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9章手指算数


    琴子站在树下，观察着这颇有年头的树。


    看似认真，其实琴子什么都没看进去，那条福珠手串在手心里硌得发疼。


    她该想个办法帮里纱，问题是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尤其是可以最直接得到信息的校舍，她都没能进得去。


    里纱，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得上她？


    小僧们围坐在她身边，尽管害怕，却也不丢下琴子。琴子久久不说话，他们很是不安。几只小僧一对视，把手蹼最绿的那只小僧推了出去。


    大手蹼小僧惊喘一声，引得琴子看向了他。它抖着嗓子，忍不住回头去看其他小僧。其他小僧可不帮忙，根本不和他对视。


    “怎么了？”琴子放柔态度，没在这时候故意吓唬他们。


    大手蹼小僧壮着胆子问道：“公主大人，我们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吗？”


    “当然不会。”琴子尝试过电话联系兆麻，山里没有信号，导致寻求外援失败。她不会把这种消息告诉给小妖怪们，这只会让他们更害怕，恐怕会耽误她帮助里纱。


    “可、可是……”小僧犹豫了，他们就是根本没看出琴子在做什么，觉得就这样待在山上很危险才想问问能不能早点下山的。


    “嗯，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们很久了。”岩永琴子看出他们的目的，故意抛出问题岔开他们的思路。


    “公主大人请问！”小僧们立刻抛弃了原本的问题，全都围上来期待地看着岩永琴子。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多久？”


    “一，二……”


    小僧们互相数起手指脚趾，让琴子哭笑不得。


    “六十……”


    “七十三年！”


    头发最长的小僧大叫起来，高兴地在琴子身前蹦蹦跳跳。


    “嗯嗯，算的真准。”琴子夸赞了一句，更让小僧们飘飘然。


    “公主大人真好啊！”


    琴子为他们的单纯心情好了一些，而七十三年也让她想到了点东西。


    “那时候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大片大片的山都漆黑漆黑的。”


    “经常有人来山上哭哦。”


    “河底有很多人的尸体。”


    “我们的妈妈都不许我们乱跑。”


    七十三年前的事，对妖怪而言要回忆出来并不算难。真正难的是让这群小妖怪能说出她需要的信息。


    “没有人来收敛尸骨吗？”琴子引导着。


    “有的有的！”


    “最开始几乎天天都有人在找。”


    “但是尸骸太多了，根本捡不完。”


    小僧回忆道：“大批大批的人类忙了有三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在河边、山上捡尸体。”


    “河水都被血染红了，好几天都那样。”另一个小僧补充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这一片的房子都烧没了，好多人都没有家了。”


    “那些人好可怜，好多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人。焦炭一样的尸体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河里捞起来的尸骸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很多都已经变成骨头架子了。”


    琴子听着小僧们的描述，心上沉重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奇怪：“人多的时候，妖怪们都不爱聚集。你们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你们的母亲应该亲身经历过那场大火吧？她为什么会愿意带你们回来？”


    “因为……”


    “因为父亲在这里。”


    小僧们说起“父亲”，大得可怕的双眼都蓄满了泪水。


    “父亲为了保护当时怀孕的母亲，送她出了大火。但是他的妖力用完了，没有力气传送自己，最后就葬身火海。”


    “母亲回来也是为了找父亲的。”


    “她说我们的家在这里。”


    “我们要守卫这一片山川。”


    岩永琴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真是如此，不仅人之一生难离故土，妖怪也同样如此。


    对他人而言无所谓的土地山川，对另一批人而言就是生育他们的母亲，成长起来的摇篮。


    “那你们的母亲还健在吗？”


    小僧们摇头。


    “三十七年前……母亲大人就去世了。”


    “抱歉……”岩永琴子倒是知道隐世之物它们不一定会是长生种，有一些存在生命极其短暂。


    小僧这个物种，寿命却是很长的。而他们的母亲会早逝，与那场大火有关系？


    “公主大人不用难过啦。”


    “母亲是为了保护我们，还原过去家园的模样，才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小僧们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她告诉我们，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护这片土地，直到父亲的灵魂得到安息。”


    “你们的母亲很伟大。”岩永琴子没想到妖怪会为了家园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惜牺牲自己漫长的寿命。


    “这里环境越来越好了，而且已经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来，很适合我们生活。有很多大妖怪也来定居了。”小僧们说到这里还很骄傲。


    “你们真的很厉害呢。”岩永琴子再次夸奖了他们，这一次认真了很多。


    小僧们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不过，不是说那些人收敛尸骨都很难收敛完吗？怎么后来就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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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子继续问，她感觉这里的幻境一定是有缘由出现的。可她还没抓到那一丝灵感。


    小僧们互相看了看，似乎在回忆那个时间点。


    “他们……”


    “噢噢噢！我想起来了！”


    “那些人说继续打捞也没有用，只是浪费力气。”


    “这里没有价值了。”


    “很多人自己在寻找亲人尸骨的时候也受了伤，没有力气再上山下河。”


    “他们反对不为亲人收殓，可是那些看起来很神气的人不允许，最后那些人就在山脚下建了一座神社，他们把收殓的尸骸都葬在那里哦。”


    “神社？建在山的哪一边？”琴子追问，试图拼凑出更多的信息。


    “就在山脚的东边，靠近河边的地方。”小僧比划着方向，“那里以前是个小村落，轰炸后什么都没剩下，他们就在那里建了神社，说是要安抚亡魂。”


    “那神社供奉的就是那些逝去的人？有人来参拜吗？”琴子继续探询。


    “供奉的不止是那些人……还有……”小僧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些记不太清。


    “还有当地的土地神和河神。”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小僧终于开口，“一开始有很多人来参拜，他们祈求平安，也祈求亡魂能够安息。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原来如此。”琴子点了点头，她能想象到那场景，战争的创伤随着时间慢慢愈合，但对于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来说，痛苦可能永远不会消失。祭奠之人也因为时间，自己也老去，甚至死去，神社就会渐渐失去供奉。


    “那你们知道这里的烈火幻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琴子终于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小僧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努力回忆。


    “不知道啊……”


    “我的意思是，烈火幻境是七十三年前就有的吗？”琴子换了个问法。


    “不是不是。”


    “一开始就有，就不会有妖怪被烧死了。”


    小僧们努力回忆。


    “好像是在神社建立后不久吧。”年长的小僧不太确定地说，“我们记得每到夜晚，山上就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哭声，又像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对对对，而且有时候白天也会看到山上有奇怪的火光。”另一个小僧补充道。


    琴子的眉头紧锁，她意识到这幻境与神社、与那场轰炸有着莫大的关联。或许，要解开这个幻境的秘密，她需要去那座神社探查一番。


    “你们能带我去那座神社看看吗？”琴子请求道。


    小僧们互相看了看，最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