


    “真乖啊。”


    “你喜欢吗？”


    “喜欢啊。”岑心爱怜地抚摸着他，乖得真像她小狗一样了，能不喜欢吗，“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沈修立刻起身去厨房，她想吃，那他一定要做啊。


    岑心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做饭。沈修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觉得这场面太温馨，他太幸福了。这简直是他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


    吃饭时，岑心吃着他做的菜，夸奖了几句后，说：“对了，你恢复得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一直沈修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他皱起眉：“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以为，我说服了你爸，让我们在一起吧？”


    沈修喉结上下滚动着，艰难吞咽，原本通透的呼吸现在有些粘滞，背上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又隐隐作痛。


    “吃饭，别傻不拉几地又绝食。”岑心给他夹菜，“而且这么好吃，不吃就浪费了。”


    沈修听话地把饭菜塞进嘴里，但机械地咀嚼。“宝宝，那你跟我爸都说了什么？”


    “他以后不会再这么对你了，但前提是你也别跟他这么大唱反调。”岑心说，“你还是好好做你的沈家继承人，我们不能结婚。”


    沈修的眼泪啪嗒掉进饭里。“你这是要彻底跟我分开的意思？”


    “沈修。”岑心动作停下来严肃看着他，“我说我要跟你分开了吗？”


    沈修这才感觉呼吸又顺畅了点，不是这个意思就好。他胡乱擦了下眼睛。


    “你逃不掉的，你和你爸也断不了的。你就乖乖回去，但应该可以不用和裴茵结婚了。”岑心也不确定，不过短时间沈晟应该不会再提。


    “可是，也许会有下一个。”


    “那就到时候再说。”到时候说不定她已经完成任务了，“我们结不结婚的也无所谓，对吧？我们之间不需要用婚姻来检验。”


    沈修同意，十分同意。


    但很快他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会和其他人结婚吗？”


    岑心没回答，却反问：“如果我和其他人结婚，你会来参加婚礼吗？以我情夫的身份。”


    “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


    沈修憋屈得要死，一股火在体内上蹿下跳，但就是没办法发泄出来，他好半天只是埋着头吃饭，一直掉眼泪。他最近，简直把前半生没流过的眼泪全都流完了。


    岑心起身过来，揉揉他的脑袋。


    沈修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胸口，眼泪把她衣服都打湿了。


    “又不是非要让你来，你也可以不来。”


    “……这是安慰吗？”沈修万万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你就一定要跟其他人结婚吗？”


    “我只能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岑心问，“还是说你要离开我？”


    “不可能。”沈修回答不出来其他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确定的，他绝对不要离开她。


    别说情夫了，哪怕是更低贱更卑劣的身份，他也愿意。


    “真乖。”岑心顺着他的头发，轻柔地抚摸着。


    -


    岑心不太想去参加徐玉容的订婚宴，难以想象那得是多诡异的氛围，但还是和徐光霁一同赴约了。


    前去的路上，徐光霁提起霍清。“我没同意让霍清留在我们科。”


    “……我服了，怎么又是霍清。”岑心本来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现在看向他，满是无奈，“我到现在都没把他从黑名单拉出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为什么不拉出来？”


    “没必要啊，根本不联系的人。每次如果不是你说起，我都要忘了他了。”


    徐光霁忘不掉，每天都医院都能看见。但现在他去其他科轮转了，他应该不用看见了。


    “好，我以后不会提了。忘掉吧。”


    刚说完这话，徐光霁又想起来另一个人。“你把你那个同事放出来之后，联系过吗？”


    “嗯，他说想约我们出来玩，但你太忙了，没时间嘛。”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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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约你和我？”


    “是啊。”岑心语气很随意，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事实上后面又约过两三次了，“你疑心病又犯了。”


    但有点不同。


    岑心能感觉到，之前他那是一种含着阴暗气质的多疑，现在正常了一点。


    徐光霁苦涩。“喜欢你的人太多了。”


    “显得我很俗气似的，我也不想被那么多人喜欢啊。”也不知道哪来的该死的魅力，岑心在自己世界里虽然受欢迎，但也没到这个程度，她觉得一定是这本小说调性的原因。


    徐光霁这下笑起来，带着真心的笑：“你一点也不俗气，只是太有魅力了。”


    说完笑容又消失，有些紧张。“等会你一定要一直跟着我。”


    他知道来参加订婚宴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富家纨绔公子不少，一个个哪怕身边跟着女伴，都还在猎艳。


    “好啦，知道。”岑心也没那个精力了，她就好好缩着陪他参加完，再跟他谈谈心，争取深入他内心，让他心动值再增加点。


    车辆离会场越来越近。


    “叮！”


    岑心被系统的警告吓得一激灵，徐光霁看过来，她摇摇头说：“差点睡着了。”


    系统：「请注意，距离桑隐不到五百米。」


    ？？？


    岑心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系统：桑隐不会是去参加这个订婚宴的吧？


    系统：「看样子是的喔宿主，怎么办？」


    岑心想掐人中。服了这个破系统了，怎么可以一点预警作用都没有！还好意思问她怎么办！


    系统：「委屈对手指」


    系统：「可这是超出原剧情的部分，我也不知道的哇」


    岑心感觉系统好像开始卖起萌来了，但没让她消气不说，反而更气了。


    行吧行吧，既来之则安之……是不可能的。


    先挣扎一下。


    岑心突然捂着肚子皱起脸来。虽然在医生面前装病有风险，但他管脑子，也不管肠子吧。“我肚子突然好痛。”


    “忍一忍，已经到了。”徐光霁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他才刚一开车门锁，她就先一溜烟下车跑进酒店里了。


    说好让她一直跟着他的，徐光霁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没办法，她肚子疼，总不能耽误她时间。


    岑心一边跟系统确认徐光霁和桑隐的定位，还问了系统，其他人在不在。


    系统只能说：「暂时不在。」


    岑心坐在洗手间的马桶上，点开手机，玩消消乐。


    徐光霁发来信息：「还好吗？」


    岑心：「不太好，不知道吃什么了，好难受。」


    徐光霁：「我带你去医院。」


    岑心：「不行，我出不去。」


    徐光霁：「这样会脱水的，我让人给你拿电解质水去，你在哪里？」


    岑心报了个位置，让把水放在门口洗手池就行。


    继续玩消消乐，准备等到订婚宴开始后，悄悄溜走。面对修罗场，最好的办法还是提前躲！


    玩着玩着，岑心想起一件事情，桑隐为什么会来？


    他跟徐玉容不可能是什么朋友，只能是跟着他妈妈一起来的。这是原剧情里没有的内容，那就是说原本他不会参加的。所以，应该是他妈妈想让桑隐重新夺回在父亲林遇这里的存在感，拉着一起来参加的。


    但即便是桑隐的父母都在这，也没关系，只要开场了，他们肯定和徐光霁的父母一样，都在会场里。


    看着时间，并且隐约好像听到了会场传来的音乐声，岑心放好手机，谨慎地走了出去。门口的水她拿走了，一紧张还真有点渴。


    走廊上没什么人，都去看订婚的两位主角了，岑心暂时安心。


    她快步走出去，经过一个包厢时，那门却忽然打开，一个很有气质，但非常瘦削的女人怒气冲冲出来。


    两人对上视线那一刻，都怔了片刻。


    啊哦。


    虽然没见过桑隐的母亲，但这百分之百就是他母亲，他们母子俩的脸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桑母有一种令人怜爱的苍白感，漂亮的让人一看她的眼睛就要沉醉进去，即使她在气头上。


    身后还追出来一个男人，看见岑心也是一惊。


    岑心更是在心里哇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