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川阁


    瑜池戏谑的看着正襟危坐的严澈，看猴子似的绕着严澈转了一圈，又转回到严澈面前，眼睛在他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才开口，“我刚刚好像有点幻听。”


    严澈看着瑜池一脸好戏的模样，声音平稳，“没有。”


    “你再说一遍，我刚刚没听清。”


    严澈双目如炬，压低了声音再次重复，“请问瑜老板，天闻卷书可有下落。”


    天闻卷书传闻是一位隐世游医所作，记录了她一生游历奇闻，其中包括各种奇难杂症，传闻得此书者，便能成为天下名医，活死人肉白骨。


    更有传闻甚言，这天闻卷书记载着长生不老的秘方。


    不过那些都是传闻，谁也不曾真的见过。


    有人说那本书其实就是说书人瞎编的。


    还有人说亲眼看过那本书，还说的有理有据。


    瑜池听着严澈十分虚假的恭维慢慢的点点头，背过身子，压抑着笑。


    严澈看着瑜池剧烈抖动的双肩，不用看就知道瑜池此刻笑的有多猖狂。


    瑜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瑜池从未觉得内心有如此畅快，“你问我？堂堂严少将军也有今天。”


    严澈可从未对他如此客气过。


    “你少将军有通天的本事还用的着我？”


    严澈懒得理会瑜池的揶揄，话锋一转，神色郑重看着瑜池，“最近有人大肆收购曼陀罗。”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我要那东西作何用。”瑜池想到从前严澈找他看过的一味药，其中就糅杂了曼陀罗，自己还曾经想要严澈透漏过想要那个药的配方，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随即反问道，“你怀疑我啊。”


    严澈也不答，手指握着茶杯，有意无意的敲着杯壁。


    忽然吹起起一阵风，吹着窗子吱扭扭叫了起来。


    茶杯中平静的水面被吹地皱成一团。


    “要变天了。”严澈将茶杯放下，看着那被云层挡住半边的日头。


    话音未落，骤雨突降，瑜池赶紧关了窗子，幽怨的看着一眼严澈，“乌鸦嘴。”


    “都说是传闻了，你还耗费那么心力去水里捞月亮不成。我会派人帮您寻的，不过你也别抱多大希望。”


    严澈将凉透的茶水灌入口中。


    天闻卷书那么神通广大，说不定就有能治好她嗓子的秘方，也有能将她身体调养好的方子。只要有一线希望便牢牢抓住，不可放过一分。


    哗啦啦


    淅沥的雨声，夹杂着叶子的拍打声。


    日头仍旧高高悬挂着。


    照着那雨滴宛如一根根金线，飘荡在空中。


    沈昭禾在走廊的一处凉亭看着那屋檐被雨水冲刷的锃亮。


    这雨仅仅持续了片刻，便戛然而止。


    桂花树的叶子还在滴着水。


    “少夫人你看。”春桃一手指着东边的方向，惊呼着。


    沈昭禾顺着春桃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道七彩天虹，宛若一架桥梁横在碧空上。


    “真好看。”春桃看着那飞虹感叹着。


    沈昭禾手中放下手中的瓷瓶，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她脑海中又想起昨夜严澈近乎慌张逃窜的神色。


    “昭昭。”又是熟悉的声音。


    “少将军。”春桃很有眼色的拉着念一退下了。


    念一被春桃忽然的举动觉得莫名其妙，待被人拉走了好远一些，才反问道，“春桃你做什么？”


    春桃将手指比在嘴边，对着念一嘘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对着念一说，“少夫人和少将军感情越好了。”


    念一拧着眉看了一眼在凉亭对立而坐的两人，只是那个少将军看的分外讨厌。


    “临近中秋，这几日西街夜市特别热闹，晚上我带你出去转转。”严澈双手落在膝上，袖子下的双手将两膝处的衣衫抓起了深深的皱痕。


    沈昭禾听着严澈的一席话，眸种闪过一丝欣喜，转而眼眸又覆上了一层愁云。


    她是很想去，可是若是万一被人认出她是端月茶楼的掌柜，与严少将军一路同行，难免会成为有些人口中谈资，毕竟那些她不曾以严少夫人的头衔公开露面过，京城百姓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若是有人认出了她，与严澈同行，难免会让人猜疑。


    这不妥当。


    严澈看出沈昭禾的疑虑，耐心说着，“你若有所顾虑，可以带着面鬼。西街夜市，有家面鬼特别好看。”


    沈昭禾脸上的愁云倏的散开，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月牙，漆黑的眸子中像是星辰闪烁，让人移不开眼。


    严澈看着沈昭禾的笑仿佛很有传染力，嘴角不由得跟着扬了起来。


    八月十三，上凸月。


    严澈在书房里看着那一堆衣裳，看来看去发了愁，不知是穿哪一件才好。


    他一手拿着那件孔雀蓝领交衫，在身上比了比，又拿起那件黛紫色捉摸不定，脑海中回想着沈昭禾平日穿衣多数以浅色为主。


    最终选择了孔雀蓝领交衫，这件衣服颜色偏浅，与她浅色衣衫尤为相配。


    特意选了一顶碧玉冠束发，与沈昭禾脖颈那一枚玉婵哨颜色质地一模一样。


    一切穿戴好，严澈不放心似的，再次确认荷包的散钱是否足够。


    谨慎的再次检查了衣领确认没有褶子，腰带是否端正，靴子是否有沾染了灰尘，一切检查完毕，并未有任何不妥当，才放心走出了书房。


    他肩背挺直，步伐稳重中透着急切。走到厢房门前，正了正身形，才缓缓抬起手敲响了厢房的门。


    “咚咚”


    沈昭禾还在擦着胭脂，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不稳，胭脂描出了唇外。


    “肯定是少将军来了。”春桃语气都带着笑意，放下手中的梳子，去开门。


    严澈进门透过屏风隐约看到沈昭禾模糊的身影正坐在梳妆台前。


    他落座在厢房的一方小桌上等着。


    眼神却时不时的朝着屏风那处看去。


    她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着，在烛光中映射着浅浅的光芒，宛如碎金洒落，晃着严澈的眼睛。


    严澈正襟危坐，手中捻着茶杯，余光满是那屏风后的人。


    “姑娘好了。”念一看了看铜镜中的人，又看了看沈昭禾头发的一对步摇，确认两边一致，才放下心来。


    沈昭禾轻微晃动了一下头，步摇随着她轻缓的动作摇曳着。


    像是在春风里摇荡的柳枝，一下下拂过严澈的心头。


    沈昭禾扭过头看到屏风一侧落座的严澈。


    虽然隔着屏风视线有些模糊，但是仍能清晰映照出他的身形，脊背挺直如松，鼻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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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一层皮肉包裹着下颌锋利的棱角，侧颜轮廓宛如一笔勾勒般的流畅。


    整个人宛如一卷画。


    他正一手端着茶杯，每一个动作都从容不迫，骨子里散发出的礼节与修养，举手投足都让人悦目娱心。


    只是烛火浮动隔着屏风看不透他的眼睛。


    严澈听到梳子放下的声响，转过头，沈昭禾正从那屏风后缓缓探出身子。


    她今日身穿一席天青色襦裙，头发簪着一对七彩琉璃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曳，显得整个人又娇又媚。


    她擦了胭脂，唇瓣在烛光中泛着光泽，像是熟透的樱桃一般，严澈不禁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浮动。


    二人相对而视了片刻。


    沈昭禾看着严澈眼睛，视线从脸移动到腰际，看到他的腰带，只挂着一个荷包，好像少了些什么。


    是玉佩。


    之前严澈押送军饷临走之际交给她的玉佩，她一直没动用过，这么久了竟然忘记了。


    沈昭禾伸手朝房间里指了指，转身进了里间找出那一枚双鹤逐云玉佩，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步子舞动着。


    严澈掌心被一片冰凉覆着，那玉佩正落在掌心，他抬起手看了一下，气定神闲的将玉佩与系在腰间。


    系好之后，一手将玉佩自上而下缕了一遍，让那玉佩的流苏顺的井井有条。


    “走吧。”严澈朝着沈昭禾伸出手掌。


    念一正要上前说些什么，被春桃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她不明所以的瞪了一眼春桃，春桃全当没看见，跟在二人后头跟着。


    严澈扶着沈昭禾上了轿子，念一跟往日一样也要跟上去，春桃再次及时的将人拖住。


    “念一姐姐，少将军在呢。”念一一手推开春桃扯着她的袖子，拧着眉跟在轿子一侧。


    “念一姐姐，看到少将军和少夫人感情越来越好，你不开心吗？”春桃不理解念一为何对少将军那么明显的敌意。


    念一心中蓦然空了一下，她好像一直对严澈敌意都很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从自姑娘结婚后。


    她心里回想着沈昭禾满心欢喜出嫁时，她那带着期待又担忧的眼神。


    当初姑娘懵懂又带着憧憬。


    到后来新婚时候独守空房的失望和落寞。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她是最希望姑娘过的好的，可是看到二人相处日渐和睦，念一感觉对严澈的敌意越来越深。


    她虽不懂情爱，但是也在街上相看过别家夫妻相处是怎样的，明显不是姑娘和严澈的相处模样，貌合神离，生分中处处透漏着疏离。念一心里就是觉得别扭，她无法解释那份别扭从何而来。


    “念一姐姐？”春桃叫了叫神游的念一。


    “嗯？”念一回过神来，恍惚的看着春桃，淡淡出声，“我当然开心。”


    念一看了眼身侧的轿子，轿帘随着轿子晃动着，夜色朦胧中，那轿帘晃荡的间隙也是模糊的，看不清轿子里的人。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叫少夫人？你一直都是叫的姑娘？”春桃不禁好奇这么久以来，念一从未改口过。


    春桃的嘀咕让念一心底那股子拧巴的寻到了由头。


    她从心里就没认可过严澈是沈昭禾丈夫的这个身份。


    “停车。”轿内传出低沉又温和的声音叫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