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思淼有点难过。


    她搞不懂，每次都在她以为他们感情更近了一步时就要来一次暴击。


    她很不爽他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脱的前女友。


    每一次她都劝自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每一次她都劝自己重要的未来。


    可是现在，她有点不确定了，他们真的会有未来吗？


    如果真的有未来，这个未来里，还会时不时地出现一个温雪来反复膈应着自己吗？


    她无数次地想要删掉温雪的微信却没有勇气。


    一遍遍地点了不看她的朋友圈，最后又取消了设置。


    林悦欣喜欢关景行，她的喜欢高调而又热烈，可自己却不会感到难过，那是因为她明明白白的知道关景行不喜欢林悦欣。对于林悦欣，他一向边界感很强，从未给过她任何期望、有过任何逾距。


    所以，归根到底，她介意的其实不是温雪，也不是他们之间所谓的过去。让她感到痛苦的是他不确定的偏向。


    是他一次次地让她成了在这段感情中斤斤计较翻旧账的loser。


    游戏背包里花了一晚上洗出来的520属性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只属于她自我感动的笑话。


    她右键点中了戒指选择了抛弃。在一边傻站了很久，久到快要到系统设定的抛弃物自动消失时间，她哑然地点了拾取。


    她点了神石，从手工区传送回了鹊桥。


    熙熙攘攘的鹊桥此刻只余零星几个蹲安全区挂机的人。


    她双开了游戏，登入了关景行的游戏账号。


    她操纵着角色在三生石前申请了结婚登记。


    她静静地看着游戏里的角色坐着花轿在主城区穿行，看着他们拜堂成亲，走完了流程传送到了洞房花烛的婚房。


    大红的嫁衣很美。


    初代绝版的时装依然明艳飘逸。


    没有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遗憾为什么错过了这么美的时装。


    现在得到了，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雀跃。


    她点开结婚证书，他们是本服第99对新人。


    她没有抢到前十名，却得到了当晚最动听的长长久久。


    她再一次扔掉了那枚自己费尽心力才洗出来的戒指，蹲坐在地，一点点地等着时间流逝，看着它在眼前消散。


    操纵着游戏在洞房花烛的场景下了线，向思淼默然地关了电脑。


    一切都是虚幻，就好像她那自以为是的爱情。


    向思淼没有再看手机，重重地躺回到床上，事实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会失眠，相反，她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丧到了极点便是心哀。


    第二天一大早，她收拾好自己，上了公交抵达公司。


    她刚刚清理完邮箱，就收到了周航的包裹。


    她拆开一看，是两大包的牛肉干。


    她连忙拍照给周航发了消息。


    周航几乎是秒回复。


    【周航：内蒙那边借调结束我返回云溪了，听说当地特产是牛肉干挺正宗的，给你寄了两包尝尝。】


    【周航：千万别说不好意思收！我给我爸妈，勇哥！以及云溪风场的弟兄们都寄了。咱俩好歹也是爬过同一台风机的战友！！你如果说不收那就不够意思了。】


    向思淼忍不住笑了。


    【向思淼：我已经拆开吃啦，好吃！！感谢！！！】


    她撕开一袋包装给助理组的几个人各抓了一大把送过去。


    孙亭乐呵呵地打趣她：“是风场同事寄过来的吧。哎，我都干了几年助理了，都没人给我送过礼。好伤心！”


    她说着拆了包装咬了一口，惊呼：“哇，这牛肉干真不错，我的心伤痊愈了，谢谢思淼。”


    “不客气。”向思淼冲她一笑，把另一捧牛肉干搁到王思圆的工位上。


    王思圆脸上挂着情绪，她右手握着签字笔，冷冷地抬眼扫着向思淼：“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做多余的事。”


    向思淼一愣。


    孙亭嚼牛肉干的动作也是一顿，她支着手臂怔怔地看过去。


    王思圆斜倪着她：“管闲事管到别的区域，全世界就你最善良是吧，年纪轻轻，心眼可真不少，踩着同事去玩收买人心那套你可真溜啊……”


    她一把扫开牛肉干甩到了地上，厌恶地说：“竟然还有脸带着战利品舞到我面前，长城万里都没你脸皮厚吧？”


    向思淼原本因为偷偷帮了周武递交医疗就有些不安，但牛肉干明明就是周航送的啊！


    她深呼吸一口气，闷声开口：“思圆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王思圆打断她：“误会什么，你敢说我们区域周武的医疗发票不是你给递交的？我这边遇到了纠纷，因为医疗发票丢失和现场人大吵了一架，我前脚发邮件给风场说不再接收医疗发票，你后脚就假装做好人偷偷收单子。现在我们区域风场都在传你人好，说我自私不负责任，你满意了？”


    向思淼也没有想到这事会传出去，周武明明答应过她这事保密谁都不能说。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去追究，她努力压抑着情绪面对着王思圆试图解释：“我是在上班路上接到的周武的请求，当时我并不知道你弄丢发票的事。除此以外我没有帮任何人递交过发票。”


    “哼，那你现在带着战利品过来是找我炫耀的吗。”


    向思淼蹲下身，开始捡牛肉干，孙亭也弯下腰帮她一起捡，然后顺其自然地把向思淼手里的牛肉干抓过来放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向思淼站起身，静静地看着王思圆：“牛肉干是我们区域云溪风场的同属送的，他临时借调到内蒙帮忙，返程前顺路给我寄了特产。”


    王思圆似是一噎，她瞪着向思淼说：“算我看走眼了，小瞧了你。当初我休年假工作交接给你，你铆足劲地干活，就是预备着有一天把我踩下去是吧。”


    向思淼真的要气死了，好心接手她工作，天天加班累死累活的干。当初她休假回来听说烫手山芋解决了，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还要给她买咖啡。她体谅她刚买了房背了贷，只要了罐热牛奶。


    现在倒好，倒打一耙，嫌她代班期间表现太好。


    向思淼心凉透了，她无力再去跟她争辩，只怔怔地盯着她，淡淡说道：“凡事都要讲良心，我不想说什么了，公道自在人心。”


    向思淼回到了自己工位，王思圆则是拿了水杯去了茶水间。


    章楠看她气鼓鼓盯着电脑屏幕呆坐的，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轻声说：“千万别内耗，纯粹是她无理取闹。我们组优化名单报的是她，现在在等业务部其他小组定下名单再集中上报，她可能从其他方知道消息，不服气发疯呢。”


    “嗯呢。”向思淼无力地点头。


    一连几天，向思淼都没和关景行碰上面。


    她整理着周春林签好的联络单，看到里面有一份市场部的单子，她将这份联络单塞到了最后一页。


    等手头其他单子派送完，她握着单子走向市场部。


    她去送联络单时，特意去了一趟市场部，小助理看到向思淼过来，感激说：“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专门跑一趟送过来，我还打算四点多去你那拿的。”


    “怕你着急要用，就送一趟了，正好我近期减肥呢，多跑几步路也算完成KPI了。”


    “我不着急的，我们温部长请了一周假。”她格外开心地对向思淼说：“我最近可happy了~”


    “挺好。”向思淼面上带着笑，心底的苦涩就快藏不住。


    她很丧地慢慢踱步走向业务部办公室，王思圆在半路拦下她。


    “我们聊一聊吧。”


    王思圆将会议室外的标志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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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使用中。


    她关上门，迟迟没有说话。


    向思淼心底有些犯怵，她扫了一眼手机，压抑住心里的烦躁，抬眼问：“你想聊什么？”


    王思圆双手撑在桌上，眼睛有点微微泛红，她直直地平视着向思淼说道：“我和我老公都是来自十八线小县城，前阵子挺火的一个标签——小镇做题家说得就是我们这类人。寒冬酷暑的一刻都不敢休息，拼了命的努力读书才考了大学，我和我老公比任何人都想留在K城，可我高考志愿没填好，被调剂到了日语专业，能进风能当助理我真的特别开心……”


    向思淼拧眉，王思圆几天前刚跟她翻脸，这会又是一副跟她掏心窝子的模样……


    王思圆自嘲地一笑：“可能你无法明白我们的心境，我们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才能追到你们的起点……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没有资历，只能靠自己……这次优化……孙亭家里是能源局的，她哪怕不来坐班吃空饷都没人敢动她，赵荣家里有电网关系，章楠是公司成立就进来的老员工……张莹在休产假，之后还有一年的哺乳期受保护，所以遇到优化，就只能把我推出去……”


    向思淼：“……你所谓的你们，并不包括我，我和你没有什么两样，风能的大部分员工也都是普通家庭出生，大家也都是早六晚十经历过高考的厮杀，谁还没有为了分数拼过命？”


    “你想表达什么呢？”向思淼皱眉：“你跟我抱怨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也说了孙亭明明可以吃空饷，但她每天跟我们一样打卡上班，手头的活做得也不比你少。赵荣家里有关系，但她也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关系懈怠工作，她下班走得比你还晚……楠姐是组长，但是风能开第一个风场的时候她就在了，所有的制度和规范不都是她当初摸索出来的吗？当时部门刚成立，她可是什么活都干……你这样拉踩他们也不合适吧……”


    “而且……”向思淼顿了顿，说道：“名单也不是我定的，我也没有什么权利给你当判官。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那我先走了。”


    “思淼，你等一下。”王思圆连忙叫住她：“我老公在市场部，已经确定了要被优化，每个月只能拿两千多的放假工资。你知道的，我们刚刚买了房，这点钱连贷款都还不上。我们目前还在租房，如果我也被优化了，我们怎么活？”


    “……”


    向思淼：“就没有想过重新找一份工作？”


    “我是日语专业，现在大环境不好，前阵子日企车都被砸，K市日企更是少之又少，而且我毕业到现在都没用过日语，都生疏了。除了风能，我找不到这样薪资水平的单位了……”王思圆哀求地说道：“思淼，你就帮帮我吧，反正你在K城也没买房，你重新找一份工作比我容易。更何况你还有退路，你回家你父母也能帮你安排工作。或者你就领着工资出去旅游、考证也行啊。我上次看到你午休在看CPA，你正好领着工资全职考CPA啊。这个考试不是挺难的吗？你去跟周总说你主动申请放假好不好？我们助理组只要优化一个人，你主动申请了，我就可以留下来了……”


    向思淼被她说得目瞪口呆。


    王思圆拉扯着她的手臂，接连恳求：“求求你了，思淼。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向思淼慢慢的避开她的拉扯，憋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王思圆的表情都快绝望了。


    向思淼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她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泛酸，她同情王思圆背负房贷的重担，她理解她的苦衷，可是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地小螺丝钉，她也想留在风能，留在K城……


    她还没有办法为了同情别人而放弃自己，至少，现在的她还做不到。


    她不敢去看王思圆的眼睛，心里像是背负了一道沉重的道德枷锁，她快步地推开会议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