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2.
作品:《沉鲸》 看到沈确开始动手洗菜,陈昭失笑地别开目光。
不过在做完两个菜后,他又闹别扭,只看着陈昭吃,问起他为什么不吃时,一脸的苦瓜相,只说:“吃不下,等会再说。
陈昭放下碗筷,她也做不到在一个病人面前大快朵颐。
尤其是沈确微微蜷缩着身体,陈昭更觉得他是在忍着难受。
即便这样,他还是为自己做了晚饭。
想到这,陈昭的心里过意不去,不由自主地会想起曾经令人心疼的沈确.
她对沈确一直有种怜惜。
曾经是怜惜他的身世,偌大的高原里却容不下他一个孤儿。后来又是怜惜他太懂事,分明自己和姑姑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可他凡事还是小心翼翼,顾虑颇多。哪怕到了今日,她也在怜惜,当初明明是自己的错,主动带他进入成年人的世界,又主动切割两人的关系,现在又主动出现在她面前,他却还要被迫迎合自己去恢复当初的家人关系,有时候陈昭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过于占据高位,所以也会心生愧疚。她看着缓缓打在窗户上的雨滴,去门口收了他的鞋子,又将窗户关起,拉上窗帘下雨天的傍晚,天色晚得很快,陈昭开了那盖台灯后拿着一块热毛巾坐到他对面。沈确眉眼微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要开口,陈昭忽然对上他的视线,示意他伸手沈确低头,将手伸过去,只见陈昭忽然捏住他的腕骨,掌心贴于他的手背,另一只手则在他的手腕横纹上大约两寸处,开始轻轻按压,温热的指腹顺时针摩挲:“这是内关穴,适当地按摩此处可以缓解你的胃痛。闻言,沈确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被他收敛。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什么话也没说,陈昭即便被他这么盯着,也佯装镇定,两人仿佛在暗暗较劲似的,谁都不往前迈后来陈昭感觉到他的手逐渐热起来后,又借着转身的机会,调整情绪,将手按在了他膝盖下方的凹陷处。冷不丁的按压,让沈确倒吸一口气,啧的一声迅速缩回腿,像一阵电流似的穿过全身。陈昭失笑:“不好意思,按到麻筋了,这里有个足三里穴,它和…可不等陈昭说完,沈确就已经起身,他扯了扯衣角,直接往门外走去:“蔡奇回来了,我去那拿药。撂下这话后,他穿上鞋子便大步走下楼梯。陈昭不解地看向门口,追出去往楼下扔了一把伞:“下着雨呢。沈确弯腰捡起,此刻也只有他才清楚,若再呆一会,他恐怕就要原形毕露了!正如曾经无数次的反应那般,但凡她只要靠近自己,距离再近一些,好像就会激发他最原始的男人本能沈确自诩是个克制力极强的人,受陈昭影响,他无比自制,事事都能做到完美,全面。可唯独在面对陈昭时,自己的这种控制力就能轻易瓦解。他拿着伞却没有打开,淋着小雨回宿舍,半路果真碰到从亲戚家赶回的蔡奇,他一脸纳闷。“确哥,你被你姐赶出来了啊?失魂落魄的,有伞也不打,装什么落寞小狗呢?"被他调侃的声音拉回神后,沈确恢复如常,给了他一个眼神,堵住蔡奇的嘴。蔡奇就更纳闷了:“真让我说中了啊?大过年的,姐弟俩还有什么不能好好说么?昭昭姐脾气那么好的人,你怎么.…然而不等他说完,沈确已经懒得搭理他,直接往宿舍走,来到洗手间狠狠洗了一把冷水脸。可冰凉的水,并没有降低他手腕的温度。初四那天,芬姐和竹君走亲戚回来了。一早芬姐就和陈昭打电话,让她来饭店吃午饭
她从娘家带了不少的特产回小岛。
还约了蔡叔他们一家。
陈昭早早就去了饭店,竹君看她过来,拉着她忙不迭地说起来。
“啊我是我最爱的昭昭姐姐啊!!"
“昭昭姐姐你不知道,你给我妈买的这几件衣服太好看了,再配,上我给她化的妆,你猜怎么着?回我外婆家竟然被人给相中了!还要给我妈相亲呢!
“相亲?"
陈昭诧异了一下,芬姐很不好意思地用眼神打断竹君的话,但周竹君在不在乎那么多呢
“是啊,我妈本来也长得好看,以前那是不打扮,现在一打扮,那就是村里一枝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呢!
刚好这话被进来的蔡叔听到,他愣了一下,上前帮忙的同时也轻声问了句:“男方怎么样?"
竹君立刻凑过去,故意压低声音:“条件很不错啊蔡叔,大家都掇着我妈去看看呢。”
蔡叔马上皱起眉头:“这种事不能光看条件的,更重要的是人品好不好。"
周竹君话里有话地点头:“是啊,妈,你听蔡叔说了没,最重要的是人品好不好。”
“我这个当女儿的反正是希望你能开心,幸福!至少人品那也得有蔡叔这么好才行。
蔡叔讪讪一笑,小心翼翼地把目光挪到芬姐身上,可惜芬姐早就去楼上拿干货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见于思存抱着吉他,又拎着不少的拜年礼走了进来。
“新年快乐啊,昭姐也在。
周竹君赶紧上前待客,她是代表她舅妈一家子过来串门拜年的,小岛上大家都是邻里街坊,有时候一天同时走几家也不足为奇。
思存这个时间点来得刚好,能吃个晚饭。
原本热闹的饭店里,又因为思存的加入变得更闹哄。
上次“共患难”的经历,让于思存对蔡叔那是刮目相看,她带来的那把吉他就是她要送给蔡叔的新年礼物。
蔡叔一见,惊讶不已:“这我哪能收呢!"
“蔡叔,吉他我有好几把,说起来你就是我的前辈,送你一把吉他,日常弹唱怎么了?"
“咱们音乐人,内心始终都是有一团火的!别人不理解,我肯定是理解你的!!所以你必须要收下!"
于思存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果断把吉他塞到他怀中。
竹君他们瞬间就来了兴致,起哄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蔡叔会唱歌还会弹吉他?!啊啊啊我想听我想听!蔡叔你给咱们来一段!"
蔡叔哪好意思,尤其是芬姐一个人还在后厨忙着呢:“你们玩就行,我去帮你妈妈做饭,她一个人哪忙得过来。
“哎呀没事没事!我等会去帮我妈,蔡叔你就先来一段嘛!再说我妈她肯定也想见识见识。"
听闻这话,蔡叔挠了挠头,双手擦了擦自己的迷彩衣,然而正要献丑时,蔡奇抱着一只腊鸭哼哧着从楼上下来。
“他哪好意思啊,我说于思存,你给他吉他,他也不带弹的,当初可是他亲自当着我奶的面把他视为至宝的吉他给踩烂了,还发过誓一辈子都不会再碰这玩意。
此话一出,蔡叔的脸色微变,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再次抬头时,笑容已经变得勉强起来:“你们玩,你们玩。
于思存听不得蔡奇说这样的话,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就开口。
“你未免过分了啊,吉他是我送给你爸的,有你什么事?
“有我什么事?”蔡奇难以置信地看过去,被她给气笑了,正要和她理论,没想到被于思存一把掐住嘴巴,就跟掐住鸭子嘴似的。
“你爸是什么样的你这当儿子的不理解就算了,还奚落讽刺,我难道说错了?"
蔡奇睁大眼睛,起身就要推开她,可没想到于思存力气大得很,以前在酒吧驻唱的时候,她可是以一敌五,连酒鬼都没怕过
就蔡奇这小身板,她三两下就将他给撂倒在身下。
陈昭他们一见,可别真闹出事来,赶紧上前将两人拉开。
周竹君赶紧抱住蔡奇的身子拦下他:“哥!哥!哎呀大过年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啊!你一个老爷们心眼还那么小啊?
“思存,算了。"
陈昭也拦下于思存,思存忍不住深叹了一口气:“难道他不过分么,他可是蔡叔的儿子,人家蔡叔
“正因为我是他儿子,你一个外人…”
蔡奇这话还没说完,于思存火气一来,脑子往他脑门上一撞!
“砰”的一声,在场顿时都安静了。
半小时后,沈确收到消息赶来,彼时周竹君上楼去安慰受伤的蔡奇了.
因为他不仅被于思存撞了脑门,也被蔡叔抡了一拳头。起因是和于思存闹冲突,蔡叔从后厨出来,还以为蔡奇欺负一个小姑娘,一时没收住手,把他给抢了。
此刻蔡叔蹲在门口抽烟,看到于思存过来,立刻掐灭了烟头。
于思存满脸的愧疚:“蔡叔,对不起啊,我本意不是想惹蔡奇,是我觉得.
“没事,你不用过意不去,倒是我们搅了大家的晚饭。你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两!我们吵架也不差这一次,没事的。
蔡叔伸手请她进去,陈昭见状,招呼于思存先进来。
而沈确就赶在这个节骨眼上过来了。
他从芬姐那大概了解了什么情况后,先去蔡奇屋子说道了几句,自然这个晚饭也没人吃得好了。
但芬姐却是不以为然,她也不想让陈昭过于在意。
“昭昭你别介意,父子间磕磕绊绊正常,小奇就是嘴硬,其实人很好的,这孩子打小就懂事,只不过这段时间是因为他那个修车行生意不好做,他爸就去聆海托人给他找了个工作,他不想去,觉得他爸不理解他。
“白然,蔡建国也觉得这小子不懂事。
芬姐笑了笑,只道这世界啊,没有百分百了解自己的人。
哪怕是子女之间,也是如此。
但只要那层血缘还在,彼此肯定是吵不开的。
陈昭微微一笑:“芬姐说的是,蔡叔是难得的好男人,而且蔡叔长得也帅气不是么。
芬姐听出了她的别有深意,眼下没有别人,她也就和陈昭推心置腹了。
“我知道你们都想撮合我和蔡建国,他人是不错的,勤快又心善,只是.”
见她垂下眼眸,陈昭似乎猜到了是什么原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想你的先生肯定也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幸福。"
“那是,他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忍心看我过得不好?可是昭昭,我没办法放下他。"
芬姐眨了眨湿润的眼眶,退回到楼道昏暗的角落里继续说。
“我很喜欢竹君她爸,反正.…就现在而言,有竹君在我身边挺好的,不是一定要找个男人过日子。
她笑了笑,忽然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递给陈昭看。
“这是我和她爸爸第一次见面时他留给我的,我们是别人介绍,他说我要是哪天同意和他在一起了,就把这硬币正着放到我家门口的砖缝里。
''还有那天你给我买新衣服穿的时候,我晚上去问他我穿得好不好看,硬币丢了几次都是正的,我就觉得肯定是…他…"
话没说完,芬姐泪意肆涌,忽然忍不住情绪。
陈昭连忙递过纸巾,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回应她:“肯定是他觉得你穿着好看。
芬姐泪意涌动地被逗笑,陈昭又问:“芬姐,爱,能给自己很多力量吧?"
芬姐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不然我怎么能一个人把竹君扯到这么大,守着这个饭店日复一日地做下去?"
“别人觉得我辛苦,竹君也是这么觉得,可是我真的没那么辛苦。最多.…就是身体劳累一些,很多时候我都因为能在这个饭店里干活,觉得身边好像一直有他,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
这种感觉,陈昭似乎能感同身受。
那些年,沈确离开自己后,她就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在家呆着
别人觉得是新丽稳定了,是她忽然想回归家庭了,所以连很多工作都在家处理
可是只有她知道,愿意呆在那个屋子的原因,是因为很多熟悉的地方,让她觉得自己身边始终有那个人。
尤其是生病那段时间,哪怕痛到无法忍受,只要在屋里呆着,好像就能缓解些许,
后来沈确送她回阁楼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步,始终慢沈确一点点,余光落在他的身上心绪涌动。
她无数次想给自己一点勇气,可是又被一层枷锁打回原型。
陈昭仿佛被自己困在原地,不敢迈出任何一步,直到沈确将她送到楼下,准备离开后,她才拉住他的胳膊
沈确微怔,不解地看过去。
“今年的新年礼物我还没送给你,你等等我。
陈昭上楼取了一幅自己做的贝雕画,虽然和薛老那样的大神工匠无法比,可这技法,意境还是很好看的。
是几只贝雕的鲸鱼画。
沈确惊讶她这么快就学会,也惊讶她还想起欠自己的新年礼物。
之所以说是欠,是因为在那件事没发生以前,每年的春节,陈昭都会很用心地送给他新年礼物。
当然,她每年的礼物都被自己无比珍视地随身携带。
即便是后来到了聆海工作,他也是一直存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中。
见此,他便欣然收下,然后定定地望着她问:“既然如此,我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
“哦?”陈昭倒是有些期待。
然而下一秒,沈确忽然往前几步,身子倾覆而来。
陈昭的心狠狠咯噔了一下,双手猛地攥紧!
沈确侧头,靠在陈昭的耳边,唤了她一声:“姐姐。”热气呼在耳廓,带着一些痒意。
他嗓音清润,一如多年前他那般叫自己。
随后沈确站直身子,故意偏头看陈昭的反应。
陈昭迅速端正神色,故作镇定地拧起眉头:“就这?"
他唇角微勾,反问:“和以前那样叫你,不就是你希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