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作品:《沉默回响》 “米娅,米娅……”
米娅惊慌地睁开眼,灰白色的天花板下,她对上的正是甘沂的眼。米娅尖叫一身像躲,甘沂却无辜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你怎么了米娅?做噩梦了?”
甘沂眼神里的疑惑承接她脸上那副关怀的表情,米娅突然无错到不知该说什么。也可能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呢?再一睁眼就回到了米娅刚穿越来的时候。
但米娅比谁都清楚,哪有这么好的事。
真的没有吗?甘沂下一句话击破了米娅的防线。
“你不是说想出去玩吗,走吧,我今天请假了,咱们出去玩。”
这句话出口后甘沂就去换衣服了,留下米娅坐在床上不敢起身。虽然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可现实让她再也无法轻松地提起兴趣,“还……还有别人吗?”
甘沂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套外套的手停了一瞬,甘沂回头笑道:“只有咱们俩。”
太好了。米娅迫不及待地翻下床。其实本来就没多大事对吧?人的一生总有阴云环绕的时刻,等待雨过天晴就好了,一定会晴的。
天晴时候大踏步向前,阴雨连绵的时候停下来也没关系,谁都没有把握这一生都能一往无前地前进,鼓起勇气很累的。米娅现在学会了体谅和理解所有人的休息。
“外面很冷,你穿这点没关系吗?”甘沂换上一个加绒厚袄问米娅。
米娅摇摇头。原先她还能感受点冷热,但现在随着身体慢慢消失,她对温度的感知也迟钝起来。
这是个寒雾遮天的午后,天色阴沉,阳光经过云雾滤镜的加持,投洒在大地上显出虚幻的黯淡白光。
米娅跟随着裹成了个面包球的甘沂出了门,甘沂终于记得拿上钥匙,还特意带上了随身听。这一切在米娅看来都是好转的开始,好友回归的喜悦冲散了她将要消失的事实。
日子马上就要回到之前那样了,只要甘沂还在身边,只要甘沂还肯时不时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米娅就能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和意义。
抱着这样的念头,米娅和甘沂踏上了一列她们从未坐过的城际列车。
轨道蜿蜒向前,车厢里空荡荡,米娅和甘沂并肩坐在一排座位上,正对面是清透的玻璃。窗外街景迅速向她们来时路撤离,映在米娅眼里就是一片“唰唰”的建筑灰影和植物的绿色。
越是行进,建筑就越少,树木愈渐多起来,目之所及变成了大片灰黄的田地,唯有远处曲折小路间坐落着零星几个村舍。
终点站,二人下了车。
这里空气比城市里要清新太多,米娅感受不到冷,却也能呼出长长的白色雾气。甘沂戴着口罩围巾帽子手套,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片露出来的皮肤,但她的表情米娅还是可以通过眼睛观察出来。
可能是太久没一起出来了,米娅感受得到她和甘沂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感。她们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就沿着一条未经修缮的小土路一路向前。米娅歪头看着路边的景色,甘沂则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路。
许久,米娅终于耐不住开了口,“咱们要去哪?”
“这是我妈妈的老家,小时候我就在这长大,后来就举家搬走了,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房子。”
甘沂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一阵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就如同神经搭错般充斥米娅的大脑。强烈的刺激让她耳边嗡鸣不止,米娅抱着痛苦欲裂的脑袋蹲了下来,一丝丝轻微的行动都会让她快要爆炸。
又是那噩梦一样笼罩着她的场景。眼前的朦胧的,斑斓色彩卷成一阵飓风在视野里震荡,土路变成了白到扎眼的劣质瓷砖,带花纹的玻璃碎成了满地晶莹碎星,清澈的水溅得到处都是。
下一秒,一个巴掌落在头上,米娅抬头看去,她此刻的高度和她蹲下来一样,视野远不如站起来敞亮。面前的女人二话不说又揪着她的耳朵,大骂她粗心愚蠢捧不住一只杯子。
整个手掌蔓延的全是火烫的灼烧感,针扎一样,米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是因为水太烫,她手一滑。
打骂还在持续,那些拳脚看似落在米娅身上,但她没有一丝感觉,只能哭着压抑着接受这一切如梦魇烙印在她心里,挥散不去。
一个中年男人也马上加入了战场,他先是收拾了那片狼藉,后二话不说给了米娅一脚。二人连番攻势让米娅逃跑无路求助无门,眼睁睁看着那些攻击被年幼的自己的全盘接收。
“米娅……米娅!”
甘沂大力摇晃着米娅,米娅视线里的场景扭曲成一片漩涡,晕眩接踵而至,米娅被晃得想吐。
“你没事吧?出现幻觉了?”
粗重的呼吸快速产出一片片雾气,米娅双手撑在地上睁大眼睛。
“快到了。”甘沂向远处一指。
在甘沂的搀扶下,米娅摇摇晃晃站起来。甘沂问她还能走吗,米娅逞强地点点头。
她不敢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拼命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在远处路边的一片树林。那光秃秃的树林从远处看十分像聚集在一起的一堆木偶,米娅就盯着这堆“木偶”,慢慢走上前。
走到树林边时,甘沂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在往里一点吧。”没多想,米娅就在甘沂的搀扶下向林深处走去。
甘沂将她扶靠在一棵树旁,米娅抬头望着被树枝凌乱地分割得细碎的天,不甚恍惚。
现在是冬天,她刚才怎么会在列车上看见一片片一闪而过的绿色呢?
除非那也是幻觉。想到这里,不安全感笼罩在米娅身上,她扶着树干站直身子想要给甘沂讲她看见的诡异景象。
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甘沂消失了。
天色向晚。
“甘沂、甘沂——”
米娅试探着叫了几声,“不、不要玩捉迷藏了——甘沂——”
到最后她近乎带着哭腔,带着脆弱可怜的乞求一遍又一遍叫着甘沂的名字。天高尽头远,这片天地没有什么可回应她的。
如同很小的时候被父母送到幼儿园,这是每天最艰难最恐怖的一件事,明明不想去,明明对那个地方那个教室和那里的所有小朋友老师都有很深的抵触之情,却还是要被抛在那里。
年幼的小孩只得拼命地抓着父母的衣角拼死不肯松手,然后他们说:“你乖乖的,不要哭。我们可以带你走,除非你很乖很懂事。”
憧憬之火在心里生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咬着牙咽下呜咽声点点头。父母安慰地抹抹小孩的头,“闭上眼睛安静地数三个数,我们就带你走。”
小孩照做了。可是当小孩满怀希望地睁开眼时,身边空无一人。父母不守信用地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走来的幼儿园老师,这时,再怎么哭闹都也是徒劳,唯剩下难以名状的恐惧彻底刻在这个小孩骨髓里,永生永世不得忘。
几只叫得极为难听的白色大鸟成群结队飞过,每一扇展开的翅膀都如同阴影打在米娅的头顶,太阳趁此机会滑向西方,至暗时刻即将到来。
这片树林不算茂密,比不上米娅在公园见到的那片,也是幸而这些树都是光秃秃的,米娅能遥遥望见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一条土路。这里有树、有路,无房屋、无人。
如同梦里的那样,新的危机感出现会瞬间取代米娅先前的担忧,那些半真半假的记忆已经不足以打断米娅的步伐了。她看着自己膝盖以下的部分近乎完全变得透明,惊慌地闷头朝看得见的出口狂奔而去。
地上还有一点点残存的干枯落叶,米娅深一脚浅一脚,时而将叶子踩得稀碎,发出扎耳的破裂声,时而一脚踏在一半被冻得坚实一半还松软的泥土上。
林间到处是粗细不一的残枝,米娅已经顾不得看脚下的路了。风起云消,清寒的风好像在嘲笑米娅被捉弄到孤立无援的地步,像刃一样钻入米娅的衣领袖口,寒冷是心理层面的。
面具旁发丝胡乱地飞,余晖穿透云层就在前方,金粼粼的光变成了米娅现在唯一可以追逐的东西。
不慎踩到一根手臂粗细的枯树枝,米娅一脚踏空直接扑通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痛感是真切可以被感知到,小臂和手肘处淡红的印记从衣服下洇出。那是血,只不过米娅现在是透明人,就连她身上的血也变得透明起来。
独自一人跌倒在异世界寂静的干枯树林里,米娅没急着撑坐起来,她那水盈盈的眼眸被阳光点亮。
她被甘沂抛弃了,米娅彻底认命。
她是甘沂生活的入侵者,是甘沂生命里最不必要出现的角色,她的存在只会让甘沂苦恼烦心。
是那个先前说要和她一直走下去的善良女孩变了吗?
米娅趴在地上,鼻腔里全部是地面包含腐殖质气味的泥土味道。她看着手臂上沾着的泥土灰尘,又看了看地面。不对劲,这里没有这么潮湿肥沃的黑色土壤。
米娅当即联想到,那天在梦里和甘沂初见,她用她的袖子替甘沂蹭去了脸上的泥。
就是现下她袖子上的那摊泥。
天黑之前,米娅走出了那片树林,又沿着一条越发荒芜的小路,找到一片荒废的村落。
这里或许就是甘沂所说的地方,米娅还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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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的话。甘沂需要一个她熟悉而米娅不熟悉的地方将米娅丢下,这样能保证她会很快全身而退,也能保证米娅找不到回去的路。
远远看着那坍塌得只剩一片残垣断壁的旧屋群,米娅没有靠近分毫。
所以甘沂放弃她的原因是什么呢?就真的只是因为她多余?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米娅面对那片旧屋发呆,大脑却自动在她眼里替她补全了那边房屋十几年前的样子。
米娅以为又是幻觉,下意识敲着脑袋想让这些画面赶快离开。但下一刻,身体里仿佛又另一个声音让他睁开眼。
这回没有难熬的头痛相伴,米娅就在路边站着,视线里自然而然出现一片热闹的平房村舍之景。天色愈暗,眼前的景色却愈亮。
有的房子是砖垒成的,有的则是胡乱建成的草房毛坯房,数量要比现在那些破旧房屋多得多,村道间还摆着各式各样村民的摊子,赶集人群来往热络。
米娅抬手就能指准其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房子,那是她以前的家,她在那间朝东的屋子里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换来了半天的毒打。
那天最后,她哭喊着跑出门去,径直扑进了邻居奶奶的怀里,奶奶给了她一只冰糖葫芦,她直到很晚才回到家。那件事发生的第三天,奶奶离世了。
米娅眼前一晃,她骤然苏醒般在此瞪大眼睛盯着那边看。不对,这绝对不是幻觉,还未来得及思考,一阵原始的冲动便驱使她迈步往回走。
事实没有那么简单,甘沂想错了。
她能找到回去的路,米娅一样能。
虽然米娅也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那些记忆到底从哪来的,但她决定不能再拖了。至少要在消失之前,弄明白这些事。
而且莫名的默契告诉她,甘沂绝对知道点什么。
中途走了些错路,米娅来到车站时已经过了末班车的时间,她便在车站候车厅休息了一晚。
古老的旧式钟表每隔两小时都会“当当”响几声,天花板脏兮兮的白色砖块间嵌着陈旧的灯管,候车厅背对检票口地方一整面都是大块的玻璃,厅内彻夜明亮的光穿过玻璃能打在三米远的地方。
一排排蓝紫色座椅两两相对,人们就大包小包随意躺卧着,等待清晨最早一班车带他们踏上旅程。
候车厅里过夜的人比米娅想象得要多得多,她找了个安静昏暗的角落,躺下后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米娅一低头,被擦拭得锃亮的大理石瓷砖地板就能清楚地照映出她的脸。
犹豫了一下,米娅再将手伸向面具。
还是摘不下来,她失望地躺会座位上。座位很硬,也不宽,侧着躺还行,平躺的话就总会有一条胳膊垂下去。无所谓了,米娅本来也无心睡觉。
睁眼到天亮的滋味不好受,何况冬季的黑夜无比漫长,米娅在自己的叹息和许多人的鼾声里度过了这个夜晚。
第二天清晨,她越过检票口,踏上了回市区的列车。
出了车站,清晨的第一缕光打在米娅身上。她走下长长的阶梯,一大批带着行李的旅客同她逆着方向向上走,她还得小心谨慎躲着那些人,生怕和他们撞到。
甘沂家到车站的路米娅也只和甘沂走过昨天那一回。但这回米娅却不再有对陌生地域的抗拒感,她学会运用信念的力量。信念借幻觉来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的人,米娅就相信自己一定知道回去的路。
路上除了学生又多了些上班族,米娅都没有刻意的思考和寻找,一味跟随着心就回到了那块她熟悉的街道。
才一天,重回这片街道对米娅而言就好像同很多年未见的朋友见了一面,很多事情不是她没经历过,而是忘了。既然只是忘了,就有想起来的可能性。
几乎完全凭着直觉和潜意识,米娅回到了甘沂家门口。这个点甘沂应该已经去学校了,她熟练地从地毯下取出备用钥匙打开门。屋内温暖的燥气瞬间扑面,米娅径直走向甘沂房间。
现在米娅彻底对她的人生起了疑心。绝不是穿越那么简单,否则那些记忆怎么会如细胞分裂一般在这么短的时间充斥在她的大脑里,快要把她的头弄炸了。
米娅看着甘沂的房间,现在她对这里究竟是不是甘沂的房间而存疑,因为刚才那一瞬间脑海里新的记忆也是这样一个房间,但不是米色波点墙纸,不是鹅黄色条纹的床单,没有蓝色心形蕾丝靠枕。
唯一一个存在的东西米娅见过,但却不是在现在的房间里,而是在……鞋柜里!
米娅赶到鞋柜边取出那双嫩黄色绣着小鸭子的拖鞋,她记忆里的正是这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