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先前的客栈花园鲜艳、吵闹，树木努力地往花园外扩张，仿佛要侵吞全世界，树木下的花草也拼命地释放浓烈的生命力，散发着微薄的吸引人的血腥味，引人驻足探究。现在的花园惨淡，光秃的黑色树枝耷拉着，风吹过时发出咔咔的清脆的声响，好像随时会碎裂掉，花草全不见了，边沿有着磨损痕迹的深灰色的井口，突兀地立在当中。


    “看上去挺惨、挺凄凉的，”风暴说，“但是比以前看着自然舒服多了。”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曾经妖媚诡异的景象变得衰落得可怜了。


    “过去看看吧。”卷发率先步入花园。


    几人在花园内小心查看。起初步子不敢大迈，手也不敢乱放，随着时间安全地流淌，胆子逐渐大了，有人不小心咔嚓折断干瘪的树枝，有人用脚尖铲铲地面上的土，他们围着花园里的十三棵树绕了好几圈，与井间隔一步、半步地向井底探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里的每一样物件，海晏清都问过了系统，树，是普通的树，井，是普通的井，没有稀奇的。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卷发问。


    “没有。”大家略显失望地回答道。


    “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看看吧。”


    几人朝客栈的空房去。海晏清边走边回头看花园，步履慢下来，班靖北低声问她：“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就是有点好奇。”海晏清正回头，“之前问店小二，井有没有问题，它转移话题跑开了。我就一直以为井里藏着什么厉害的副本怪，不过从来没见到过。”


    她猜想道：“假设井里有怪，人种城脱离控制，妖人还在，那井里的怪是不是也还在，只是不知道去哪了？”


    “有可能，”班靖北说，“回头问问常住在附近的，看有没有怪事发生吧。”


    卷发带队来到空客房。房门没锁，吱呀打开来，一股腐朽的气味扑脸而来，房内黑黑的，几人捂着口鼻进入，打开窗户，摸了满手的灰，阳光照亮在半空中起舞的尘土。他们四下里打量，没瞧出什么呢，几扇窗户咣当咣当全关上，门也合拢，眼前全黑了。


    海晏清吓得闭上双眼，两条胳膊往旁边搂，搂住班靖北就不撒手了。班靖北没被突然而至的黑暗吓到，反倒被海晏清吓了一跳，转而露出无奈，却又心喜她倚靠他的快乐的笑容，边轻声安抚，边取出手电筒来。


    身边有着几个信任的人在，海晏清很快调整好状态，她也拿出手电筒，打开开关就睁开了眼睛。


    大家不是初入副本的菜鸟，早就对副本内突发状况习以为常了。他们没有乱动，站在原地，利用手电筒查看四周。半旧的桌椅，木柜，床铺……没什么特别，也不见有怪。


    海晏清让系统把眼前的一切都查了——房内的物件就是普通的物件，房子也是普通的房子，不是副本怪。


    突然，房内响起咚咚的声响。


    海晏清微微发抖。其他人也紧张了。寸头咽咽口水。风暴搓了搓手臂上忽然精神起来的汗毛。


    卷发说：“声音从哪来的？房顶？”


    咚咚咚，这声音像是楼上有人跑过。


    “没记错的话，这是顶楼吧？”寸头说。


    “这个房子，不会吃人吧？”海晏清弱声弱气地说。恐怖的氛围从她这里弥漫开来，其他人听得一愣。很快，她又自己否定了，“不会不会，我刚查了，这就是个普通的房子。”


    风暴失笑道：“菜刀，你不去讲鬼故事真是屈才了。”


    海晏清望望天花板，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风暴接着说道：“怪不得没人住，一天天的这么闹腾，谁受得了。”


    “赶紧找东西，找完出去，烦死了。”中学生打开身旁的木柜子，随手翻找起来。


    卷发也打开个柜子，保镖扶床俯身，搜查床底，寸头照亮了花瓶的内部，风暴抬起香炉，没能找见隐藏的机关暗道。班靖北轻拍海晏清的手，示意她别怕，转头也开始搜查。


    可海晏清仍对吵闹声有浓厚的兴趣。这些声音不是房子弄出来的，不是家具弄出来的，那能是什么弄出来的呢？虫子？蟑螂，蜘蛛，白蚁？这些虫子搞不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吧？是小个头的副本怪？


    想到这里，她脑中诞生个计划。


    她先是把自己的猜测在私聊里讲了，而后说道：【我们把这个小怪找出来吧。】


    中学生说：【有什么用？你忘了，我们是来找装置的，不是找怪的。再说了，只会躲在房子里捣乱的怪有找出来的必要？身上没几两肉，积分还能多得了？】


    风暴说：【你不理解就虚心地问，少阴阳怪气的。】


    中学生：【我哪阴阳怪气了，话还不让人说了？】


    风暴和中学生两个讲话快，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他们的语气就越来越冲，用词越来越过分，吵得刷了屏。


    这怎么也能吵起来？海晏清几个无奈了。其中卷发是最无法忍受风暴和中学生的争吵的；他们的争吵，除了伤害队友情，还能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她发现，队伍中的争吵，经常是中学生引起的；接他的话的人越来越少，他说的话却也越来越难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她有责任维护团队的和谐，不该对此恶劣现象视而不见。


    卷发：【中学生，你不要再说了，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风暴：【就是，你一张嘴就知道你放不出好屁，快闭嘴吧你。】


    卷发：【风暴，你也注意点。】


    寸头：【哎对，大家都别吵，和和气气的多好，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了，别因为点小事伤了情分。】


    中学生觉得所有人都在针对他。他心中委屈，他们凭什么数落他，他帮了他们那么多，他提出他的看法而已，没有做错什么，吵嘴还不是因为风暴的脾气太坏！但这些他并不讲出来。


    海晏清：【抓小怪吧，抓小怪吧，说不定他是这里的老怪，知道些重要信息呢。我们都来说说自己的想法，集思广益！】


    中学生瘪着嘴，哭丧着脸，恨不得再也不跟队友们交流，用他的冷漠和无视来报复他们——你们永远失去我了，永远！


    卷发在聊天群里叫他，问他有没有想法。他想，有也不告诉你们。他认为他的报复计划成功了，心里有一丝丝的得意，哼，他们任谁也别想得到他的理睬。


    聊天窗口里，他们商量起引出小怪的方法。再没人在群里喊他了。他的心脏开始难受。


    商量毕，他们分散站开，扬言要烧毁这间闹人的房子，然后如海晏清猜测的那般，房子闹得更为厉害，轰轰隆隆似乎要崩塌，想将他们压死。他们放出乙级本中取得的各种易燃物，才点了火，就有拇指大小的小人从墙壁上露出头，尖叫快灭火！快灭火！啪嗒嗒在墙壁上狂奔。他们灭了火，很是轻松地抓了小怪。


    全程，中学生没有参与，像个局外人。


    【房屋守护者，生命10，防御10，攻击0.2，速度30。天赋：分身。技能：提速（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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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高5%）。】


    虽说这种小怪攻击力不高，似乎派不上大用场，但海晏清还是建议收了它。这小怪就与卷发签了契约，成为她的宠物。


    大家向小怪问起客栈中的变化，它说它很少离开房子，自从店小二被杀，再不出现新的店小二，它是万般不愿走出房子的，房子进人，它就努力把人吓跑、闹跑，直到卷发他们来，它才暴露。房外的事，它所知不多，记得店小二曾提到，井莫名出现奇怪的变化，原本井里有只喜欢和店小二吵架的怪，它失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令店小二感到恐惧的气息，由于恐惧，店小二离井远远的，不知详情。


    我就说那个井有问题！海晏清说：“突然出现店小二害怕的气息，这里肯定有问题。我问你，店小二跟你讲这个事，距离店小二彻底消失，有多久？”


    小怪望天想了半晌，回答道：“十几天？记不清了。”


    海晏清看向卷发：“队长？”


    卷发分析道：“已知，我们进入的那场妖人本，持续时间是七天，刀条脸和低马尾（她依着海晏清的叫法称呼他们）是无限协会的人，他们装作互不相识，住进了不同的客栈，菜刀询问店小二井水是否对玩家有害，店小二逃避了回答，然后，刀条脸很有把握地说井有问题，问的是井水，他却说的是井。”她做了个深呼吸，“或许，在我们进入副本之前，无限协会就已经开始了分离妖人本的行动，但是因为无法一次性完成，所以我们遇到了刀条脸和低马尾，所以，从井里的怪消失，到妖人被无限协会占领人种城，经历了十几天。”


    “好！”海晏清为卷发鼓掌喝彩。


    中学生之外，风暴等人也夸赞卷发分析得有理。“说得太全面了！”“好强，这么细的细节的你都注意到了！”


    卷发脸颊发烫，抿唇微笑，她暗自觉得队友们夸得过了，她的分析能力实在一般，经受不住大家这样热烈的赞美，她抬起手，想摇一摇，说些“我没那么厉害”诸如此类的话，可她太想继续听下去了，这些认可的话，对她来说不亚于阳光、空气和水，她放下手，又觉得自己是个厚脸皮，于是脸更红了。


    “队长，我们该怎么做？”队友问。


    卷发认真道：“再去查查井吧，也许忽略了什么。”


    大家同意，立刻前往最近的花园。


    花园还是那个残败的样子。来到井前，几人又好奇又紧张，想探究清楚个中机密，但又怕生出些难以解决的变故，他们不由得握紧手中武器，海晏清不厌其烦地问系统查询信息。


    老井的四周是光秃的地面，井内漆黑，深不见底。几人瞧它一瞧，拍一拍，啪啪几声，井就恢复了沉默。中学生拉长着脸，从脚边捡块石子，丢进井里，倾耳细听，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井有多深啊，统统？海晏清默问系统。


    【请宿主自行调查。】


    唉，麻烦。海晏清两手把住井口，俯身向井内探头，班靖北扶住她手臂，谨防她不小心掉下去。


    瞅上半天，什么玄机也没瞧出来。她拿手电筒往井底照，其他手电筒也照进去，光束直直没入一团黑暗。她晃动手电筒，光束跟着跑，黑暗紧跟着追上。


    没东西啊，全猜错了？海晏清说：“要不下去看看？”


    “这有点危险了吧？”寸头担忧道。


    中学生冷笑道：“不是刚收个怪么，让它下去。”


    坐在卷发肩头的小怪死死抓着一缕卷发的头发，对着中学生大骂：“呸！你个脏心烂肺的，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