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钟鸣漏尽,气数将绝

作品:《仙狐竹马绕青梅

    “你进去,陪着妹妹就好,门□□给我就行。”


    眼看山脚下劈出一条路朝着洞口而来的神兵越来越近,陆伯都把妻子往里狠狠一推,做好了孤身作战的准备。


    被那股蛮力推得退了好几步的人,再准备出去时,却发现夫君那只提剑的手已经横在了洞口,提前预判了她的倔强和坚持。洞里的小情侣已经拿好了武器,都站了起来立在里面,看上去随时可以迎战。


    妹妹的衣服上全是大片干涸的血渍,手里的长刀也有了明显的豁口。她已经不想感知判断那刀上的死气来自神兵还是妖族,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护着妹妹出去。


    “不如你和玄知分头走,他先坐我的麒麟走,你同我断后,我再想办法给你找个地方安置。”


    原本还在远处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响,孟望舒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便主动把心里的计划说了出来。站在身后的山主没有说话,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身后幽深的甬道:


    “姐姐,你走吧,那后面有足以把这一带山脉夷平的炸药。


    山门的师兄弟们自有应对藏身的暗道,那些血洗妖族的神兵只要到了门口,我便与他们同归于尽。”


    听见这话心凉了半截的人,扭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夫君,又再看了看下定了决心的妹妹。


    每座圣山的确都有面对灭顶之灾时保住气节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办法,但要自己接受妹妹以这样惨烈的死法离世,她却实在做不到。


    “雪儿,有爱有情并不是你身为一个神女的错儿。


    但,若是你一意孤行,炸了整个蓬莱,我和你姐姐,便是豁出性命去也保不住你们了。”


    站在洞口的人正在与神兵僵持,却也显然听见了里面的对话。那些脚步声停在了离洞口一段距离的坡上,应该也是在踌躇,到底要不要撕破脸,与三界最年轻的上神打一场。


    “陆神君须知洞里的已经不是圣山之主,而是仙族罪人。


    若您还是执意要护着她,我们也不得不冒犯您一回了。”


    不远处的神兵大声警告着提剑的昆仑山神,心知门口的夫君今日若全力拼杀,必能为妹妹争取到一线生机,但若是整座山上都变成了那些人的墓地。


    明日天下九部要面临什么,也实在是不难想象。山上那座神殿里咿咿呀呀的女儿自诞生起,便没有过过什么太平日子。若是还不会说话就要跟着关进天牢,那自己还真是枉做了这个娘亲。


    横竖所有的流言蜚语指向的都是九尾狐魅人心窍,引得神君色令智昏,才娶了一只狐狸坐上昆仑的后位。若今日自己坐实了那祸水的名声,便也成全了那些人心里的期待。


    说不定夫君和女儿都能逃过一劫,身后的骨肉至亲,也能偷偷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好好生活。


    想到这儿,提起剑的人就充满了力量,她趁着第一个神兵冲上来,夫君分心抵挡之时,卯准了时机就冲了出去,扎进了上山围剿妹妹的人堆里,拼命厮杀了起来。


    耳边的喊杀声震天,爱人的呼唤焦心又嘶哑。不知奋力拼杀了多久,四周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全都看向了头顶的洞口,满脸是血的人抹了抹眼睛,才知道周围忽然的安静是为何。


    山洞外不知何时出来的妹妹正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按住怀中少年的喉咙,不断从她指缝中涌出的鲜血伴随着那凄凉的哭声,压住了所有的刀兵相向。


    奋力拨开身前的人,跑回妹妹身边的人掏出了身上的灵药,正准备塞进少年的嘴里。就被夫君按住了手,身侧的人声音里有着许多的无奈和心酸:


    “莫费力了,他闭了自己的气门。”


    血流得越来越多,眼神有些涣散的少年,忽然看向了血泪满面的孟望舒,断断续续地开了口:


    “我…我说过,若…若有这一天,我不会……不会让雪儿为难。


    此生……此生与心爱之人……与心爱之人有过一段好时光,玄知,玄知不悔……”


    那只修长的手,终于在这段话说完后,缓缓松开了妹妹的手,那双邪气与天真并存的眸子,也慢慢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呆呆地望着灰白的天空,一动不动。


    妹妹失去挚爱的哭声震得人耳膜发痛,昆仑新后的眼前,却在一片乱象里,浮现起了他们与这位命运多舛的少年初见时的模样来,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孩子,眼里如朗星般耀目的妖族王子。


    必然也是妖王从小如眼珠般呵护长大的天之骄子,有父母奋不顾身的爱情在前,又长着一张与母亲极为相似的脸,生下来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


    更别提自己那个最小的妹妹,是姑姑转世而来,被父母师兄们如珠如宝地呵护着长大。若他们没有遇见,一个是星光粼粼的暗渊里,妖族之后,一个是云气缭绕里,悲悯苍生的圣山之主。


    奈何情字从不由人,将那样一对惊才绝艳的少年男女,硬生生逼成了被迫死别的可怜人。


    耳边的刀剑相交声又重新响了起来,站在夫君身后拼命护住妹妹的人,直到双手被束仙索死死捆住,都还在拼死的挣扎。


    直到被押上囚车之前,她看着至亲那张被抽走了所有魂魄,比纸还白的脸,才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个守着妹妹嘻嘻哈哈的天真少年,只身上青丘为母亲求药受了刁难也毫不气恼蹦蹦跳跳离开的孩子,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伤他至深的世界,丢下妹妹先一步去寻他过世的爹娘了。


    明明玄知在自己遇险时,耗费了百年修为,却没有吭过一声邀过一次功。


    明明他在昆仑蒙难之时,那么费心尽力的保护了那么多无辜的凡族,那个自尽的少年,像是无底深渊里开出来的一朵清莲,只悄悄地绽放了短短的时光,就被按进了泥底。


    阴律司的责罚从不手软,即便今日的座上宾是昆仑的山神夫妇,才上了囚车没几个时辰,孟望舒便已经出现在了刑台之上,行刑的人手里的鞭子挥得呼呼作响,她却只觉得麻木,除了血流出来的温热感,连一丝痛都感觉不到。


    陆伯都受的罚比她重上三倍,早早挨完鞭子的人跌跌撞撞从行刑的地方出来,眼神空洞地回头看了看周围雪白洁净的神界,忽然饱含嘲讽地冷笑了两声,便又上了坐骑,直奔她离开不久的那座圣山。


    这地方不愧是神界的地盘,自己不过在天上挨了几鞭子,玄知离世的地方便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像那些爱恨交之,有情人分离的故事从没发生过一样,风动鸟鸣,看上去一片祥和。


    “后主还请回吧,老夫是不可能上天为你妹妹求情的。


    她是我亲选的山主继任,你可知我花了多少心血栽培她,她身上又背负了多少山门的希望!


    现今她闯下这样的的大祸,简直是师门之耻!叫我如何原谅她!”


    老山主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颤声怒骂了半天,怎么也不肯依她,去天上为那个时间不多的妹妹求一线生机。这反应在孟望舒的意料之中,但却逼不退她,若是这位隐居多年的神界祖师都不肯去救雪儿。


    三界之中,怕是再难有人在阴律寺的判官手里,抢回那条命了。


    “今日的事情出来之前,她还是蓬莱的宗门天骄。


    守得住山,杀得了妖邪,不过短短一夜,祖师的嘴里对她便全是恨意。


    您可曾记得,她血染衣襟只身守山的时候,也只有十六岁!这神界,只容得下她挥剑斩魑魅,逼退妖邪数百里的万丈豪情,却容不下她少女情动,对心上人的那点爱慕之情。


    那妖族王子,也不过是情窦初开,从未谋害过无辜生灵,您为何就不能怜一怜,那个从小跟着您的小徒儿呢?”


    这世间妖不似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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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心软和情愫,神却不像神,失去了所有的怜世之心,冷漠至极。


    身为仙族,跪在石阶上的人,忽然不明白,这些年,她效的天下,忠的道义,背后到底值不值得。


    那个困在天牢里的妹妹固然有错,可到了今日,仰仗着那个年轻师妹的英勇活到今日的师兄师父,无一人出来为她求情。


    仿佛那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横刀疆场从无败绩是应尽的本分,一旦情动惹祸,便活该死上千百次来赎罪。时间像一个轮回,妹妹的身上,又令她看见了因为情动而被迫害的外祖那悲凉孤独的影子来。


    “你也说了她从前是我蓬莱的天之骄女!


    可仙妖有别,她爱上一个妖孽之子,与那妖邪偷偷幽会,不惜为了他叛出山门,屠杀神兵!你可曾想过世间从此如何看我蓬莱?


    我们避世多年,清誉满门,如今,全都毁在了你那个妹妹手里!”


    说完这句话的老山主,捋了捋气得发颤的胡子,就不再理会跪在石阶上的人,长叹一口气便转身离去。


    听见脚步声的孟望舒没有抬头,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只盯着被泪水反复打湿的石板,怎么也不肯起身。


    直到身边跪下的人越来越多,她才转了转眼珠,看见了左侧那个描着蛟龙踏海纹样的衣摆是弟弟的,右侧那个白色云纹沾着血污的,是刚受完刑的夫君的。而前方鞋底都格外干净的,是当初算定了妹妹命中有情劫,劝自己去拦的,致远神君的鞋袜。


    身后的太阳升了又落,靠着神力支撑才没有昏迷的小狐狸也不记得自己跪了多少天,她只依稀记得,有一日的清晨,粉橘色才刚染上了山脚,那个几日前决绝离去的老山主,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位满头银发的神界祖师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定定地望着山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轻声说了一句:


    “她来到本座门下的时候,不过与那石狮子一边儿高,来的第一日,就偷偷捡了只小兔子藏在屋里养……


    一眨眼,一眨眼……”


    老山主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完,就上了飞马朝着重霄殿的方向去了,到了这一刻才放松些瘫坐在石阶上的人,望着脚下不远处的那片空地,不禁又想起妹妹仙考的那一日来。


    那日风柔云淡,通身碧色的少女只身挡住了要冲上山的万千妖众。她以为,那一日是妹妹仙途坦荡的开始,却不想命运早在那一刻,就悄悄把定好的劫数,送上了那对少年的头顶,剩下的日子,全是倒数。


    “我们也抓紧时间,去一趟重霄殿吧,她像你,看着淡然可性子倔犟得很。


    只怕她不肯认罪,届时天帝想放她一马,也难做。”


    陆伯都扶起了虚弱之极的妻子,急匆匆想跟着去一趟重霄殿,而被他扶住的人,却抬起了苍白的脸,露出了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


    “是神界,率先出兵血洗妖界,是云端之上的人,连问都没问过她半个字,就要杀了她并无过错的爱人。


    这天下钟鸣漏尽,气数将绝,只看尊卑不分善恶,我妹妹何错之有?她一身傲骨,效山门,敬春秋,那天上,比她更该死的人多如牛毛!


    她为何要认罪!”


    浑身颤栗的人说完这些,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可还是觉得不解恨,缓了缓才举起了颤抖的手指着不远处已经死伤过半不剩下什么人的妖界,指着那只在风中摇摆,绝望求救的骨风筝:


    “难道只有神界的仙族配哭配笑配爱憎配活着吗!


    三界别的生灵便都如蝼蚁吗!就算雪儿和玄知犯了大忌,那些枉死的妖众又有何辜?


    他们再这样独断专横下去,以后的日子咱们望不到头吗?不过是盛世将枯!”


    昆仑新后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声清脆的耳光声打断了:


    “你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