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曲终
作品:《摘星》 赵统领重重跪倒在地,伸出的手微微发着抖:“公子……您保重身体!”
随行护卫跪了一地,空气中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间,赵有思及身后数十骑亲卫飞驰,转眼便到了眼前。
“三哥!”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紧紧绷在脸上,“出大事了……”
话音未落,她猛地勒紧马缰,这才看见赵云祁竟然直挺挺跪在地上,白色的衣襟上布满了刺目的血迹。
“你怎么了?”她声音陡然变了调,连正事要顾不上说,飞扑到他身前,慌乱的察看着,指尖发颤,急切地摸索他周身。
见他身上没有伤口,整个人瞬间脱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三哥?你怎么?父亲……父亲在刚才突发急症……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话音刚落,四周骤然响起一片抽气声,赵统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镇守在外的大将无召回朝等同谋逆,先不说赵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长安城外,现在更是传出这等消息,不亚于平地一声惊雷。
赵夔死了!程岳匆忙瞥了眼赵有思及随行人员,不动声色的隐到人群里。
赵云祁缓缓抬起头来,视线落在眼前颤抖的身影上。耳畔哭声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纱。他感到自己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发出的声音,恍惚间连眼前的血迹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父亲死了,三哥……你怎么了?”赵有思攥住他胸前衣襟,语调破碎哽咽,胸口剧烈起伏,“你别吓我,父亲突发急症从马背的摔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飘远的思绪慢慢回笼,赵夔也死了!
……
一行黑衣骑卫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长安大街上疾驰,马蹄飞扬,惊得沿途商贩纷纷避让。李书颜掀开车帘一角,热闹的大街上张灯结彩。
她眼底泛起水光,还好,还来得及!
“先去赵王府!”她急声催促。
到了赵王府,却被告知赵云祁已经进宫。一行人只好改道皇城,结果又扑空。
守门的禁卫认识李书颜,告知她赵夔病逝的消息:“就在不久前,赵王府的人刚走。”
李书颜心头狂跳,马不停蹄追去赵王府,结果仍是扑空,只得了句“公子带着小姐刚出门,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去向?”
李书颜“啪”甩下车帘,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这要去哪里寻人?她火急火燎赶回来,别说解药,连人都没见到,光撵在他身后跑。
崔小云绞着手,抬头看她一眼,复又低头,她实在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想到等会可能见到的人,她左右腾挪,坐立不安,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这两天的相处,她已经知道大致始末。一面是三番两次救命的恩人,一面是二十余年从未谋面的亲子。
要是这两人起了冲突,她如何是好?
……
赵云祁翻身下马,动作粗鲁的扯了赵有思推给赵统领。他衣袍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神色却平静的可怕,仿佛刚才那些事情已经风过无痕。
“看好四小姐,”他目光清冷,约过众人望向长安方向,“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许靠近长安半步,我去去就来……”
赵统领心头一阵猛跳,刚才小姐当众叫破王爷回来,并已经故去的消息。公子为何只字不提应对事宜,就算贺孤玄中毒命不久矣,也不至于如此心大?
大军还在后面没赶来,隐在宝瓶山脚下的只是赵夔偷偷带人潜回来的部分,谁知道会出了这样的事……而且此处距离长安城不到半日脚程,真要确保小姐万无一失,为什么不送到后方大军中去?
“公子?”赵统领面色狐疑,还没开口就被打断。
“三哥!”赵有思突然扑上来攥住他衣袖,“你别走!”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骤然使了依靠,像只惊惶的幼鹿,只剩下眼前这个唯一的依靠。
“别走,别走!或者你要做什么,我跟你一起去!”
自幼相伴的情分让她本能的察觉到异常,只是死死拽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还没等她想明白。
“哗”一声,寒光一闪,赵有思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断袖。
赵云祁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守门的士兵认得这是赵王的公子,平日里神仙一般的人物,不知道今日抽的什么风,怎么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样子?
等人一走就窃窃私语起来。
“你猜上他上这城墙做什么?”
“莫不是想不开?”
“不会吧,这等金贵人物,呼风唤雨的存在,有什么事想不开?”
“你看他那一身,”其中一人啧啧两声,压低声音,“要不是全然不在乎了,怎么可能失态至此?”
“你们说什么?”赵有思扔掉马鞭,一把揪住那士兵的衣襟,“你们说他去了哪?”
士兵不防这些编排贵人的话还被听个正着,惊的一身冷汗。
苦着脸伸手朝上指了指,哆哆嗦嗦道:“不知为何,青天白日的,还问我们借了火把,上到城墙上去了……”
赵云祈面朝南方,远远望着这一方天地。
一百多年前,贺氏不顾结义之情给赵氏下蛊,赵氏也并非全无准备,当初负责修造这黄金笼时,竟在整座城底埋下了大量火药,入口就设在这城墙之上。
表面上情同手足,实际上一个绵里藏针,一个暗度陈仓,他轻笑出声,倒真是手足情深的很。
就像他,明明同出一脉,却要手足相残。哦,不对,他从头到尾没被承认过,他是赵夔之子!
想到此处,他又笑了起来。
生他的人死了!养他的人也死了!自小相伴的妹妹因为他的疏忽,被人重伤,要不是蛊虫,怕也是要死了!
这世间早已与他无关,权势滔天有何用?孤身苟活又如何?
他这一生,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
猎雁之人,却被雁啄了眼。亏他自负胜高,竟被裴语棠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任她千算万算,怕怎么也算不到他会邀她共赴黄泉!
只虚手上一松,整座长安城,这纷纷扰扰的芸芸众生,将再不复存在。
想到此处,赵云祁竟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复仇?身份?帝位?通通见鬼去吧!
手腕翻转,指尖一松……
“三哥,你快下来!”
他心头一颤,反手掠去,一把捞回火把。
赵有思一路狂奔,仰着头,看着高高立在城墙上的赵云祈,声泪俱下:“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没有你了……我会活不下去的。”
“公子?”赵统领嘶声力竭,“大业未成,王爷虽去,可胜局已定!”
“三哥……三哥……”接连打击,赵有思嗓子哑的像把破锣,她无比后悔,抬手狠狠给自己两记耳光。
这是历代赵王不传之秘,只有身带蛊毒之人才有资格知晓。此刻,她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
赵云祁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子已是一片决绝:“还不速速带她离开,莫非你也想葬身于此?”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赵有思死死抓住眼前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守门士兵都被她拽的一个踉跄。
“不!”她眼睁睁看着手指一点点剥离。喉间溢出绝望的呜咽,“你要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赵统领脸色铁青,一把将她扛上马背:“小姐,得罪……”
正在这时,城里骤然传来隆隆马蹄声。
“抓住赵有思!”李书颜的马车被护在中间,半个身子探出车辕,急切询问,“赵云祁呢?”
两边人马把城门口堵的水泄不通,气氛一时僵住,赵有思乘机挣脱,从马背上滑下来重重摔在地上。
立马爬起来向李书颜跑去,不管来人是谁,只要能让她留下来就好。
“三哥在城墙上,快……快拦住他,这城下面全是火药,快拦住他!”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在人群里,两方人马瞬间僵住,彼此眼中都印出惊恐之色。
李书颜胸口剧烈起伏,连日奔走让她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赵云祈用心歹毒,利用自己下毒害人。他们能找上自己,必是筹谋多年。解药配方本不稀奇,只是炼制费时,以赵云祈的小心谨慎的性格,他手里定然有现成的解药!
可眼前已经顾不上什么解药,要是赵有思说的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李书颜一咬牙,伸手从马车里把崔小云拽到身前,长剑往她颈间一横,凶神恶煞的抬头盯住他:“赵云祈,速速下来交出解药,否则,就带上你母亲大家一起死!”
城墙上的人影终于动了,赵云祁瞳孔紧缩,踉跄着往前两步……
连日奔波,李书颜发丝凌乱打结,衣衫皱的不成样子,仰着头,眼神凶恶……她算高的,身前女子竟跟她不相上下。
仔细看去,妇人脸颊两侧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疤。
崔小云浑身颤抖着抬起头。二十多年来,她连靠近长安都不敢,怕牵连他,怕妨碍他,此刻还是真真切切的站在了这里,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他生的那样高,肤色苍白,眉眼间隽永的清冷,竟十分肖似那人!
崔小云喉间像是堵了什么,整个人抖的几乎站不稳。
四目相对,赵云祈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无需多余言语,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妇人就是他苦寻多年的母亲!
“你……”赵云祁想开口,发出的却是支离破碎的声音,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语不成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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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
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个玩笑,在最绝望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翻腾,喉间再度泛起腥甜。
胸口处又酸又涩,眼尾不受控章的潮湿。
“赵云祈!”李书颜耐心耗尽,压了压刀刃,“再不下来,别怪我不客气!”
崔小云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李书颜见状立即松了力道,杀人不是她的目的,换取解药才是。
见到这一幕,赵云祁嘴角抽搐,想笑,又笑不出来,面容扭曲成一种奇怪的弧度,他正要开口。
黑压压的禁军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分列两侧,贺孤玄身前肃目,缓步走下銮驾,身形单薄,宽大的冕服空荡荡的挂在身上。
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在李书颜身上。
“阿颜…”他喉间滚动,声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倦意,“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书颜死死咬住下唇,眸中泛起水光,她不明白,明明崔小云还活着,贺孤玄为什么不用她换解药?为什么要把人跟她放在一起北上?
此刻乍然见到他,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可是她不能哭,她还有重要的事没做!
“朕既然来了,”贺孤玄强撑着朝她靠近,“阿颜……你可以歇歇,这里交给朕就是!”
他伸手夺过长剑掷在地上,眼底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情潮,近乎偏执:“上穷碧落下黄泉,朕会永远陪着你。”说完,猛地转过身去,抬手示意薛崇光:宣旨。
李书颜伸手想触碰,见到他空荡荡的衣袍,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手足无措站在他身后。
薛崇光的声音响彻整个城门:“此乃先皇遗旨,赵云祈听旨。”
赵云祈冷脸看着,直挺挺的立在城墙之上,听到这话,垂下眼皮,半点反应也无,眼底的癫狂却已经消失殆尽。
薛崇光扫了他一眼,直接宣读:
“赵云祈承天家血脉,乃朕当年托付赵夔代为抚育。若血脉遭疑,可以此为凭。”
“忆及昔年旧事,朕每每痛心疾首。纵其生母崔氏寒微,骨肉之情难断,朕午夜梦回,此生最悔莫过于此。”
“然错误已成,朕只有尽力弥补。朕与太子有约,只要不逆人伦,不违天道,纵有罪责亦可赦免。惟愿今后,长兄如父,兄友弟恭,你亦能如鲲鹏展翅,翱翔于天地间。”
偌大的城门口人满为患,却鸦雀无声。
贺孤玄缓声道:“先皇遗召可为你正名,朕在来时已召集朝臣拟定退位诏书。你要的东西都在此,凭这两道圣旨,接下来,你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
“慢着!”赵云祁厉声喝止。
薛崇光捧着圣旨正准备上城墙,闻言脚步一滞。
赵云祈把火把插在身后城墙上,他身上满是血污,一只袖子还只有半边。
刚才还一无所有,这一刻又什么都有了。今日大起大落,又大喜大悲,他心絮激荡起伏难止。
喉间像是堵了什么,原来他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一直都在。
母亲还活着,迟来的悔意……只要人还在,他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谅……
只是……
“薛大人武功盖世,在下可不敢冒险,”赵云祈目光如刀,在人群中搜寻,突然指着李书颜,似笑非笑,“要我下来?也不是不可以,圣旨,我要她送上来。”
空气骤然凝固。
无数道视线如箭矢般射向李书颜。她死死盯着那卷明黄色的诏书,眼眶灼痛。
那竟是禅位诏书!
多可笑,她一直在等奇迹发生,盼了一路转机,怎么等来等去就等来了这个?
“贺孤玄……刚才还说要陪着我的?”李书颜嘴巴微张,大口大口呼吸,某个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竟觉得同归于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贺孤玄轻轻摇头:“去吧,”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朕等你!”
李书颜目光呆滞,僵硬的步上台阶,还没来得及递出圣旨,手腕突然被紧紧扣住。
“你……”她表情平静抬眸,淡淡道,“做什么?”
赵云祁没答,垂眸向下盯着贺孤玄:“诏书是真,但你一日不死,我一日难安,”他侧头瞧了一眼李书颜,冷笑道,“除非你今日自绝于此!”
“你做梦?”李书颜一把将诏书扔到城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疯了一般扑上去,几乎用劲全身力气,抬手就是两巴掌,“要死你自己去!”
赵云祈不躲不闪,单手制住她双腕,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瓷瓶抛向城下。
“不——!”李书颜像被激怒的兽类,只凭本能行事,双脚踢打不成张口狠狠咬住他手臂。
原来如此……真是个傻姑娘……
贺孤玄失去意识前,是城墙上纠缠的身影以及惊天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