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多的海风，没了白天的热烈，变得平和如水，让燥热的空气得以平息。


    付溪锦耳边的头发被吹落一缕，贴着耳廓。


    她能感觉到陈聿衡说话的时候落在颈侧的呼吸，不知道是不是距离太近，有些烫。


    “你喝了这么多？”付溪锦看到桌上啤酒罐，瞪大眼。


    到底是她需要买醉，还是陈聿衡借酒消愁啊？


    陈聿衡很轻地“嗯”了声，说：“心情不好。”


    哈？付溪锦露出茫然表情，从一堆记忆里翻出刚回来时，闲聊的话。


    失恋了啊。


    原来是感情问题，难怪呢，喝酒这么凶。


    付溪锦反手拍了拍陈聿衡的脸，心想这人的酒量有这么差吗？


    她刚打算说话，安慰下也吃了爱情的苦的弟弟，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付溪锦？你在这啊，好巧。”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又喊了自己名字，付溪锦抬头看去，就看到一群人站在过道上。


    大概十几个人，是她的高中同学。


    孟言序在这群人里很出挑，穿了件灰色的衬衫，搭上休闲西裤，单手插袋。


    帅是帅，但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


    班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我们吃完了，来这边续摊。”


    付溪锦点头，“是很巧，我们刚要走。”


    班长：……


    班长尴尬地挠了一下头，余光扫过孟言序，发现他的表情不太好看。


    不是喜欢苏南卿吗？这一趟回来，又是让他问付溪锦怎么不来同学会，又是看着人家和朋友聚餐面无表情，眼神凉飕飕。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其他高中同学看到付溪锦，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打量她。


    毕竟高中暗恋孟言序的事太出名了，现在人不来同学会，却跟其他男的暧昧不清，谁不想窥探其中原因。


    八卦嘛，谁都爱看。


    “你今天没来，就是在这里有约啊？”一个同学忽然说：“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在大城市待了那么久，怎么突然回来了，我们都不知道。”


    话题一开，其他同学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问起来。


    付溪锦不喜欢这种氛围，有种偷偷给人写情书塞桌子抽屉，被人翻出来后当众朗读的不适感。


    “付溪锦又不是学校里的学神学霸，校花校草的，一丁点动静都要昭告天下，回来就回来了，用不着发个声明吧。”纪然慢悠悠开口，话说得直接，就差没直接怼回去了，“再说了，她没讲，你们不也知道了。”


    赵楠悄悄给既然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厉害啊，不愧是然姐。


    高中时候纪然跟付溪锦不同班，她学理科的，戴眼镜的大学霸，常年扎个马尾冷着脸，同年级的都知道她。


    纪然说完话，其他人立即噤声，倒是露出点尴尬来。


    付溪锦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没什么准备，但觉得没必要解释什么，她又不欠谁的。


    “你们还续摊吗？续的话，我请大家喝酒，就当今天没参加的赔罪。”付溪锦笑得眼尾弯弯，“我可以打九折。”


    一句玩笑话揭过去，气氛又好了一些。


    班长出来打圆场，其他人也就笑着祝付溪锦的海产店生意兴隆。


    只有孟言序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就插兜站在那里。


    付溪锦没敢看他，因为陈聿衡一直靠在她肩上，她尴尬的龇了龇牙，“你头好重，起来了。”


    他们俩认识得太早，对方什么样一清二楚，说话的语气会跟别人不太一样，有种无法插足的亲昵。


    陈聿衡闭了闭眼，敛去眼底的不爽，“脑袋里装的都是知识，当然重。”


    付溪锦惊讶于他的厚脸皮，“都是水吧，晃一晃说不定可以发出海浪声。”


    说完，被自己脑补的画面给逗笑。


    一个小插曲，让他们也没打算继续吃。正好时间差不多，菜和酒都快吃完了，四个人打算先撤。


    纪然看还赖在付溪锦肩上的陈聿衡，没眼看地别开脸，一抬头，发现其他人去续摊了，孟言序还站在那儿。


    她皱了下眉，不太喜欢孟言序的行为。


    喜欢和不喜欢对她一个理科生来说，是最好分别的情绪，拖拖拉拉的，有点渣男了。


    “快起来啦。”付溪锦推了推陈聿衡，看向赵楠，“你帮个忙啊，你哥们不扶扶？”


    赵楠伸出手，想到什么又缩回来，飞快瞥向纪然，“然姐，我也有点晕。”


    纪然伸手，直接掐住他后颈，“能起来吗？”


    赵楠：“……能。”


    正不知道怎么对付耍赖的陈聿衡，付溪锦看到这一幕，心念一动，伸手就去捏近在咫尺的脖子。


    好歹比陈聿衡多吃两年饭，真醉还是假醉他看不出来吗？


    微凉的指尖才贴到后颈，温热触感转瞬即逝。


    陈聿衡直起身，“好像没那么晕了。”


    他说完，握住付溪锦的胳膊，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刚才结过账了，走回家。”


    付溪锦给他一个白眼，没挣开他的手，“陈聿衡，你再这样，我下次真的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小孩子一样的威胁语气，没半点作用。


    “好，我相信你肯定会狠心把我一个人丢这里。”陈聿衡拉着她绕过桌子，正要往外走，忽然被人挡了一下。


    陈聿衡话音一顿，掀起眼看向挡路的人。


    一双自带笑意的桃花眼因为上翘的眼尾和狭长的眼皮，变得有几分冷然。


    孟言序没看陈聿衡，视线直接绕到他身后的付溪锦身上，“有空吗？”


    付溪锦下意识攥紧手，尤其是还没进去那几个同学投来的视线，让她很难受。


    其实，她人缘一直都不差，身边朋友也不少。


    但自从她暗恋孟言序的事，莫名其妙被全校知道后，这种有意无意看热闹的视线就多了起来。


    “没空。”陈聿衡语气正常，“我们打算回家了。”


    孟言序皱眉，视线移到陈聿衡身上，“我问的是阿锦。”


    阿锦。


    很亲昵的两个字，是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么喊。


    付溪锦无意识地抓住了陈聿衡衣摆，低着头咬唇，不想让自己变得很狼狈，但是“阿锦”两个字，这些年她听孟言序叫过太多次。


    阿锦，阿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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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无数次，付溪锦在感情里得不到回应，只能跟在孟言序身后，仰望他时，午夜梦回都有这两个字。


    每一次，她都会窃喜，他们的关系是比别人更亲密的。


    付溪锦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竟然还能动摇，“我……”


    “她没空。”陈聿衡像闹脾气一样，没让付溪锦说完话。


    一旁的纪然和赵楠都没吭声，知道说话也没用。


    这种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付溪锦不彻底走出来，谁都没招。


    孟言序不悦道：“你是她什么人？”


    他当然知道陈聿衡是什么人，是付溪锦的小尾巴，就算小两个年级，也总是上学、放学的时候等付溪锦一起。


    身量不算壮硕的男生，偏精瘦，总是在学校里打球，等到高三放学，骑着自行车等付溪锦。


    但又怎么样，付溪锦只把他当成弟弟。


    陈聿衡薄唇微抿，没有恼怒，只是眼底带着一丝挑衅，似乎还有笑，“你又算什么人？”


    他只是弟弟也没什么，反正孟言序什么都不是。


    付溪锦一下清醒过来，察觉到陈聿衡在生气。


    完了，陈聿衡从小到大生起气来，超级难哄的，而且她爸妈绝对会偏心陈聿衡，问她怎么又欺负人了。


    付溪锦顾不上孟言序看来的眼神，扯了一下陈聿衡的衣袖。


    陈聿衡发现她的小动作，回过头来，大概是喝了酒，眼神有些湿润。


    “回家吗？”


    “……回。”


    付溪锦拒绝不了，因为她发现陈聿衡的眼神，太像刚来她家时，那种被家人抛下，又倔强不肯开口的样子。


    小时候他们俩一吵架，只要陈聿衡是这眼神，她就生不起气来。


    “孟先生，不好意思了，我要带我弟弟回家，没空了。”付溪锦扶住陈聿衡，“晕了吗？”


    陈聿衡无语，但点头，“很晕，扶我下。”


    付溪锦朝孟言序点下头，立即扶着人从一旁走开。


    他们俩一走，纪然和赵楠也没什么理由继续待着，连头都没点，直接绕过孟言序走了。


    从大排档去陈聿衡住的地方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


    中途他们和纪然、赵楠分了手，一路沉默地回到公寓，上了楼，直到进了门，付溪锦才回过神来。


    一进门，她就把自己摔进沙发，扯了一个靠枕抱在怀里。


    陈聿衡知道她心烦，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拿了两瓶水出来，拧开一瓶递给她，“付溪锦，你太没出息了。”


    付溪锦接过水，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有出息？孟言序问你是谁，你都答不上来。”


    陈聿衡靠在一旁，喝水的动作停下，“我要怎么答？”


    声音有些低，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影响的。


    付溪锦想都没想就说：“弟弟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难道这小子还打算翻脸不认人了？


    想到这里，付溪锦瞪着陈聿衡，像是在看一个小白眼狼。


    陈聿衡沉默了下，忍住撬开付溪锦脑袋观察的想法，转移话题问：“明天去不去赶海？”


    付溪锦算了下上次发布视频的时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