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就是我。”乐至景说。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萧珠眼睛都亮了好几分:“你扮做女孩子上学?”


    “他小时候长得漂亮,看不出男女。”老太太接话。


    “是,逼不得已。”乐至景说,“那时候广州失利,我阿爸成了大总统府的通缉犯。


    我与祖母到处逃难,又得伪装做个正常人,所以祖母才叫我去念书,免得近邻街坊起疑心。”


    徐白等人没打听过乐至景父亲的过往,并不知晓他是元老。


    怪不得如今可以管财政了。


    “……那你干嘛那么怪?”


    “我不敢在学校上厕所。”乐至景说,“所以才不敢吃喝。我原本打算糊弄的,谁知道你都吃了。我好几次看你快要吃吐了。”


    他想吃一次,然后就假装呕吐、发烧,叫密斯们不敢逼迫他,睁只眼闭只眼。


    冯苒:“……”


    “不到半年,我阿爸起复,我就去正常的学堂念书了。”乐至景说,“我是认识你的,又怕你认出我,前些年见到你不敢打招呼。”


    年轻男孩子的尊严特别重要。


    十几岁的时候,是万万不敢被揭穿的。


    冯苒:“……”


    乐家老太太这才回答了萧珠:“我们并无恶意。冯小姐大户出身,做乐家的媳妇,门当户对。况且冯小姐心善、人品好,这些远比门第重要。”


    徐白等人听了这些话,一时都放了心。


    萧珠觉得挺有意思。


    学校似乎也挺好玩的。


    他们这边聊着聊着,忘记了时间,萧令烜已经到了门口。


    徐白和萧珠急忙去接。


    天色不早,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染得半边天灿红;门口灯笼亮起,红光不太显,笼罩一身华贵的男人。


    他衣着讲究,衬衫长裤整齐熨帖,又高大挺拔,硬朗与矜贵融合得恰到好处。


    “阿爸!”萧珠高声喊他。


    萧令烜往里走。


    他先看一眼萧珠:“这两个发包扎得不错,像个小丫鬟了。”


    萧珠:“……”


    又看一眼徐白,“今晚你拿珍珠当饭吃?”


    徐白:“……”


    萧珠同他吵了几句,热热闹闹往里走。


    徐白落后,默默把自己手链和耳坠子摘了。


    正院门口,几个人站立等候。


    萧令烜只是略微颔首,就问:“戏台搭在哪里?”


    “在后院的小宴席厅,您跟我来。”徐白说。


    她在前头领路。


    一行人便去坐席。


    远远听到了戏台上的锣鼓声;小戏台附近灯火通明,戏台上旌旗翻转,五彩缤纷。


    徐白请他坐主位。


    “按年纪来吧。”他说。


    言外之意,他没那么老。


    乐家老太太推辞两句,就坐到了主位,十分爽利;她一坐,给了徐白母亲勇气,她依次坐下。


    才轮到萧令烜。


    人少,剩下几个人不按主次,随意坐了。


    徐白和萧珠坐一起。


    晚宴开始。


    饭菜好、酒水也好。萧令烜看着严肃,不过说话倒也不冲人,闲谈琐事时他就不插话,气氛还算融洽。


    一顿饭吃完,萧令烜站起身:“我不听戏了,晚上军政府还有个会。”


    徐白:“我送您。”


    徐母也要送。


    萧令烜说:“不必麻烦,徐小姐送一送就行了。”


    萧珠也要去。


    萧令烜叫她别跟着,还扯了下她的发包。再扯两下,发包就要松了,萧珠只得停住脚步。


    中天圆月,衬得夜穹澄澈干净,似墨蓝色的绒布;琼华洒遍了庭院,处处亮如白昼。


    月下的人,添了一层清冷朦胧的柔光,格外好看。


    ——萧令烜收回视线。


    “……上次商会晚宴,你也去了?”他突然问徐白。


    徐白:“是。您送了我很多鞋子,是瞧见我换鞋了吗?”


    “怎么换鞋?”


    徐白如实解释给他听,又道:“多谢您给我鞋子,我都很喜欢。只是太贵重了,  又叫您破费。”


    萧令烜瞥一眼她。


    有句话就在嘴边,他没说。


    徐白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看着他上了汽车。


    她没动,想等他汽车先走,却瞧见他摇下了车窗。


    他的脸,一半在车厢的阴影里,一半沐浴在月华下,安静看着她:“听说,阿宝给你写了一幅‘百寿图’?”


    “是。”徐白说。


    “不错,懂点孝道了。下次我过生日,教她也写一幅给我。”他道。


    徐白应是。


    萧令烜:“你呢?我过生日,你打算送什么礼?”


    徐白闻言抬眸:“您有什么想要的吗?”


    “不要买的便宜东西。”他道,似沉吟,“去年你送给我的围巾,不小心掉了。天气一日日冷了,你再送一条,还要那种灰色的。”


    又道,“我不要买的。”


    徐白福至心灵:“我亲自给您织!”


    他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似乎把“二十双鞋”的事揭过去。


    徐白就坡下驴,非常懂他的言外之意,稳稳接住了,没叫他的话掉在地上。


    萧令烜的眉宇间,添了点松弛与满意。


    他微微颔首:“行,我且等着。”


    又递出一个匣子,“前不久你过生,补给你的礼物。”


    不待徐白打开,他解释,“一把勃朗宁手枪,适合你用。子弹在下面。你不会用就暂时放着,过些日子我空闲了,教你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