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兄妹2
作品:《冥神她只想吃瓜》 何峻受了寒,本就有些发热,在听到阎月这番话过后,又失声痛哭了一阵,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何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却一再跟几人致谢。
“我今日一早没见他,就想着他又来这儿了……他还是放不下……”
阎月掏出帕子,递给何母,何母颔首接了帕子,却哭得抽噎说不出话。
她身旁的男子叹道:“俊儿这孩子性格良善,就是心太重了!当年的事,实在不怪他。”
原来,何峻的确是因为妹妹才变成这样的。
二十年前,何峻十岁,妹妹八岁。正逢年节,小孩子都爱凑热闹,在家待不住,何母便让何峻带妹妹来买两条鱼,备着年节吃。
何峻买鱼的时候,眼不见的功夫,妹妹不知何时跑到了渔船船头。许是风大,又或许是船身不稳,身子一晃便掉进了江里。
虽说水边长大的孩子都会游泳,可何峻年纪尚小,江水又寒凉,终究没能救回妹妹。
待渔船将妹妹的尸首打捞回来,小小的人儿已经完全没了气息。
直到何母和丈夫赶到,何峻还愣愣地跪在妹妹尸首面前,见到父母才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之后何峻大病一场,险险救回一命,便有些痴愣了。
说是痴愣,却也不是傻。只是性子变得沉默、木讷,原本活泼爱笑的孩子,总是垂着头走路,也不爱跟人打招呼了,说话做事总是慢半拍,似乎需要反应一会儿。
郎中说他是被吓到了。
何母痛失爱女,又险些失了儿子,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在意孩子变得痴愣?依旧精心呵护着长大。
只是从那年开始,何峻每年临近年关,都会来江边乱转。
想不到,还真的叫他遇见了今日的事。
四人各自捧着一碗姜糖水,听着何母讲述何峻的事。那男子独自在厨房,叮叮咣咣忙活,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一盘菜,一再邀请几人留下吃饭。
阎月正推拒着,又有个五旬上下的人,搀扶着一个脚有些跛的人,急匆匆闯进院子:“慧兰!大哥!峻儿如何了?”
“峻儿没事,只是受了些寒,喝过姜汤睡下了。”
何母先安抚了二人,又介绍阎月等人说:“这是将峻儿送回家的好心人。多亏他们帮忙,否则单是靠我和大山,峻儿怕是还要多受一会儿冻了!”
何母给阎月介绍那跛脚的人,说:“这是我丈夫老何。这位是吕海,刚刚照顾峻儿那位是吕山,他们是兄弟俩。”
楚枝惊叹道:“还真是双胞胎,长得好像,但是个子不一样高,胖瘦也有区别。”
何母微微一笑:“看来诸位早就听说过我。”
南青连忙转圜:“坊间传言,十有八九都是假的,我们不会当真。”
何母又笑了笑,说:“无妨。外人如何说,我们不在意,日子是自己的,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
何母本名施慧兰,十六岁嫁给吕山,的确三年无所出。
吕家穷,给大儿子娶了施慧兰,小儿子吕海就娶不上媳妇了。婆母不甘心白花这钱,以休弃威胁,逼着施慧兰跟小叔子吕海也睡了,想着只要能给家里传宗接代,就不算亏了。
未成想,还是没能怀上个一儿半女。
婆母便当是施慧兰不能生,临终之前,逼着儿子赌咒发誓休了她。
施慧兰被休弃回了娘家,娘家觉得脸上无光,对她也并不待见。来探亲的姑父,便对双十年华的外甥女动了歪心思,强/暴了她不说,还以为拿块碎银子就能哄住她。
施慧兰接连受挫,不愿再软弱下去,闹着要去见官,想让衙门将姑父这个禽兽下大狱。
谁料姑父给她爹娘拿了些钱,家里人便全拦着她,她姑母还说若是非要见官,就是把她这个姑姑往死里逼!
她闹得动静不小,村里人不少都知道她被她姑父侵犯了。
施慧兰没想到父母、姑母以死相逼,不许她报官。她觉得自己是活不了了,一个弃妇,又遭姑父欺负了,名声彻底完了。
老何当时走街串巷卖盐巴、油之类的日用杂货,施慧兰拿着自己做的布鞋,想跟他换一包砒霜,说够药死两个人的就行。
老何这样的贩夫走卒,消息最是灵通,自然知晓施家出的事。他不敢给她砒霜,只劝她别在意那些名节、闲话,换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
老何给施慧兰讲了他自己的故事。
他出生丧母,少年丧父,娶了两任妻子,都没几年就死了。村里人说他是天煞孤星,克死爹娘、又克死两个媳妇,都对他避之不及。
他变卖了家中房屋薄田,来到临江城外,找了个村重新置业。如今有三间房、三亩薄田,平日贩卖写杂货,日子过得也挺好。
老何说,若施慧兰愿意,他可以教她从哪进货、去哪能多卖钱,做个挑货郎,总能养活自己。施慧兰突然觉得活着也没那么可怕了,便跟老何走了。
本想好好学,做个女挑货郎,回头赚钱开个自己的铺子,谁料却意外发现,她有了身孕。
是禽兽姑父的种,施慧兰并不想要。
老何劝她孩子既投奔她来了,就是一场子女缘分,别当孩子跟那禽兽有何关系,这就是她自己的孩子。
施慧兰因无所出被休弃,难得有个孩子,很快被老何说动了心,却还是担心孩子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老何便说,她若不介意,就让孩子认他为干爹,往后他给孩子撑腰。
施慧兰觉得老何是个好人,虽然年纪大了她十多岁,但二人往后相互扶持过日子,总比她一个人强。老何原本害怕自己克她,可施慧兰说她不怕死,也想让孩子姓何,把他当亲爹。
二人就这么草草成了婚,生下何峻。
老何真心把何峻当儿子,就算后来自己的女儿出生,对何峻的态度也没有半分改变。加上夫妻俩都勤快,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幸福无比。
转折发生在何峻十岁那年,女儿落水溺死,何峻大病一场,险些没了命。
家中为给何峻看病掏空了积蓄,老何为了能多赚点钱,爬野山采药材,跌下山坡摔断了腿。
吕家兄弟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门的。
施慧兰再嫁后怀孕生子,吕山、吕海“不行”的事,便人尽皆知了。他们十分内疚把施慧兰休弃,害她背上污名,遭姑父欺辱。
得知何家出事后,兄弟俩把这几年攒着娶媳妇的钱全了拿出来,说原本就娶不上媳妇了,留这钱也没用。
施慧兰顾不上硬气,接了这笔钱给何峻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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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何治腿。吕家兄弟见她一人忙不过来,主动留下帮她照顾老何,又帮她去干地里的农活、侍弄庄稼。
这一帮,就没能再走。
老何腿虽然接上上,但伤得太严重,留下了跛脚的毛病,阴天下雨还疼,也不方便再走街串巷。吕家兄弟索性卖了自家的宅子、农田,跟他们一起搭伙过起了日子。
这诡异的一家五口,一过就是二十年。
当初简陋的三间土房,如今变成了五间高大的正房,东西厢房各四间,还有三间倒座房。另辟了后院养了些牲口,有一头牛、两头猪、八只羊、鸡鸭各十几只,除此之外,还有十二亩良田。
何峻除了老何这个爹,还有吕山干爹、吕海干爹。可这三个爹,没一个是他的生身之父。
许是太过传奇,所以施慧兰的故事,连临江城不少人都知道。
只不过事实与人们所说的,大相径庭罢了。
一顿饭吃完,施慧兰的故事几人也清楚了,楚枝忿忿不平道:“我定要把这写成话本子,为婶婶你正名!”
施慧兰淡然笑笑说:“我们几个,都饱含非议过,如今年过半百,早已不在意外人如何说了。我们一家过得和谐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阎月几人告辞,施慧兰、老何、吕家兄弟一齐相送。
直到门口,施慧兰终于忍不住问:“听闻姑娘能通鬼神,那何峻所说,可是真的?姑娘对他说的,又作何解?”
阎月没有直言,只说:“你只需知道,何峻今日所救的,不止是那个小姑娘。”
“他还救了,被困在十岁的自己。”
施慧兰眼泪唰地滚下来,鞠躬恭送阎月等人:“谢谢,谢谢……”
离开很远后,楚枝小声问:“东家,那何峻日后就不会再痴傻了吗?”
阎月戳了下她脑袋:“人家何峻原本也不痴傻啊!”
她轻叹一声,继续道:“鬼有执念,人亦有。何峻亲眼看着妹妹死在自己面前,一个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承受?他只是陷入了自责和愧疚的情绪里,备受煎熬,才会变得迟钝木讷。”
南青也忍不住感叹:“二十年光阴着实不易。对一个凡人来讲,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
楚枝蹦蹦跳跳说:“回头我编成故事,解开大家对何家的误会。介时何峻讨上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就是皆大欢喜的圆满结局啦!”
一行人重新去需要的东西。
乱七八糟已经买了不少,人人手中都提满了,楚枝却还嚷嚷不够。
白尘怀疑她逮着自己这个苦力,照死了使,阴阳怪气道:“还买?你是要准备吃到棺材里?”
楚枝白他一眼,“你懂什么?腊月二十六之后,街上就没什么人了,你想买都买不到了!”
阎月怀里实在抱不下了,哀求道:“好枝枝,咱们明日再来买吧?我真的抱不动了!”
楚枝这才意犹未尽地转回家。
白尘正腹诽着,还是当狗轻松,明日不变人了!抬眼却瞥见家门口,出现个不速之客。
那人背着个包袱,端得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见到众人立即挂上春风和煦的笑容,声音柔和温润,如夏日的清澈溪水,柔柔地流淌。
“月月,你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