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醒了，但没和黑影说话。


    等了好一会，对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黑影咽下苦笑，倒头躺在了床上。


    两人像以往无数晚一样，共同看着红棕房板。好像一切都没变，但两人都清楚，什么都不一样了。


    先前尽管如何，许晟是自愿留下的。而现在对方没了顾忌，一心只想着离开。


    屋内没有月光洒进，黑暗幽冷。


    许晟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都没睡着。


    墨青松睁眼到了天亮，先去见了风祭，替他换好了热茶：“师父，我走了。”


    他没再说些其他的，墨青松骗师父很多次了，做不到的他不说了。


    “好。”


    墨青松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千椿和灵泽站在冷家大门入口那里。


    灵泽冲他挥手。


    “你们怎么知道的？”墨青松意外问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踪。


    是师父。


    墨青松笑了，这个老头，尽薅免费劳动力。


    明知答案，但墨青松还是问了：“这次可能会很危险，你们...没事，走吧。”


    他搂过灵泽的肩，向着外面走去。


    墨青松说不出后面的话，太生分了也太伤人。


    换位思考，若是他们问出那番话，自己也是会难过的吧。


    三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他和灵泽在一边吵吵闹闹，千椿安静随和走在旁边。


    越是接近图上终点，墨青松越是忐忑害怕。怕师兄不在，更怕师兄受伤。


    终于，到了。


    “有结界。”千椿拉住了要直接撞上去的墨青松。


    经他一提醒，墨青松才注意到面前的透明屏障。真是昏头了。


    魔族！


    墨青松将手放在结界上，登时就感应到结界中浓郁的魔气。


    师兄！


    心下着急，墨青松也不管会不会惊动对方，运起灵力就要将结界强行破开。


    千椿灵泽见状，纷纷也跟着输入灵力。


    轰，结界破出一个小口，接着无限扩散延申，直至完全消散。


    墨青松御起琼潇，向着里面冲去。


    忽地，一道黑雾朝墨青松迎面袭来。


    黑影在有人破界的时候就感应到了，没看清来人就运出了最强一击。破界之人实力不比他弱，他现在魔气未愈，消耗不起。


    要速战速决，然后带许晟离开。或者把人送回剑法宗。


    在那里，总归会有人拦着他点。


    墨青松侧身躲避，险些从剑上摔下来。


    他看到了来人，一团黑雾。


    完完全全就是个魔族之人。


    跳下剑，墨青松和对方缠斗在一起。


    千椿灵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幕。


    千椿扔出佛珠，黑影分神，墨青松一剑刺穿了对方肩膀。


    黑雾之中，黑影看清楚了伤他的人。


    惊诧了一瞬后，肩上传来刺痛，他连忙闪身后退，想要逃走。


    这下，他放心了，人回来了。


    三人怎么会让他跑，墨青松提起琼潇追去。


    电光火石间，许晟从屋内走了出来，喊道:“青松。”


    墨青松一下顿住，呆愣的看着许晟。


    黑影也看了许晟一眼，飞身跑了。


    墨青松反应过来，刚要去追，就又听许晟说。


    “青松，不用追。”


    他怎么说，墨青松就怎么听。


    “师兄。”没再纠结其他的，墨青松说话声都带着哭腔，一头扑进许晟怀里。


    许晟伸手环抱住了他，掌心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了。”


    怀里的人细细发着抖。


    到了现在，墨青松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这是他的师兄，不是剑法宗那个万人敬仰，弟子楷模，光风霁月的大师兄，只是从小疼他护他的师兄。


    抱了好一会，墨青松才舍得放开许晟。


    拿起他的手，探查起许晟的身体。


    许晟温声道：“我没事。”


    结界消散的瞬间，许晟被封住些许的灵力全数恢复，现在的他好得不能再好了。


    确实没事，墨青松放了心。


    “师兄，那个魔族？”墨青松犹豫过后问道，刚刚看他和师兄不像是敌人的关系，况且对方也没有伤师兄一分一毫。


    可，对方又设下结界，阻挠他们向里面传信。


    许晟道：“不算敌人，是不是朋友还未知，若日后遇到多加提防就行。”


    墨青松点点头，也不再问这事了，说道：“师父在冷家等我们，师兄，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不清楚许晟的事处理完了没有。


    “嗯。”许晟回头看了眼竹屋，说道：“该回去了。”


    原以为还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墨青松他们找来，阴错阳差。


    琼潇上还带着黑影身上的血。


    两人说好话后，许晟冲千椿灵泽点头打了招呼。


    将竹屋门关好后，四人就离开了。


    傍晚之前，四人赶回了冷家，墨青松和许晟往风祭所在走，千椿和灵泽回客居。


    一进门墨青松就咋咋呼呼：“师父，快看，我把师兄带回来了。”说完往旁边撤一步，露出后面的许晟。


    “师叔。”许晟对风祭行礼喊道：“让师叔担心了。”


    风祭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


    让两人坐下后，风祭同样为许晟检查了一遍身体。


    确认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师叔，宗内...”


    许晟话才刚出口，就被风祭抬手打断：“晟儿，宗内一切都好，至于其他的。”


    风祭看了自家徒弟一眼，继续道：“明日再说，你们先回去休息。”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他们之间有太多话要说了。


    “师兄，你。”墨青松想问的很多，想问他当时疼不疼，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可最后什么也不敢问。


    “当时没什么感觉，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都好了。”许晟主动答道。


    小家伙看似洒脱肆意，实则心里面装着太多东西了，许晟怕自己不说，他就一直憋在心里。


    墨青松听后，心里还是一阵阵泛酸。


    不想让许晟察觉，他岔开话题问：“师兄，你一直是在那间屋子里吗？”


    “嗯，醒来后就在那了。”


    “那，那个魔族。”墨青松没说完，他说不出来，就感觉很怪。


    许晟声音悠远空寂，带着丝道不明的意味：“是他救了我。”


    “怎么会？”墨青松语气里满是震惊。


    末了，又问道：“师兄认识他？”


    许晟低眸：“不认识。”他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不知相貌，不知姓名，又怎么能算认识呢？


    墨青松不理解，对方怎么会出手相救呢？


    他想得出神。


    许晟替他掖了掖被角：“好了，睡觉吧。”


    墨青松听话闭上了眼睛。


    周遭重归静谧，白日里的事盘桓在脑海。


    琼潇上的血，对方身上的伤。


    对方怎么会这么轻易受伤？许晟忍不住想。


    万籁俱寂的夜里，一道黑影闪进房间。


    “哥，你受伤了。”


    黑影被这突来的声音惊得一顿，随即问：“你怎么在这？”


    被问话的人从榻边站了起来，来到桌边点亮了烛灯。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红衣卓绝，张扬诡魅。


    将退去黑雾的人推至桌前坐下，手中运起魔气往对方肩上窟窿处补。


    眼底止不住心疼。


    好一会才开口回答：“我听派去冷家的暗探说，他回来了。”


    没听到对方出声，他又说：“哥，你这是何苦呢？”千方百计三番五次救人性命，结果人家时时刻刻心里想的都是如何离开。


    他本以为他哥这次，终于能够得偿所愿。两人会一起远离这些事，没曾想，这才多久的功夫，那人就回来了。


    他哥还带着一身伤。


    对方到底有没有心。


    从始至终除了刚开始问出的那句话，黑影一言不发。


    魔气源源不断为他疗愈伤口。


    待他恢复气色，被剑气刺穿的肩上恢复如初时，已是半夜。


    红衣男子脸上冒着薄薄细汗，看他这副样子，恨铁不成钢道：“我当初就不该救他。”就该任那人熬死在魔宫门前，让他试试灵力消散，一点点逼近死亡，万蚁蚀心的痛。


    当时若是直接让他死了多好。


    墨青松一早起来，就和许晟来了风祭这儿。


    没办法，这老头精得很。若是晚了，他午间吃个饭，然后小憩一会到傍晚，一拖再拖。


    怕是等到最后，都不会主动说那些事。


    墨青松看得出来，风祭不想告诉他们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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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不是灵泽，恐怕直到回宗那日，他都不知道在这中域发生了些什么。


    “师叔，你来中域是要做什么？”许晟问道。


    在那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他对外面的事完全不知。


    唉，风祭叹了口气。这两孩子，还嫌这趟出来不够糟心，非得给自己再找点事。


    “师父。”看对方光叹气不吱声，墨青松急道。


    风祭瞥了他一眼，不知从哪拿出了块黑色石头，放在了桌上。


    墨青松不解，拿起来看。


    这是，念魔石？


    可是材质形状又不太一样。


    他抬眼看向风祭。


    “是念魔石，只不过是宗主加强过的。感知魔气的能力更强。”


    听完墨青松和许晟皆是一颤，附近有魔族？


    对于念魔石，两人都不陌生。


    在妖魔频繁出没的这百年间，四宗宗主合力制出了这种能够感知魔气的灵石。方便他们外出追踪抓捕逃出的妖魔。


    魔物擅隐藏变幻，混在人迹中时常难以分辨。


    可，只要对方有一丝魔气外溢，念魔石就能捕捉到变为黑色。


    所以四宗弟子身上总是携带着大量念魔石。


    但，这些仅仅只是对那些血统不高的魔族适用。这些魔族往往不能很好的控制收敛自身魔气。


    真遇到了涂因这种高阶魔族，或是秘境里那些突如其来的魔兵。念魔石压根没用。


    墨青松问：“师父，冷家有魔族？”若果真这样，他们现在还在这，岂不是自己送上门。


    想到这，墨青松眉头皱了起来。


    许晟神情也不太好看，高阶魔族，他总觉得和对方有关。


    魔族的少主，血统纯正，怕时找不到几个比他更高阶的魔了吧。


    他也参与进中域的事了？


    风祭将他们的变化尽收眼底，说道：“不一定是冷家。”


    在两人继续提问之前，风祭又道：“在我初来中域的时候，五家召开了一场讨论会。当时几家的核心人物，得意弟子都去了。”


    五家中混入了魔族，墨青松心下一颤。


    风祭刚刚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五家齐聚，还加上一位剑法宗大乘长老，这种情况下，会场里不可能会潜入魔物。


    如果不是外来的，那就只可能是，那魔族就隐藏在众人眼下。


    甚至极有可能还和大家你来我往，聊得激烈。


    原以为南荣家和魔族勾结，已经是防不胜防的意料之外了。


    没想到，五家中还直接收纳接容了魔族。


    这样的话，南荣家是怎么和魔族勾结联系上，就很清楚了。


    若不是这块念魔石，几人还要被蒙在鼓里，被魔族耍得团团转。


    像秘境里一样。


    想到这里，墨青松眼睛泛红，恨极了。


    比起墨青松强烈的情绪变化，许晟面上平静无波，他冷静问道：“师叔，讨论什么？”


    风祭道：“南荣家的归属。”


    这下，连许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秘境中魔族埋伏突袭，关押折磨五家弟子数月，人界危机重重。


    这个时候，不说如何全面探查秘境魔宫，探查中域中是否还残留魔族踪迹。


    他们想的居然是，怎么分刮南荣家资源灵脉。


    风祭知道他们的想法，也清楚他们这个年纪不能理解这些。


    人心最是难测不古，历来最是赤子之心难存依旧。


    他们将弟子教得太过简单赤诚。


    四宗的环境地域，情怀都注定了这些孩子的纯真义气。


    即使是晟儿，也会对这些事难以理解，质疑批判。


    这样很好。


    同样，这也是风祭不想告诉他们这些事的原因。


    五家的烂事他会协调处理，藏匿的魔族他会找出解决。


    而他们，只需要保持这样，不必去懂那些算计权益。


    那条通天之路，是心中纯粹心念坚定者之路


    人界的未来存亡，责任他们终将要担起。而风祭能做的也不过是在那之前，为他们多做一些，在多做一些。


    风祭看向自家紧蹙眉头的徒弟。


    “师叔，你要怎么做。”许晟短暂沉默后，神色如常问道。


    既然已经知道了魔族存在的事，风祭绝不会放任不管，只是不知道对方想怎么做。


    他们又能帮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