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邻右舍全都被这阵敲锣声给惊了出来，围到一起看热闹。


    有人问刘镇明是咋回事，他一把把头上的围巾扯掉，露出斑驳的头皮和红肿的半张脸。


    他的脸上不知道被谁揍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只眼睛还肿得老高，头发更是被人剃得东一块西一块，比狗啃的还不如。


    这模样，真的不是一般的惨。


    人群中发出一阵喧哗，有人惋惜道：“这好好的一个白净青年，咋成了村东头的刘癞子了呢！”


    大家听了，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刘镇明内心悲愤，他是拼了一张脸不要，才下定了决心来大闹上一场，听到大家都在取笑，他也咬紧了牙关没有把脸重新遮起来。


    他遭了这么多次罪，今天不狠狠的收回利息，他决不善罢甘休！


    外面喧哗成这样，张桂芳早就听到了，她施施然的从家里头出来，倚着门看了半天，才出声道：“都干嘛呢，围在我家门口，想堵我家的门是吧？”


    刘镇明质问道：“卫小婉和卫小峰呢，两个孬种，昨天晚上套我麻袋的那股劲儿上哪去了？咋这会不敢出来了？”


    人群开始有人议论，“还真是这姐弟俩呀，你说说这俩孩子，见天的在村里惹是生非，再不好好管教，就成了街溜子了！”


    张桂芳叉腰骂道：“谁，谁在那放屁呢？我家几个孩子各个老实听话，我老二能拿七八个工分，你家孩子能吗？”


    一个男声起哄道：“你这个当娘的当然是看自家孩子好了，这七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卫二妮儿是个啥德行，她揍人又不是头一次了！”


    刘镇明立马大声道：“你看看，别人都这么说，你们做父母的还要包庇！今天不给个说法，我就告到大河湾公社去！”


    “王大壮，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你藏在人后我就不知道是你，你是皮痒了是不？”张桂芳可不能轻易认下这个，反问道：“你说是我家孩子给你打的，证据呢？他们啥时候打的你，都有谁看到了？”


    刘镇明大声道：“除了她卫小婉，我还和谁有过过节？他俩打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得什么证据！”


    张桂芳嗤笑道：“你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作证，就来污蔑我家两个老实懂事的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你两口子在家里干仗，受了伤又赖到我家来了！”


    徐小芳大声道：“张婶子，你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那你拿出证据来，或者有人看到了，能给你们作证也行！”


    王大壮刚跳了一下，把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张桂芳立马补充：“王大壮你少掺和，谁不知道你和二妮儿有过节，你说的话不算！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爹摔断了腿，这几天在医院，你今早上才从医院回来的吧？你能看到个屁！”


    王大壮收回手，顺势在脸皮上挠了挠，歪头呲牙的：“谁说我看到了，我就挠个痒……”


    “就是他们，我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你们要不给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就报公安！”


    刘镇明这会可真的是被气得昏了头，他在家里躺了大半天，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气冲冲的来了。他心里想的是要在这一家人身上扒下一层皮来，但理智还没有回笼，只会大喊大叫。


    徐小芳本来也想着看能不能捞上一把好处，但是这对新婚小夫妻明显心不齐，她一见事态不好，立马把嘴闭紧了，倒像个在一旁看热闹的。


    卫小婉和卫小峰从小闯的祸多了去了，张桂芳心知她这俩孩子不可能留下啥把柄，她想到这俩孩子临走前匆匆跑出去的那一趟，心里有了数，大声问道：“那你们说他们啥时候打的你？”


    “就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大约、大约四点多……”


    张桂芳把腰一叉，理直气壮道：“放屁，他们今天天没亮就进城去了，和刘书琴一块走的，坐的咱村的牛车，他们哪有时间去打你？”


    刘镇明这次是真的懵了，他能确信就是这两人打的他，他还听到两人说话了。


    “赶紧滚，诬赖人赖到我家来了！”


    刘镇明脸都气红了，他不仅没有讨回公道，连面子也丢了。刘镇明越想越气，一扭头，看到没事人儿一样的徐小芳，气得一脚就踹了上去。


    张桂芳不忘了火上浇油，“我说刘知青，你这不会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被人给报复了吧？你说你好生生的，四点多在村子里瞎溜达个啥？”


    人群里有人喊道：“哎呦，我昨晚上丢了一只老母鸡，还以为是黄鼠狼给偷走了呢，不会是被你偷了吧？”


    王大壮趁这会没人注意，偷偷往外头走。他的确看到卫二妮儿姐弟揍人了，不过他提前回村这事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徐小芳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刘镇明脸上挠去：“好你个刘镇明，我说你咋大半夜不睡觉，原来去偷鸡摸狗去了，鸡呢？不会让你自己全吃了吧，啊？”


    真的吃了一只鸡的王大壮：……


    实际上去夜会李寡妇的刘镇明：……


    他能解释吗？不能！刘镇明脸上真心实意的留下两行宽宽的眼泪。


    他不知道的是，他以后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他们卫家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不记仇的，卫小婉虽然走了，她爹娘兄弟全都不会让他好过。


    卫兴业和卫小峰把两人送到了火车站，看着两人上了火车，才放心的往外头去。


    卫小峰还有些不甘心，“爹，咱真的不能和二姐一起去吗？我还没有坐过火车呢！”


    卫兴业在他脑门儿上拍了一下，“急啥，等你长大了，啥地方去不了？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想着到处乱跑！”


    他不着急回家，掂了掂手里的一斤猪肉和一篮子鸡蛋，带着儿子往县城的另一头走，“走，咱去看看你大姐去！她快要生产了，你可别把你二姐的事告诉她，省得她心里记挂！”


    卫小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问：“爹，明天我就要回学校了，今天我就住在我姐家吧，省得我来回跑了。”


    他爹还不知道他和卫小婉闯了什么祸，也没有多想，痛快的应了。


    苏大娘和卫小婉两人同样也是头一次坐火车，因为是短途，两人买的是硬座票。车厢里乱糟糟的，坐满了人。过道里行李、鸡鸭，啥都有，两人艰难的挤过人群，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却发现上头已经躺了两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正睡得香甜。


    小孩的家长是个年轻的妇女，见人来了，赶紧歉意的笑笑，她抱起稍微小一点的娃娃，对着大点的娃娃屁股上就是几下，想要把孩子打醒。


    孩子穿着开裆裤，被打了几下，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差点从座位上滚到地上。那妇女赶紧伸手挡了一下，结果怀里的娃娃脑袋往后一仰，也差点摔着。


    卫小婉帮忙扶了一下，赶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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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姐，你把孩子稍微挪一下，让我大……让我婆婆坐下，我站一会就行！”


    妇女不好意思道：“那怎么好意思哟，哪能让你一直站着！”


    卫小婉心道我也没想要一直站着，你孩子醒了我再坐就是了，但她没说话，只跟苏大娘道：“婆婆，我先到处转悠一圈，你坐下休息会！”


    苏大娘听得脸上一阵扭曲，苦着脸道：“你叫我娘，或者大娘都行……”就是别那么刻意，叫她婆婆了，听着实在是别扭。


    卫小婉爽快的应了，她见苏大娘坐好了，才慢悠悠的左挡右避，往前头去了。


    苏大娘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二妮儿精明着呢，不会把自己弄丢的。


    她以为卫小婉一会就会回来，没想到左等右等，都等到了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来了，卫小婉还是没有来。她着急了，想着出去找一找，刚站起来，就见一个乘务员领着卫小婉走了过来。


    乘务员笑容满面的在前头带路，卫小婉缩头缩脑的走在后头，一脸的尴尬。


    苏大娘赶紧站起来，叫道：“二妮儿，小婉！这是咋了？”


    卫小婉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我找不着咱的座了，幸亏遇到了这位乘务员，人家愿意把我送回来。”


    乘务员奇怪的看了一眼卫小婉，倒是没说啥，提醒了她们快要到站了，就转身走了。


    苏大娘低声抱怨了几句，她在这坐了一上午了，想要去上个厕所，但是怕东西丢了，一直憋着没去。这会火车进站了，厕所也都关上了，她最终还是没有去成。


    两人提着行李，急匆匆的下了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厕所。苏大娘从厕所里出来，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的前头，是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城里姑娘，人家城里姑娘十分讲究，上完了厕所，到水池边洗了洗手，擦干后还擦了润手膏。苏大娘等着人家走了，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


    水龙头的水压很大，流出来的水溅了她一身。她胡乱洗了两把手，甩着手出了厕所。


    苏大娘远远的就看到前头那个城里姑娘正和卫小婉打了个招呼，卫小婉却是一脸的尴尬，摸着鼻子笑。


    苏大娘走过去，好奇问道：“二妮儿，你认识那人呀？”


    卫小婉尴尬的咳了咳，避重就轻道：“在火车上见过一面。”


    苏大娘心知其中定然有什么故事，但是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再多问。只道：“那我们快走吧，虎子说要来接我们，这会也该到了。”


    火车站不大，但是两人都是头一次出远门，再加上刚刚因为找厕所，已经脱离了出站的队伍。两人有些晕头转向的找了很久，最后还是苏大娘空出一只手，拽住卫小婉道：“咱跟着前头的那些人走！”


    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很快就出了站。


    一个一身军装、一脸正气的年轻男人正站在火车站外头，一脸着急的望着出站口。这人长得瘦瘦高高的，卫小婉一下子就发现了他。


    苏卫国参军后，她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两人还差着年岁，玩儿也凑不到一块去。这会见到来人，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他结婚了，顿时有些羞涩，低着头拽紧了苏大娘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走在她后头。


    苏大娘也见到了来人，她拿紧了手里的包袱，使劲挤出人群，挤到那人身边，开口问道：“同志，我是苏卫国的娘，你是来接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