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桐手机放一边，习惯性抠字眼。


    不会联姻，程寄洲没有否认相亲，可即便他没有跟表姐发展的意思，这次她也并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刚回到家时，她在房间哭了一通，这会儿眼睛难受。手机屏幕又亮了，她侧过脸，手机识别自动解锁，是跟哥哥姐姐的小群。表姐甄灵在群里谴责钟唯旻，说他不够意思，背着她干牵线的破事。


    显然，表姐对程寄洲毫无兴趣。


    钟唯旻：【你以为我愿意？咱们都是工具人，顺便为了妹妹的幸福，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不好吗？】


    辛桐还没看完，消息忽然被撤回，他们集体在群里玩消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程寄洲，没在意。


    手机回到手里，她不知道怎么回他，根本没法像从前嘻嘻哈哈，又是玩笑又是试探来一句：好可惜哦，当不了我姐夫了呢！


    她反思自己。


    从盛毓到家里安排的相亲，辛桐头一回意识到，他们是真的长大了。过去的她不止矫情拧巴，还自我又自私，她不可以再这么时时刻刻缠着他。就像第一次知道盛毓喜欢他，今天得知他跟表姐相亲，她再怎么都会吃味，也会难过。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有了喜欢的人，对方会怎么看待她的存在，又怎么看他？


    忽然敲门声，温柔的节奏一听就是妈妈。她手背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掉的眼泪水，匆匆下床。


    “我可以进来吗？”辛立书站在门外，先询问女儿。


    辛桐眨眨眼，在梳妆镜看清自己红肿的眼睛，她走到门边，“妈妈，我想睡了。”


    辛立书隔着一扇门，温柔道：“那妈妈就不进来了。”她也是今天刚知道丈夫家里有意撮合甄灵和程寄洲，真是阴差阳错。偏偏她答应了女儿，一时不知如何跟丈夫解释，“还是不愿意告诉你爸爸，是吗？”


    辛桐愣了愣，她点头，反应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辛立书懂了，她靠着门，知道女儿就在另一头，“宝贝，妈妈不想以长辈、过来人的身份劝你继续或是止损，更不会给你灌鸡汤。今晚呢只是想告诉你，当初跟你爸爸在一起，我每天都很开心。”


    “我喜欢音乐，他虽然不太懂，但始终是无条件支持。我忙巡演的时候，他未必能来，大概率就是在公司忙，只有鲜花从不缺席。”


    辛桐忍不住笑了：“早知道爸爸是恋爱脑了！”


    辛立书也笑了笑：“诶，没那秀恩爱的意思啊。”


    “就有。”


    辛立书不辩驳，最想说的是：“我们各忙各的时候很多，有时又隔着时差，可是现在回过头想想，我们其实都在为自己，为对方努力，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好。”


    她点到即止，不愿意给女儿压力。


    辛桐细品，总结就是感情不是内耗。


    一个人的独角戏很难走到最后，程寄洲到了结婚的年纪，她可能也是，即便他们无意，父母总会安排。她可以撒撒娇，对爸爸说一句不着急，他不行。如果再不戳破表态，他们永远裹着“兄妹”的外套，再难走近一步。


    兄妹还是朋友，保持距离，对他们都好。


    辛桐眼睛又模糊了，她努力憋回去，门把手一转，开了一条缝。


    辛立书听到声音，顺手推开门，女儿红通通的眼睛映入眼帘，她心疼地张开怀抱。


    辛桐抱住，声音很轻：“谢谢妈妈。”她感激妈妈的不问。


    许久，她倾诉：“过一阵团里就要正式选拔，我想当这个女主角，这段时间我就好好准备。”


    “对程寄洲，我也不想总这么试探下去了，等选拔结束，我会好好跟他说清楚。还有，妈妈，上次我们聊的我有认真想过，我对他不是青梅竹马的习惯，我是真的喜欢他。”


    就如盛毓说的，错过了遗憾，试试呗。盛毓都能主动去要微信，她可是近水楼台。成功了，他们谈恋爱，失败了，她就学着慢慢疏远，慢慢放下。


    一步步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


    “真棒！”辛立书给女儿加油打气。


    辛桐等妈妈离开，认真给程寄洲回复：【到家了，准备睡啦，晚安。】


    程寄洲看到，目光定格在手机屏幕，挣扎后：【晚安。】


    他下意识又摸出一支烟，没点燃，手机同时收到钟唯旻的消息：【打听了，苏州陆家的二公子陆景和。】


    钟唯旻简单介绍陆景和的背景，总结：【果然是亲舅舅，对星星是费了心思的。】


    程寄洲再次停顿，他跟钟唯旻多少年的感情，了解彼此的秉性，能得钟唯旻这一句点评，必然不错。


    许是他许久不回，钟唯旻又道：【改天组个局，见见？说好了咱当哥的必须得一起把关。】


    程寄洲掐住烟，觉得今晚哪哪都不对。辛桐不对劲，自己也不对，钟唯旻更是话多得烦人。他揉揉眉心，刚准备说些什么，手机震了震。


    他被拉进一个群，群里除了他，只有钟唯旻和宋时琛。


    钟唯旻是群主，艾特所有人：【打听清楚了，陆景和这一阵有研讨会，抽不开身。咱们做哥哥的大度些，让人家先忙完。之后说好了啊，一起试试准妹夫，谁都不许缺席！】


    宋时琛没反应过来：【这就准妹夫了？】


    钟唯旻秒回：【谁知道呢，有的人不知道努力，机会就只能留给会争取的人了呗。】


    宋时琛品出了他的阴阳怪气，竟也能接话：【这话可说到我心坎了！行，怎么把？你开口，哥几个随时待命。是吧，程寄洲？】


    两人一唱一和，程寄洲看完每一条消息，沉默将烟点燃。


    他们说过的场景真的上演，他很突然地意识到，也许他根本当不了一个好兄长。


    雨又停了，洗礼后的路灯特别亮。他锁屏，任手机在夜色中不断震动。


    *


    半个月后的选拔，洛汀宣布舞剧女主。盛毓和辛桐当选，她们是双女主。


    盛毓直到换完衣服还缓不过神，她看向一旁特别淡定的辛桐，“你早知道？”


    辛桐在整理练功服：“没有啊，不过，能猜到一点。”


    盛毓抿了抿唇，很快恢复往常的淡定，“你怎么知道？”她走过去，认真问，“老师告诉你的？”


    “都说了是我猜到的。”辛桐索性把练功服丢一边，“我说了吧，咱俩以后能成朋友。”她承认自己在感情上拧巴，因为她最在意程寄洲，盛毓同理，“知道别人私下怎么叫你吗？舞团的教科书台柱子。这儿都有你了，洛老师干嘛还要给我抛橄榄枝？”


    盛毓怔愣，表示不懂。


    “我们研究过彼此的视频复盘，你的短板连我都能看出来，别说是洛老师了。”辛桐一点不藏私，“盛美人，我可羡慕死你了，洛老师对你，那叫一个用心良苦。”


    盛毓无话可说，她为此质问过老师，没想到在辛桐这里听到另一种思路，“具体说说？晚上我请你吃饭。”


    辛桐“哇”一声：“你要请我吃饭？”


    盛毓面上绷不住：“爱吃不吃。”


    “吃啊，为什么不吃？”辛桐凑过去，“上次赵菁菁说哪儿的菜听说好吃来着？楚禾诓我的会所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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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毓一言难尽：“那儿我能进得去？”会所会员制，她没那么大能耐。


    辛桐笑笑：“有我在，还需要你操这心？今晚我请你，带上赵菁菁一起。”


    盛毓一噎，要搁她刚入舞团，自己一定觉得她是在炫耀，“我怎么总觉得你有点什么？”


    “能有什么？我们盛小姐又美又聪明，我那叫……”


    “少来。”


    辛桐清清嗓子：“行，请你吃饭一是庆祝，二呢，盛毓，对不起了，我得占一占近水楼台的便宜。”


    她敞开了明说自己准备找程寄洲，这一阵他们没怎么联系，她也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盛毓错愕地看着辛桐，看清对方眼底的坦荡，她欣然答应，同样敞亮道：“祝你成功我会难过，那就恭喜你了，女主角。”


    “同喜，女主角。”


    晚上，辛桐带盛毓和赵菁菁去会所，会所服务生和保镖基本都认识她，不认识的也因为她上次那一通闹腾，把她这张脸死死刻在脑子里。


    “今晚程先生他们也在。”经理亲自带她去楼上的VIP包间。


    辛桐不知道这事，按照往常必然要问上几句，今天却没有。经理意外，察言观色后，结束话题。


    赵菁菁是第一次来，拉着盛毓一边极力按捺住激动免得丢人，一边八卦的眼神怎么都藏不住，不断暗示问她：辛桐到底什么来头？


    盛毓：“……”


    等进了包间，经理留下当天的私房菜单先出去，赵菁菁也就不装了，咔咔一阵拍。


    辛桐让盛毓点菜，自己上手给她们倒茶。


    盛毓翻了翻，她没来过，不知道哪些好吃，又把菜单推回去，“你来吧。”


    她端起自己那杯茶，浓郁茶香，应该是好茶。她品了口，刚好入口的温度，不禁为这里的服务咋舌。


    “你不去找程总？”她想起来问了句。


    辛桐在看菜单：“他吃他的，我玩我的。”她说得自然，心神却晃了下。刚才忘记叮嘱经理，别把她也在这儿的事告诉程寄洲了。


    她能看出盛毓跳舞的短板，盛毓如今也能察觉出她的言不由衷，“行，请吃饭的人最大。”


    辛桐询问两人口味，选好菜，她按铃喊服务生，敲门声跟她的手机提示音几乎同步。


    钟唯旻得知她在：【来吃饭？程寄洲和宋时琛他们都在，过来玩玩？】


    辛桐没想到他们在一起，她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不去打招呼就是不礼貌了：【老地方？】


    钟唯旻：【老地方。】


    辛桐拿上手机：“我哥在，我过去打个招呼。”


    盛毓点点头，被赵菁菁拉着玩自拍。


    长廊安静，偶有几个服务生，脚步声也轻得几乎听不着。辛桐握紧手机，这段时间他们没见过，今天是意外，她有点迈不开脚。


    钟唯旻：【来了吗？】


    辛桐稀奇堂哥的催促，他急什么？她又不是非去不可。


    她回：【来了。】


    辛桐锁屏，熟门熟路找到他们的专属包间。长廊尽头的位置，安静又私密，门上还雕了朵雅致的水莲，是最特殊的存在。


    她站定，奇怪地看着那朵半歪的水莲。门竟虚掩着，没关严实，漏出的缝能有两个拳头大，清楚映出她特别显瘦的影子。


    “程寄洲。”钟唯旻的声音。


    辛桐呼吸一滞，长廊空无一人，里头的说话声格外清晰。


    “你跟星星，你俩到底什么情况？”依旧是钟唯旻。


    辛桐推门的手顿住，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