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松睡了过去。


    无人问津的黑牢，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前来的魔兵。


    他们进来把当中一个家族的弟子带了出去。


    “你们要干嘛...放开我。”被魔兵碰到身体的修士大叫着，脸上满是惊悚害怕。不断地挣扎扭动。


    魔兵充耳不闻，扯着对方的肩膀，将人拖了出去。


    许晟没有回头看一眼，手上不断地用力。


    过了很久，那些被带走的修士被重新扔回了牢房，浑身无力额头冒着冷汗，虚弱的瘫倒在地。


    到了钟离家，魔兵上前像想带走前一个世家一样带走他们，钟离润泽避开了对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过，许晟背对着牢门，跪在地上，一贯端庄稳重得一丝不苟的人，此刻身躯颤抖得不成样子。


    还是没回头看一眼。


    许晟魔怔了一般，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眼睛里模糊一片，虚无一样。单一重复的抬着手，但凡他理智一点，就会发现自己手上什么也没有。


    没有灵力输出，只是梦魇一般无望的抬着手。


    没有人提醒他，没有人敢提醒他。


    五家的人不敢，同为四宗的人也不敢。


    钟离润泽突然就觉得没意思，自嘲一笑。跟着钟离家的人随魔兵走出了黑牢。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魔兵走了进来。


    这次要带着的人是许晟。


    两个魔兵走到许晟身边，面前的人一无所觉。


    他们将手扣在许晟的肩上，要强行将人带走。


    一股拉力在拉扯身体，许晟茫然的跪着，身躯纹丝不动，甚至连眼都不曾眨过。整个人像一幅静止的雕像。


    魔兵使了劲，许晟被拖动了。


    他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发了疯拼了命的挣扎。手掌膝盖不断地往前抓。


    “放手。”许晟声音嘶哑无力喊道。


    一切都是枉然。


    现在的他，随便什么都能带走毁灭他。


    魔兵将他带进了一个破败灰旧的大殿，若是他此刻神智清晰，或许能认出这里。


    将他随意的丢在地上，两个魔兵无声走了出去。


    殿内寂静无声，森冷潮湿的风吹过，高坐上黒绡帘子无声飘动，原本阴暗可怖的殿内更添阴森。


    黒绡背后的一双极致黑眸，紧紧盯着地上狼狈至极的仙君。


    蓝衣血染，手指脏污，凌乱不堪。再无一丝矜贵清冷，正气浩然，顶风冒雪任面不改色之气。


    浑身散发死气沉沉灰败之感。


    对于高案上的窥视，地上的人全无感觉，像一尊游离天外的残土污人。


    “知道怎么消除体内魔气？”


    看了许久，案坐上的人开口。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许晟抬起了头，看向帘后。


    后知后觉对方在说什么。双目焕发生机一般，焰光像是要将帘子烧尽一般。


    “我可以帮你。”座上的人声音诱蛊。抛出致命的食饵。


    许晟声音低哑：“你要什么？”


    即使已经尽力，但发出的声音任很微小，听起来可悲可怜。


    猛然间，白色瓷瓶被丢了下来，稳稳落到许晟手边。


    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接连响起：“喝了他，我可以帮你。”


    许晟拿起瓷瓶一饮而尽。而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帘内黑影。


    黑影手轻轻撩开帘子，开出一条缝，浑身带着魔气的黑蛇顺着黑帘爬到地上，再爬到许晟肩上，吐着蛇信，黑瞳圆溜转着，打量着面前的人。


    “这是魔蛇，靠吸食魔气为生，用他可以替你引出你师弟体内魔气。”那人淡淡道。


    听他说完，许晟起身就要回去。


    脚步间急促狼狈。


    踏出殿门之前，幽幽的声音落在他的耳边，似恶魔低语：“用完立刻回来。”


    许晟踏出门的脚步一顿，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消失在了殿内。


    黑影看他凝滞一瞬后又毫不停留的身影，自他转身后，站起的身体重新坐了回去。


    回到黑牢的时候，千椿闭着眼还在不停替墨青松输送灵力。


    许晟完好无损的回来，引起牢内清醒之人的侧目。他没注意这些打量的目光，轻轻走回去。


    将千椿从关闭无感中唤醒，温声道：“把他给我吧。”


    墨青松眉目平和，安安静静的，对外界毫无感知。任由从一个人怀里转到另一个人怀里。


    把睡着的人轻柔的抱在怀里，撩开墨青松胸口衣衫，许晟将袖中黑蛇放出。


    千椿眼睛不眨的看着许晟动作，直至看到衣衫下血肉模糊的胸口，在斑驳的血洞旁，心脏的位置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黑蛇尖锐的齿牙轻而易举的咬开皮肉，蛇身一耸一耸的。


    吃饱喝足后，魔蛇魇足的重新爬回许晟袖中。


    给墨青松理好衣衫，将他重新放回千椿怀中。


    许晟吐出一口气，语气诚恳对千椿道：“魔气已除，劳你再为他疗伤。”


    接过墨青松的瞬间，千椿平和的灵力没有丝毫停懈的往他身上涌。


    许晟看着他，转身出了黑牢。


    千椿没抬眼看他，手上灵力不断。


    许晟是由那两个魔兵带回大殿的，和刚开始不同的是，高台之上黑帘之下多了个蒲团。


    将他带到殿内，两个魔兵就退了出去。


    “坐。”帘后声音传出。


    许晟自觉地坐在了蒲团上。


    一帘之隔，两人心思各异。


    帘后人没说话，渐渐的，许晟身上涌起剧痛。


    额角冷汗流下，手上青筋暴起。身体细微的颤抖着。


    目光穿过黑帘，里面的人显然看出了他的异常，声音冷淡：“不问问我给你喝了什么？”


    许晟没答，后面的人也不恼。


    痛感达到顶峰，许晟昏了过去。


    黑帘掀动，里面的人走出，浑身黑雾，魔气遍体。


    紧接着，两人消失在了殿中。


    墨青松醒来的时候，周遭安安静静的。


    没有人出声，极致的恐惧加之未知的境遇，已经没有人会崩溃咆哮了。


    身体还疼，但伤口已经结痂，血流止住，血洞修补。


    墨青松动了动手指，摸到厚实的布料。低头看，自己将月白披在了身上。


    还是弄脏了。


    感受到他醒来，千椿将他扶坐靠在墙边，从地上拿起水壶递到他嘴边。


    墨青松张嘴喝了口水，温的。


    水流润过干哑的喉咙，暖着肠胃脾腹。


    我这是...墨青松开始感知外界，还是身处黑牢，位置已经被移过。四周扫过灵泽还在昏迷中，许晟不在。


    扭头看向千椿，问：“我师兄呢？”


    千椿放好水壶，道：“许兄无碍。”


    墨青松微微松了口气，心里也明白，他们现在为人鱼肉，若是魔族真的要他们的命也不会把他们带回来。


    更何况，他现在连动一动都费力。


    墨青松问：“灵泽怎么样了？”


    千椿答：“悟魇中，无事。”


    墨青松点点头，悟魇是修士遭遇重伤时，灵力自行修补，身体关五感，闭气息，意识处于虚无休息的状态。


    问完后，墨青松有些累的将头靠在墙上，略微抬着仰看着黑牢上空。


    半响开口：“千椿兄，这次又多谢你了。”加上扶桑和涂因交手那次，他已经欠了对方两次了。


    上次尚且可以用玉佩来还，这次真的实打实的无法还，也还不了。


    要不是对方，自己和师兄...


    以师兄的性子，真的做得出来和他一起死在这里。


    他感觉那股平和温热的灵力，就像还在体内流转一般，是身体的烙印，消不掉。


    墨青松没问他许晟去哪里了，他不傻，醒来后身体流转恢复的灵力足以说明很多。


    也不想问他们是怎么驱散的魔气，怎么把他从鬼门关中救回。


    就像许晟没怪自己推开他，他也不能阻止师兄救自己。


    代价什么的，一起扛就是。


    只是对于千椿，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神佛慈悲，对方又是一颗天生佛心，那是天生的悲悯世人，悲悯众生。


    是将来要成佛的人。


    心系苍生，故修苍生道。


    这样的人，连欠他，想还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里面纯净慈悲。断然是不会在意这些事的。可他不行，他害怕欠人恩情。


    千椿看着黑暗中，扬起安静的侧颜。对方的眼睛很亮，微微抬着，看什么都如同看珍宝一般。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又想问些什么，最后只是安静的注视那颗星星。


    黑牢里看不出时间，分不清是白日还是晚间。


    墨青松也不知道自己醒来坐了多久，好像才一会，但是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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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累了，像坐了很久疲惫了一样。


    “千椿兄。”


    “嗯，怎么了？”千椿走了神，听到他的声音回过神来轻声问道。


    “我想睡觉，你身上还有白檀吗？”


    墨青松很喜欢那个味道，初时闻到时就恍如隔世，像闻过千遍万遍一般，深深的喜欢，眷恋。


    白檀点上他能睡得很好。


    牢内阴湿，千椿没点檀木，在储物袋中拿出精巧的香盒递到他手边。


    檀香入鼻，墨青松眉目舒展下来，很快手里抱着香源，就着靠墙的姿势闭眼入睡。


    牢内寂静，那些魔族魔兵像是忘了他们的存在一样，除了带走过几个人又送回来外，没在做些其他的。


    黑牢还在不断摄取他们恢复的灵力，众人安静的沉沦。


    灵泽醒了，睁开眼茫然的看看眼前的漆黑，脑袋运转。


    他们被那些魔兵带进了黑牢，然后他就没意识了。


    墨师兄。


    灵泽忽想到，四处扭头，寻找墨青松。


    看到墨青松倒靠在墙边，眼睛紧闭。


    灵泽焦急的过来。


    惊动了两人，墨青松睁开眼就看到他眼泪汪汪的脸。


    满头黑线，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别哭。”


    一觉过后，墨青松嗓音恢复了很多，不再像刚醒来时沉哑无力。


    灵泽还是红着眼，他怪自己，他怎么昏了过去。


    昏迷前墨青松满身鲜血的样子历历在目，要是...


    要是...


    灵泽没说话，坐在他的另一边，抬起他的手腕检查起来。末了又将自身灵力注入墨青松体内帮他养护身体。


    其实不用这样，墨青松身上的伤早就被千椿的灵力修补完好了，除了自身灵力严重缺失，有些疲惫乏力之外，其他的一点事也没有。


    也就是，灵泽输入的灵力完全就是浪费。


    但墨青松只是安静的看了一眼，看他低头担心认真的样子，轻轻叹口气，随他去了。


    灵泽弄完之后，抱着他的手，头靠着墙，大口吐息。


    许晟睁开了眼，身上疼痛尽消，醒了过来。


    入目是一片光亮，床上帐子是温暖透光的浅黄色。


    他坐了起来，想要撩开帘子。


    帘外的人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猝不及防的碰触，许晟这才发现帘上清晰印上的黑影。


    知道对方是谁，许晟也不执着，率先放下了掀帘子的手。


    “这是哪？”许晟问黑影。


    “我的寝宫。”


    “阁下为何将我带到这。”许晟还记得他是在漆黑的殿内，在黑帘之外的蒲团之上晕过去的。


    黑影没答，再次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给你喝的，到底是什么阴毒东西？”


    许晟恢复了一向的冷淡，不仅是面上，声音也是冷冰冰的：“阁下说到做到，我也是。”


    言下之意，你救我师弟，无论是什么，那都是我该承受的。


    与其自怨自艾空弄明白代价几何，不如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做了便不悔，不问。


    对方冷笑道：“若我给你的东西可以让你为我所用，效忠我族呢？”


    许晟顿了一下，似是没预想过他会这么说。思索过后认真一字一句道：“届时，师长会公允待之，除魔卫道。”


    哈哈哈，帘外听完大笑起来，嘲道：“好个公允待之，除魔卫道。”哈哈哈。


    听他笑完后，许晟看到黑影站起身，好像转了个身，面朝床边说道：“你刚刚不是问我带你过来做什么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黑影自问自答说：“我给了你一月发作一次的蚀心露，会逐渐侵蚀你的道心，毁掉你的大道，直至最后让你彻底成为一个凡人，只能被困于我魔宫。”


    帘上黑影颜色不断加深，是对方在不断逼近。


    许晟闭了闭眼，一言不发。


    黑隐停在帘面一指之隔，继续道：“到时候，让你看看我们这些魔是怎么，一点点摧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仙君。”


    说完，黑影转身离去。


    许晟听见脚步声响起又停下。对方声音再次传来。


    “对了，等你彻底逃不出去后，到时我会召告你的师长宗门，你剑法宗大弟子，未来宗主，天之骄子自愿留在我魔宫，为我这个邪魔效劳。”


    话毕，脚步声又起，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