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愿你早日成长，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万年时间，换得他成长。


    还真在现在明白了责任。


    墨青松一下跌坐在地。倚靠着椿，闭上眼睛。


    尘封的记忆全部解开，他对着空气茫然的喊出声：“木木。”


    没有人回应。


    苦笑过后，他收回所有情绪，眼底无波无澜的站了起来。


    沙沙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墨青松猛地回头看去。


    千椿站在那！


    怎么会？


    明明可以感知世间所有情绪。


    这一刻墨青松就像没记起过一样，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千椿一步步朝他走近。


    凭肉眼去看，凭理智去判。


    对方眼底害怕，惶恐，欣喜，还有着很多墨青松看不懂的情绪。


    他从未见过千椿这样失态。


    对方一直是平和冷清，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


    墨青松突然有些无措。


    春风吹过发梢，遮住了墨青松的眼，模糊了视线。


    下一刻，他被拥入一个温暖怀中。


    湿润划过了他的脖子，墨青松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哭。


    墨青松哭累了，流干了所有气力，手指紧紧攥着千椿的衣袍，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千椿才敢紧紧的抱着他。


    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


    一滴清泪砸在了墨青松手背上，抱着他的人也哭了。


    千椿清醒克制的只敢掌着墨青松的后脑，感受着面前人的体温。


    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千椿将人打横抱起，往迷雾谷外走去，往山下走去。


    他没有回那户人家，在扶桑城内找了间客栈住下。


    那些温情，已经过去了，他的爱人不该再承受那么多。


    墨青松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千椿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


    墨青松醒来了，入目是青色帘帐，床边坐着一个人。


    涌入身体里的是一片平和，没有其他。


    墨青松自己都没注意，他松了一口气。


    千椿，墨青松想喊他，张开嘴才发现自己没出声，或许是有的，只是小到连自己也听不清。


    屋外的嘈杂，打破了寂静，墨青松终于出声，礼貌喊道：“千椿兄。”


    “嗯。”千椿应了声。


    两人一如从前一样，保持着同为四宗之人的友好礼貌。


    墨青松想问他为什么回来扶桑，话起心底，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问。


    他害怕对方反问，他答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来这。


    “要沐浴吗？”千椿问他。


    墨青松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动了动自己的脚。


    没感觉，墨青松倏地看向千椿。


    对方脸上坦然无比。


    “多谢。”墨青松声音有些哑。


    千椿走出了房门，没一会身后跟着四个人。


    客栈中的小二和伙计动作勤快迅速，吭哧吭哧很快就倒满了一桶温水。


    人做完事后就离开了，房中又只剩下两人。


    墨青松觉得刚刚千椿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想感谢对方替他治好了脚。


    他不知道的事，千椿知道他的意思。


    他只是不想听到墨青松因为这种事跟他道谢。


    水已经在房中了，墨青松还是起身走进了屏风。


    滴答滴答水声响起，墨青松洗得很急，心乱如麻，无法平息。


    他开始忍不住去想刚刚的事。


    那个拥抱。


    想得久了，连水变冷了也浑然不觉，屏风外安静得连窗外风声也一清二楚。


    墨青松终于还是披上外袍走出了屏风。


    千椿还在屋里。


    “是舍利现世了吗？”墨青松明知故问。


    嗯。千椿垂下眼眸，喉腔轻轻发出一声。


    中域一别之后，如今再见，墨青松总觉得千椿不太一样了，对方身上总带着浅淡的忧伤。


    这种感觉从在刚刚他出声询问时，尤为强盛。


    印象中，千椿不该是这样。


    接连不断的感知，让他语气中带着些疲惫。墨青松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千椿兄，恭喜你入渡劫。”


    他想，待一切结束后，也许对方就会即刻渡劫飞升吧。


    会成为新的传奇，最年轻的飞升者，会是下一个心怀慈悲受人景仰的析木佛。


    而那时他不会重蹈覆辙，神佛不会陨落，世间该是海晏河清。


    千椿沉默了好久，久到墨青松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入渡劫了。”


    “啊？”墨青松没想到千椿会重复这句话。如果是灵泽的话大概率就是小孩子要糖吃般，露出傲娇模样想让人夸夸他。


    但是千椿是绝不可能要人夸的。


    光是想想那场面，墨青松就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简直想象不出来。


    太可怕了。


    算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聊下去，墨青松换了个问题：“千椿兄的苍生道如今应该是圆满了吧。”


    当初对方入大乘的时候墨青松就问过，那时没看成的景象，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看一看。


    千椿抿了抿唇，抬眼看他说道：“世间万物，山川湖海日月星辰，日后慢慢去看。可好？”


    墨青松闪躲了，这问题他答不了。


    “睡吧。”千椿对他说。


    墨青松听话起身了，走到床边坐下，想来千椿应该是不睡的。


    墨青松还是睡到了里侧。


    空气中皂角香被风吹散，什么也没留下。


    躺在床上，嗅着夜间清风，墨青松突然间记起来件事，道法十年璇城客栈中，他打翻了香炉后，就再没有在千椿身上闻到过檀香。


    “千椿兄，对不起。”墨青松盯着帘帐顶，认认真真说出了这句有些迟了的抱歉。


    这世上难听的话，爱人的对不起和谢谢绝对有着一席之地。


    “你永远不用对我抱歉。”千椿看着他，将真心情愫完完整整摆到了他面前。


    只要他看一眼。


    可惜，墨青松不敢转头，不敢看他。


    这句话太重，他承受不起。


    醒来后，墨青松回了夫妇俩的家。


    如今在扶桑的事已经做完了，可能没有下次了。


    走前，总要来见见他们。


    千椿同他一起去的。


    “千椿兄，你有带钱吗？”墨青松忽然问道。


    千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蓝色荷包递给他。


    墨青松扭头看他，很快又转回去，装作若无其事，看向前面的路。


    手下快速将荷包踹好。


    到的时候，女子正在水井旁洗衣服，那小孩在院中玩着树枝泥巴。


    是小孩先发现两人的，一看到他们，小团子手拿着根小树枝迈着短腿东倒西歪跑过来。


    墨青松怕他摔了，连忙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小孩咯咯笑着：“大哥哥。”


    “哟，还记得啊。”墨青松捏着他脸蛋，笑眯眯说道。


    女子听到动静，转身看来。


    看到是他们惊讶之余，赶紧起身在围裙上擦干手，走过来：“两位仙君回来了。”


    心下疑惑，墨青松面上笑着：“嗯嗯，回来跟你们好好道个别。”


    女子心窍玲珑，马上就明白了。


    “那两位仙君是明日走？”


    墨青松一笑：“叨扰了。”


    得了回答，女子马上冲屋内喊道：“勇郎，仙君回来了。”


    男子跑出来时，脸上还残留者将落未落的汗滴。


    是劈柴导致的。


    女子对他道：“去山里找些鲜菇打点野味回来，明日仙君们就要离开了。”


    “好，好。”男子连连点头，回屋拿上家伙什就出去了。


    两人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逗小孩玩。


    墨青松在逗，千椿在一旁看。


    “千椿兄来过这？”这会得了空，墨青松问他。


    刚刚女子见到千椿没有询问惊讶，想来是先前已经见过了，才会如此平常坦然。


    “嗯。”


    果然还是一贯的惜字如金。


    墨青松这下是真越发疑惑，他想不明白了千椿为何会出现在这。


    是发生了什么吗？


    啊，墨青松突然瑟缩了一下，小团子在咬他手指头。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甜，喜悦，渴望。


    墨青松一头黑线。


    这是把他当美味了？


    “别别别。”墨青松急忙抽出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这不是吃的。不能吃。”


    小团子留着哈喇子，小眼睛亮晶晶盯着墨青松举起的手。


    两只小手在空中划拉摆动，看样子随时准备扑上来再咬一口。


    吓得墨青松急忙将人送进了旁边人的怀里：“千椿兄，拜托你了。”


    他是不敢在抱了。


    上次怎么没发现小家伙会咬人啊。


    千椿像模像样的抱着，提醒道：“他可能是饿了？”


    “饿了？”墨青松仔细想了想，刚才确实感受到了渴望，对食物的渴望。


    夫妇俩现在都不在家，墨青松稍稍想了想，留下字条用石头压好，就带着小孩出门了。


    扶桑城现在很繁荣热闹。


    而今中域和四宗地界都不算太平，唯有这里，还算一片净土。


    街上吆喝声不断，墨青松先就近抓了一把糖，塞了一颗到小孩嘴里让他先垫垫。


    当然，他原是没钱的，但就在今早兜里新多出装得满满当当的钱袋。


    墨青松问道：“千椿兄，为什么同为修士，你却那么富有啊？”而我却那么贫穷。


    同为四宗，剑法宗和定原寺差距那么大？


    墨青松想不通。


    两人没带小孩在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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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些布料米面就回去了。


    男子已经回来了，看到他们买的东西一个劲的推辞，任凭墨青松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最后还是墨青松只能先将东西收回储物袋中。打算等明日走了之后将东西悄悄留下。


    晚饭是五人围坐在院中吃的。


    山肴野味，别有一番滋味。


    晚风吹拂，银辉洒下，男子来了兴致，进屋抱了坛酒，拿了几个空碗出来。


    女子笑吟吟招呼问道：“两位仙君，会喝酒吗？”


    墨青松自己拿了空碗，笑道：“会喝。”


    “仙君爽快。”男子倾起身左手手掌抵住坛底，清澈透明拉出面面水帘，浓郁青梅香和酒香混杂萦绕鼻间。


    光是闻着味道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了。


    给墨青松倒满后，男子侧身又想往旁边倒。


    墨青松一瞬伸手覆在了碗上，冲男子笑笑：“他不喝。”


    千椿看着面前斜横挡着的手，点头。


    男子动作顿了片刻，随即憨笑着坐了回去。


    “仙君。”女子端起碗，要与两人碰杯。


    墨青松和男子也抬高碗。


    砰！


    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咳。”墨青松喝得有些急了，这会连连咳嗽，引得一众人朝他注目。


    刚要开口间，背后一只手轻拍着。


    他转头看了千椿一眼，对方面色平静和淡，动作自然极了。


    “没事没事。”墨青松有些尴尬，朝夫妇俩笑笑。


    喝个酒都能呛着，也是没谁了。墨青松自己吐槽道。


    “这酒烈，后劲足，仙君慢点喝。”女子笑道。


    三人又说了好些话，将酒喝完了大半坛。


    小孩白天玩累了，这会在一旁困得不行。在墨青松的坚持下，夫妇俩带孩子去睡了。


    一时之间，院中只有一轮圆月，两个闲人。


    坛中酒不能浪费了，墨青松一口口喝着，仔细感来，现在喝起真比在落花镇那次有滋有味多了。


    这酒口感醇厚带着丝丝甘甜，墨青松越喝越上瘾，不知不觉间后劲上来了。


    不知全为酒的原因，还是参杂了些别的。


    墨青松平生以来第一次，醉了。


    脑中笑声哭声，喜悦悲伤杂成一片。排山倒海般涌入神经。


    墨青松视线有些模糊看不真。


    身体都有些歪歪倒倒。


    千椿一直看着他，这会也发现了异常。


    身旁的人脸上酡红，眼睛像笼着一层雾一样，没有聚焦。


    “喝茶。”千椿到了杯茶递给他，想让他醒醒酒。


    喝醉了的人那还能拿得起杯子，做出反应。


    墨青松抬眼茫然地看向他，似在分辨这人是谁，要做什么。


    千椿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办好，坐离他更近了些。


    想了想，轻轻扶住他的肩，将杯子凑近了他的唇：“喝茶。”


    墨青松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闻了闻，而后又快速将头歪至一边。不喝的意味十足。


    见此，千椿将杯子放下了，对他说道：“我扶你回去休息，可好？”


    墨青松定定看着他，像是在思考消化他刚刚说的话。


    突然，身体一个不稳，整个人直向前倒去摔进千椿怀里。


    千椿原来就有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这会无论是从哪里看，都像是他把人揽进怀里的。


    在他靠上来的瞬间，千椿身体一下定住了，僵硬得一动不动。


    这样倒下来，手是压着的，非常不舒服。


    墨青松手在他胸前一阵乱撑，想要坐起来。


    千椿低头看着他动作，安静认真。


    额间金莲闪烁发亮。


    亮晃晃的光照到了好不容易凭借自己坐起来的人，墨青松先是闭了下眼睛。


    再睁开开时，那层似有若无蒙着的雾散了。


    呼吸一下屏住，被这双墨色黑眸直直盯着，千椿脸色平静不再，眸底倒映的全是面前这个人。


    墨青松手青涩稚嫩摸上千椿的脸。


    哗！千椿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向他。


    面前的人神色懵懂认真，看上去半点不像喝醉的人，


    墨青松黑葡萄似的眼睛发着亮，似欣喜激动。


    手指慢慢顺着光源追去。


    呼！


    墨青松指尖摸了上去。


    金色急速闪烁，在墨青松指下发着烫。


    “你。”千椿声音变得沙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下一刻额头上的手猛地收回，墨青松一下退开倒在桌上一阵干呕难受。


    眼中期待喜悦转瞬间又变成怅然失落，千椿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墨青松看清了面前的茶水，拿起来喝了。


    腹里的翻涌压下去了，脑中那些纷杂情绪褪了下去。墨青松抬头问他：“千椿兄，我刚刚怎么了？”


    “你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