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太阳爬过山峰，蒸起薄薄的雾气。


    任书瑶在池塘边的石头上盘腿而坐，深深吐息，灵气随着湿润的冷空气进入肺腑，随经脉运转了一个周天，最后凝聚在丹田之内。


    “呼……”


    她吐出一口带着冰渣的浊气。


    修仙世界一切以实力为尊，既然有百万里挑一的天赋，放着不用未免有些浪费。


    趁年轻的时候多努力一下，家族和宗门就会多多扶持，有了资源，进步得就更快，修炼的时间就会更短。


    等修炼得差不多了，就在宗门找个闲职养老，也不用出去打打杀杀，躺着就能拿钱，想想都美滋滋。


    稍作休整，她拿出今早李源师兄的传信，收到的时候正在修炼，当时不方便查看。


    里面是长长一串清单。


    上面记载了重新炼制凝霜剑所需的材料，从获取途径到推荐价格一应俱全，甚至最后还有大概预算，不同档次可选择的工艺等等。


    一看就是老乙方了。


    短短几日便整理出来这么详细的清单，李源师兄着实有心。


    回复谢谢后，她特意换了一身淡绿的罗裙，外搭归墟白色内门制式长褂，整理好仪容。


    穿得如此正式，只是因为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


    内门晋升考核，开始了。


    如果按照现代社会的教育体系来比喻，这个晋级考核有些类似于考研。


    弟子们以晋级赛的形式比试，最终赢家自会晋升内门，但输的人若有亮点，也有可能被选中。


    每年晋升的人数都不固定，这背后有非常丰富的操作空间。


    或许在以往的考核中确实存在徇私现象，但要说男主“占用晋升名额”那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可惜前期的炮灰反派们的小脑袋瓜子想不通这一层，被作者安排着，就是讨厌男主就是要找他的茬。


    比如任书瑶今天的任务。


    归墟剑宗禁止弟子内斗，即使是反派当然也不会蠢到在这种重要比赛上作死。


    所以她今天自然也只是过来挑衅，骂几句男主试图搞他心态而已。


    考核每年秋季举行，召开整整三日，全宗上下都会放假，对于内门弟子来说就是运动会一般可以光明正大摸鱼的日子。


    任书瑶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想到此时广场上就已经站着许多人了。


    正派人士向来讲究先来后到，即使是内门弟子，在这个时候插队也会被人看不起。


    任书瑶围着擂台场地绕了几圈，硬是没找到突破口，前面被挡得严严实实。


    不过想也是，里面是男主所在的擂台，看普通路人打架哪有看五灵根废材吃瘪有意思。


    又转了一会，实在是挤不进去，任书瑶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书瑶师妹？”


    回头，叫住自己的居然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人，自己的同门大师兄——叶堂哥。


    “承允师兄，许久未见。”


    “嗯。”


    “那么祝你今日观赛愉快，再见。”


    她转身就想走，然而被大师兄叫住了。


    “等等。”


    任书瑶不情不愿地站住。


    如果说整个宗门，谁是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那么除了自己那神出鬼没放养式教育的师父外，应该就是眼前的叶大师兄了。


    其中当然也有原著剧情的原因，她的人设可是“爱慕大师兄”，不然前几日做任务时也不会刻意改变措辞，避免别人误会自己和他有关系。


    但是更重要的是......


    “书瑶，两月过去，你还在筑基期？”


    “是半步金丹后期巅峰大圆满。”她面无表情。


    叶承允点点头：“嗯，那还是筑基期。”


    “师父自由散漫，我等便更应刻苦用功，你天赋异禀，如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问题皆可问我，师兄虽不如旁人那般天才，但也可助你......”


    ......


    任书瑶默默后退，自动屏蔽了大师兄的长篇大论。


    也许是因为师父实在是不靠谱的原因，平日里二长老这一脉大事小事皆由大师兄处理，后辈们的修炼也是他在操心。


    师父领自己入门时介绍大师兄为“处事极其认真，性格十分木讷”。


    也不知道是他先被师父害成了这个样子，还是因为他这样师父才放心当甩手掌柜。


    然而不管哪样，都与原著中那个瞧不起人的家伙大不相同。


    或许他们兄弟关系并不似书中描写得那么紧张。


    “对了大师兄，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大师兄的教导语音已经播放完毕，为了避免他梅开二度，任书瑶赶紧转移话题。


    “今日我当值。”


    任书瑶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臂处带了执勤袖标。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也来看堂弟热闹呢。


    “书瑶，你......”叶承允还有话说，却少见地犹豫起来。


    酝酿许久，任书瑶才听他问道：


    “你可是来看叶泽比赛？”


    “是的。”


    我不光来看他，我还要来霸凌他。


    “那你随我来吧，这里看不到。”


    在广场稍微边缘一点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看台，此刻上面坐满了人。


    这是教职员区域，为了达到选拔弟子的目的，宗主规定如无特殊情况，长老级别以下人员必须到场。


    看台前摆着许多投影石，播放着各个擂台的情况。


    任书瑶随大师兄来到一处坐下，这才知道他原来已经在宗门内担任正式职务了。


    大师兄还是厉害呀。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四处张望。


    在附近的椅子上，躺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姿势吊儿郎当，看上去十分不靠谱。


    系统适时提醒，他就是男主未来的师尊，云崖子。


    这位老先生可以说是究极苟道中人，战斗不精，龟息术和金蝉脱壳之法倒是一流，成天就是把“哎呀太危险啦我可不去”挂在嘴边。


    他收下男主，完全是因为再这么光吃不干活下去，宗门就要断他月俸了。


    ......有趣。


    怪不得能和自家师父玩到一块儿。


    当然，身为男主的师尊，云崖子肯定不是只会逃跑的邋遢老头那么简单，不过那是别的故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眼下，男主已经进场。


    晋升试炼是按照大境界分配对手，不会出现练气期对上筑基期这种现象。


    然而很不凑巧，男主的对手正正好好，还差那么一丝丝就要筑基。


    典，实在是太典了。


    主角打比赛时一定会出现的压级对手，套路肯定是主角先被压着打，之后唯心爆发或者扮猪吃老虎不装了，一个反转之后光速打败对手，让屏幕外的读者们跟着爽一波。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随着开始的旗令，以及来自围观群众意义明确的倒彩声，叶泽取出一把乌漆墨黑的长剑。


    任书瑶一眼就认了出来。


    此剑名为潜渊，上面寄宿着万年器灵，正是男主开的随身老爷爷挂。


    在极限时刻，还能附身男主全自动代打。


    现在这种公平比赛，正直的男主自然是不会用的。


    他虽只有练气五层，但显然已早有预案，他的优势在于五灵根带来的庞大灵气储备，那么打法便以稳妥为主，一点点地消磨对手灵气。


    对方的强劲攻击能破开他的护体罡气，却全部被他避开了重要部位。


    根本毫无悬念。


    一番交战下来，男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如果不能越级战斗，那就退出男主业界吧。


    裁判宣布叶泽获胜，任书瑶看见云崖子耷拉着的眼睛睁大了点。


    她知道，故事要拉开序幕了。


    少年叶泽在归墟剑宗初露锋芒，终有一天，他的名字会响彻云霄，成为受天下人敬仰的剑道至尊。


    获胜后的叶泽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抬头看向这边。


    某个瞬间，任书瑶和他对上了眼。


    渗出的鲜血染不红少年的黑衣，青丝散乱，消瘦的身躯却挺拔如松柏。


    任书瑶很快知道了叶泽想干什么。


    他一步一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什么都没说，任书瑶冥冥之中就是觉得，他应该是来找自己。


    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边就是了。


    她正准备起身，没想到有一个人已经在自己之前站起。


    是叶承允。


    他误会了？以为男主是来找他的？


    很显然大师兄并没有修炼过眼神交流大法，任书瑶也不好说些什么，二人一同下了看台，来到离叶泽不远的地方站定。


    三个人，三个目的。


    奇怪的三角关系。


    周遭不时有小声的议论，重点或许是叶家兄弟的恩恩怨怨。


    怪，实在是太怪了。


    系统在脑子里唠叨任务，然而这个诡异的氛围下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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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得了口嘛。


    别说羞辱男主，哪怕是说一句不文明的话，自家大师兄怕不是就会把自己吊起来打。


    任书瑶怂了。


    她决定下次再说。


    然而大师兄始终是手快一步，在她离开之前就打出屏障符箓，把三人包裹其中。


    此符能隔绝外界干扰。


    看来大师兄还是能感受到氛围不对劲的。


    在一片沉默中，叶泽第一个开口，语气淡然，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叶承允，我不是找你。”


    ......你们叶家人说话都这么耿直的吗。


    不过以大师兄的木头脑子根本想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他反应了半天，才后知后觉。


    “你找她？”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承允歪歪头，一脸疑惑地走出了符箓范围。


    好吧，接下来轮到我表演了。


    任书瑶扭头，下巴快抬到天上去。


    “哼，你找我干什么？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一场比赛就了不起了，今天你只是侥幸罢了，后面就等着瞧吧！”


    很好，这个动作她私底下已经练习了无数遍，定能把目中无人这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泽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瓶十分眼熟的丹药，划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又扔回了任书瑶手里。


    “我不要。”


    "......"


    这东西可不是送你的，它是用来弥补我失去的良心啊！


    “无功不受禄。”


    “你、你以为本小姐是什么人，说赏你就赏你了，哪那么多废话。”


    气急之下，任书瑶大步向前，抓起叶泽的袖口拉起他的手，随后把丹药往他手心重重一塞。


    堂堂六品丹药，寻常金丹期都要肉疼一下的东西，现在被他们一个练气一个筑基推来推去，她都替丹药委屈。


    送你就收下嘛，跟我在这犟什么。


    男主的脾气，说好听点是正直，说难听点就是死脑筋。


    实在是不想和他再拉扯下去，得找个借口让他接受。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之后的比赛输得太惨，丢得可是承允师兄的脸！”


    “......”


    瓷瓶冰凉，少女的手心却是滚烫，在如此距离下，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烧红的耳尖。


    叶泽一言不发。


    原来如此。


    如果是为了叶承允，那就说得通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被男主盯着，任书瑶浑身不自在。


    叶泽依旧沉默，只是迎着少女有些闪躲的目光。


    这么紧张吗？


    他敛下眼睛。


    修仙之路坎坷，万事万物终会化作冢中枯骨。


    唯大道永恒，如此才是修仙之人追求毕生的目标。


    儿女情长之事，他不理解，亦不想沾染。


    “你给他。”叶泽把药瓶推了回去。


    任书瑶狠狠一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要和我拉扯吗！


    系统已经判定任务完成了，然而对于她来说，系统给的灵石越多，她拿着就越觉得烫手。


    系统文来源于游戏设定，游戏中做任务获取奖励，是因为游戏作者需要用这种正相反馈激励玩家继续玩下去。


    那么系统呢？激励自己做大反派吗？


    即使手持五本恶毒女配剧本，任书瑶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着极高道德底线的人。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使出最终手段了！


    不然这灵石花着不安心。


    任书瑶打开药瓶，一瞬间丹香四溢。


    她将丹药放在手心，一只手捏出法决。


    叶泽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脑内潜渊剑灵见状，气得大叫：


    “小叶子你快放我出来，这小丫头片子想干什么？让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然而紧接着，任书瑶就捏着叶泽的脸颊，迅速将药丸塞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融，瞬间化作一阵清甜渗入五脏六腑。


    任书瑶嘿嘿嘿嘿怪笑，像个十足的反派。


    我堂堂半步金丹后期巅峰大圆满境界强者，还拿捏不了你一个练气期。


    “呵呵，这玉清丹，你今天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末了，还不忘拍拍手，临走之前维护一下自己的恶女形象。


    “这都是你逼我的，早知如此，乖乖听话不就好了吗。”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