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永成的满腔怒火在看到苏末的那一瞬间又神奇地全部消散，对上她的冷脸，他忍不住道：“什么时候能对我笑一笑呢？”


    “这儿不欢迎你！”苏末十分不悦，去了杭城那是他的地盘没办法避开他就算了，如今还找到上海来，实在让人感到厌烦。


    偏公寓外面就是大街，苏末见他只笑不说话，僵持片刻还是让开了门，看着穆永成气定神闲地进屋，她想云可成说得对，她应该换一个住所了！


    穆永成脸上的笑在看到酒柜上林望城的照片后又消失，转身盯着双手抱胸依靠在门边的苏末，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送寻理去美国？”


    苏末没想到他是为这事来的，不悦之情稍淡，开口道：“这是以前就定下的事。”


    “可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你至少应该当面跟我商量一下吧？”穆永成知道消息的时候生气极了，苏末不希望他接近寻理，他想着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可以慢慢来才克制住了情绪，可他没想到在他做长远打算的时候苏末已经谋划着送寻理离开杭城！


    “如果不是穆蝶在家里透露了口风，我是不是要等到她们走那天才知道？”穆永成紧盯着苏末，“为什么你连穆蝶都考虑到了，却不愿为我考虑一点？”


    “上一代的恩怨没必要牵扯到下一辈，而且也不只是单独考虑小蝶，寻理希望她的室友们都能一起去。”


    “你可真是个大圣人。”穆永成忍不住讥讽道：“你倒是宽容，那你知道王三娘临死还想着把你找出来陪她一起死吗？如果当时她知道了寻理的身份，你觉得她会像你这样包容寻理吗？”


    “我只管好我自己就够了。”苏末不想跟他争辩下去，只道：“去美国对寻理的学业和生活都有益处，如果你真心为她好，我不信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穆永成神色一僵，余光又扫到酒柜上林望城的照片，他愤怒道：“都是借口，你就是想等寻理离开了，好肆无忌惮地与林望城成婚是不是？”


    如今穆永成和苏末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穆永成遵循苏末的想法不采取过激的行为，苏末对他不拒之千里，两人平稳地相处。


    可一旦维系平衡的寻理离开……穆永成有些恐慌，寻理离开的那一刻，就是他真正失去凌苏杭的时候吧？于是他再也无法克制，当即赶来了上海。


    苏末眉头微蹙，“我已经说了，这是早就定下的事，也是寻理自己的想法，与其他人、其它事没有关系。”


    “寻理不能走，”穆永成伸手把酒柜上的相框倒扣，“除非你与林望城分手，答应我不再跟他来往。”


    苏末气笑了，无语片刻后道：“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个的，可以滚了。”


    “看来你做好了选择。那等我回了杭城，我就去见寻理，说不准父女团圆了她就不走了，毕竟杭城才是她的家。”


    “随便你。”


    苏末这般出乎意料的听之任之的态度让穆永成气结，“小杭，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不好吗？你不需要我，寻理难道也不需要父亲？”


    “你可以去当面问她。穆永成，作为母亲我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卷进纷乱里，但她也不是被你挟持的质子，我的态度很明确了，请你离开！”苏末说完走到酒柜前，把相框摆正。


    穆永成看着她冷冽的神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照片，“把我逼急了，我拿你们没办法，对他可不会手软。”


    苏末扫他一眼，“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幅模样有多可憎！”


    “当年王三娘对我尚且只是利诱，你连她都不如了。”


    穆永成彻底沉下了脸，苏末继续道：“怎样不手软？把他调去前线作战部队？去东北？去江西？”


    “为什么你觉得没了林望城，我就会回头？穆永成，我告诉你，就算哪天我要吃回头草，你也排不上号！”


    两人重逢后，有林望城在跟前杵着，穆永成对苏末过去的恋情并不多在意，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但这会儿苏末冷酷的话透露出一个事实，穆永成其实与那些他认定的“过去”没有什么区别……


    穆永成双手抓住苏末的肩膀，一字一顿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小杭，你的杭，是杭城的杭，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回到杭城，那里才是你的归宿，我会在杭城等着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虽然这次见面十分不愉快，但也提醒了穆永成不能急，坐到车上，他吩咐李志强：“每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不要急，慢慢来……”


    与穆永成的咄咄逼人相比，祝若溪就显得很“体面”了，他只安静地在苏末的咖啡馆当客人。


    苏末连着三天傍晚在咖啡馆见着他后，坐到了他位置对面，“有什么建议要提吗？”


    祝若溪扬了扬手里的书，笑着道：“很全面了，连旧医书都有。”


    苏末扫一眼他手里的书，“在北平的云来阁订的，那边传过来的目录上光医书就有四百多种，我请丁师兄帮我选了一些。”


    “丁师兄的眼光自是极好，他那本游记劳你多费心了。”祝若溪说着，面带遗憾道：“以前你跟我们说四川有一种熊，只有黑白两色，甚是特别，丁师兄后来入川去找，没有找着。前面我从山城转道去了成都，找了老山民带路，也没能看见，看来确实十分稀罕。”


    “我也是听我父亲说的，没有亲眼见到过。”苏末笑了笑：“遇着了是惊喜，遇不到也不用遗憾，保留点神秘感挺好的。”


    “我总是不如你豁达……”祝若溪神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道：“你知道陈家的事吗？”


    “前面陈芳莹的哥哥回了金陵，在街上跟林望城起了冲突，是陈芳莹的哥哥挑的事，但最后林望城却没追究……”


    这事林望城写信给苏末说过，他解释不追究的原因有两点：一则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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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如今是个烂烟鬼，整个人疯疯癫癫，抓进牢里不过是浪费粮食；二则是看赵方海的面子。


    赵方海在金陵城里没少做善事，时常布药施粥，口碑极好，他出面诚恳地道歉同时保证会约束陈致远，林望城也就给了他一个面子。


    “跟个烂烟鬼纠缠倒显得掉份，只赵老板以后要多烦心了。”苏末淡淡道。


    祝若溪摇头，“希望他们不要辜负你的信任。”


    “你想太多了，陈芳莹和赵老板十分恩爱。”


    “林望城呢？男人总难免对自己的初恋情人有些不一样的感情在，”祝若溪回答道：“我也好，文智也罢，不都这样？就怕他也不能免俗。”


    祝若溪走后，苏末陷入沉思，倒不是怀疑林望城，只是祝若溪的话让她想到了穆永成。


    陈致远回金陵的事她原本没有多想，陈家败落后陈家人回了乡下度日，生活拮据，如今陈芳莹回了金陵且生活富足，在苏末看来陈致远找去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偏偏不早不晚，就在穆永成来过上海之后去闹事……是巧合吗？苏末眉头紧锁，可如果真的是穆永成把他弄回金陵，他想做什么？能有什么用呢？膈应林望城？膈应她？


    苏末思索良久也没有太明确的想法，不好直接跟林望城说，干脆找来云可成，让他找人在金陵盯着陈致远。


    云可成听了笑道：“你这算不算关心则乱？林望城看着文质彬彬，但怎么也是军旅出身，要是连个大烟鬼都打不赢，我可得为你担忧了……”


    苏末一脚踹他小腿上：“少废话。”


    “成成成，保管给你盯死死的！”云可成嬉笑道：“真是的，一个大烟鬼能翻出什么浪。”


    云可成觉得苏末小题大做，结果一个礼拜后他就被狠狠打了脸，当他接到金陵发来的电报，顾不得夜深，立即驱车到苏末的公寓。


    “赵方海死了。”


    “陈致远干的。”


    两句话如惊雷，震得苏末头晕，“赵方海，死了？！”


    云可成点点头：“被枪打中了要害，送到医院都没等抢救就咽气了。”


    苏末坐到沙发上，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从头到尾讲一遍，到底怎么一回事。”


    “陈致远回了金陵没有住在赵家，但三天两头都会去要钱，今晚上不知怎么就动了枪……按你的要求我让人一直跟着陈致远，但肯定进不了赵家，所以具体情况不清楚，他们在外面听到三声枪响，然后陈致远跑了出来，陈芳莹哭喊着和邻居一起送赵方海去了医院……”云可成说着皱起眉来，“我派去的人分了两路，一路跟着赵家去医院，一路跟着陈致远，但今晚上金陵那边下暴雨，陈致远那边跟丢了。”


    “跟丢了？”苏末心绪难宁，赵方海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家里被一个大烟鬼枪杀？关键这个大烟鬼杀完人后顺利逃跑了不说，还成功甩掉了盯梢的人，真的是因为暴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