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花想容

作品:《宫阙藏青

    冬日阳光温暖地照下,树梢的积雪都渐渐地化了,总有种蓬勃的新意从其下迸发出来,暖洋洋的很惬意。


    沈文观走出门的时候,脚下似踩了棉花一般,有种悬浮的不真实感,一路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厅中。


    王勤正坐着喝茶,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却见沈文观这幅模样,顿时吓了一跳,忙走上前扶了一把。


    “怎么了?丢官了?”


    王勤心道,不至于吧,陛下素日都极宽和待下,不至于因为昨日酒后失言,就摘了人的乌纱帽吧。


    沈文观摇头:“不是丢官,但是……”


    是比丢官还要震惊的事情。


    对上王勤好奇的神色,沈文观心中生起了一种,谁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的诡异快感。


    外面什么沸沸扬扬的,陛下对薛二恨之入骨,什么百般折磨……


    谁知道背地里竟然是这样。


    不过这种事,怎么也不能说出去,只能憋在肚子里了。


    “没什么,陛下就批评了两句,只是下官发现了一件极为震撼的隐秘之事。”


    王勤正还等着下文,却久久没了声。


    沈文观理了理领口,拨开王勤的手,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拿起剩下的半个馕饼啃了两口,翻看起了卷宗。


    只要他速速和离,乌纱帽还是稳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瞥见沈文观脸上诡异的笑,王勤一时都发了懵,就算没掉脑袋,没掉乌纱帽,被批评了两句,怎么还笑起来了,神神秘秘地话也说一半。


    王勤一直想不通,陛下看那位薛二小姐的眼神,明显就是不一般。


    他这下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分明知道陛下和薛二的那桩旧事,更能明显瞧出来这余情未了,不和离就算了,还敢当着陛下的面说那种话。


    真是想不通。


    往日见他还是很能屈能伸,结果在这种事情上竟然这么硬?


    王勤莫名奇妙地摇摇头,一甩衣袖提步走了出去。


    沈文观一到了下值的时候,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回府里赶,径直往兰香院而去。


    午后的阳光,洒下一层金光。


    丹椒正坐在石阶上,认真读着医书,时不时望一望院子里晒着的药材,好不容易得这一日晴,要好生晾一晾。


    忽地院门推开,沈文观官服都没换,快步走了进来,形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极为要紧的事,但脸上又不是很紧张。


    丹椒正疑惑着,起身进去通禀,沈文观已经掀起帘栊而入,帘子甩出一阵响。


    幼青一身深衣,袖口挽起,面前是两口大箱子,她正扫着书籍上的落灰,顺便整理有没有蛀蚀的,毁损的。


    听见这一阵响动,幼青才抬起了头。


    瞧见沈文观来了,她起身净了净手,略掸了掸身上的尘灰,刚想问有什么事,沈文观已经开口。


    “和离书呢?”


    幼青愣了下,叫玉葛去取。


    “笔墨也备一下。”沈文观道。


    玉葛将和离书交予过去,又研好笔墨递至沈文观手中,沈文观接过狼毫,很快在和离书上落墨。


    书好之后,沈文观又通读一遍,拿起和离书吹了吹,放回了书案。


    幼青望着这张薄薄的纸,白纸黑字的和离书末尾,清晰地落着沈文观的名字,她神情顿了一瞬,显现出了一分呆愣。


    “怎么突然答应了和离?”


    幼青这么想,也说出了口。


    沈文观端起茶盏,大饮了一口,想起今日瞧见的,陛下那时看他的神情,他下意识摸摸脖子,幸好脑袋还在。


    他敢不和离吗?再不和离,怕不是乌纱帽保不保得住,是脑袋保不保得住。


    跟陛下抢人,他也真是不要命了。


    沈文观咽下茶水,又有些神色复杂,陛下竟然亲自来见他,就是为了那件事。


    还是不告诉薛二了吧。


    “我想通了,反正就是答应和离了。”


    说罢沈文观站起了身,只道,“如今只是和离书签了,后头还要一堆事要处理,什么嫁妆之类的,你慢慢收拾吧。”


    至掌灯时分,兰香院一直在忙碌。


    既要和离,确有诸多东西要收拾,玉葛和丹椒一直忙碌着跑前跑后。幼青也在整理书籍,其余的倒不是太重要,但两箱子书是不能有损或丢失的。


    翻到小匣子里的书信时,幼青拿起来贴在胸口半晌,才小心地放回了木箱。


    幼青在里间转了一圈,除却书籍,再重要的就是母亲留下的遗物,还有就是他曾送的一些东西。


    直到最后,幼青才从箱柜里取出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


    匣子里是一些银票,还有地契。


    这些都是幼青这几年攒下来的积蓄,虽称不上极多,但在长安不太繁华的地段租赁个院子,供给花销是足够的。


    到此时,幼青才有要和离的真实感。


    整个院落都忙碌了极久,灯火久久地没有熄灭,至二更时分,才渐渐地灭了。


    又是个冬日的艳阳天。


    近来天气都在回暖,料峭的寒气都在日光中多了暖意,门口柳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叫着,仆从来来往往地匆忙。


    幼青头戴兜帽,怀里揣着手炉,立在门前的柳树之下,瞧着箱笼搬上车马。


    刺目的阳光落下。


    沈文观今日休沐,从门里走了出来,瞧见柳树下的人影静静地立在那里,大红色的斗篷更衬得,其下露出来的半张脸似雪般冷白,未施粉黛的唇浅淡,依旧难掩其中姝色。


    他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有种人真的要离开了的真实感。好歹也相处了两年,虽说也有些不愉快,但临到分别之时,还是免不得有几分不舍。


    沈文观走过去,对着幼青嘱咐。


    “既然以后一个人住,可要小心一点,虽说长安城很太平,但也免不得有小偷小摸的,平日里注意一点。”


    幼青认真地道了谢。


    沈文观想了下,又道:“如果要再嫁,可要看清楚人了,仔细想清楚了,再好好地做决定,别被些别有用心的人哄骗了。”


    比如,不可说的那位。


    当然,沈文观没明指,只是暗示。


    说着说着,也唠叨了半天。


    沈文观摸摸下巴,虽然还没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出嫁女儿的既视感,但和薛二相处两年,确实能看出来,虽然她医术高,瞧着冷淡,但实则很一根筋,其实单纯好骗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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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陛下那头,可未必这么简单。


    男人么,不都是那样。


    现在瞧着对人用心,谁知道再过一阵又是什么态度,冷淡了,厌烦了,又是另一番判若两人的模样了。


    沈文观摇了摇头,拍拍幼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凡事留着根弦。”


    最后说了一阵话,箱笼也都收整了。


    沈文观终于拍拍衣袍,提步往回走,登上了台阶,都要进入府门时,他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目光顿住。


    沈府门口的角落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瞧着很普通,但细看之下,首先是很大,其次所用木材上等,以及帷裳面料等等皆是极上乘,低调中透着奢华。


    这辆马车不简单。


    沈文观没往进去走了,就立在门口,观察着这辆马车。


    很快,那辆马车旁的小厮,走至了柳树下薛二的旁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话,而后薛二就向那辆马车望了过去。


    然后,薛二就提步往那辆马车走了。


    沈文观暗暗提起了心,但理智又觉得不大可能,陛下怎么会特意来这儿。


    幼青抱着衣裙,登上了马车,帷裳掀起半角,她弯腰走了进去。


    而里面的人只露出个手背,即便如此,也足够引人注目,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青筋若隐若现。


    只见这手,也可猜其主是何等风姿。


    可又过了好一阵,都没有任何动静。沈文观急得抓心挠肝,到底是不是陛下,两人会在里面说些什么?


    下一刻,风掀起帷裳半角,沈文观探着头的霎那,看清了隐约的龙纹。


    而马车旁的侍从瞥了过来,顿时沈文观缩回了脖子,终于转身往府里走了。


    果真是陛下。


    沈文观一边走,一边深深思考,薛二那么个冷淡的人,陛下到底怎么追的?薛二怎么就叫陛下给套走了呢?


    这么想着,沈文观又不禁担忧。


    薛二这一看,也不像是能斗得过陛下那种面善心黑的,千万别是被骗了吧。陛下虽然瞧着冷,谁知道背后是不是说些甜言蜜语哄骗小姑娘。


    沈文观深深吸气,暗暗咬牙。


    马车之内,幼青捧着茶盏,茶汤升起腾腾的热气,隔着朦胧的一层,她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人。


    幼青抿了抿唇,放下茶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先小声地开了口。


    “我和离了。”


    “嗯。”


    幼青不明白他这一个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不说话,她没有抬头,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神情,现在心里又在想什么。


    停顿片刻之后,幼青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望向了对面之人。


    年轻帝王身着紫袍,胸口的龙纹张牙舞爪着怒目而视,玉带轻勾,佩带轻垂,眉目沉黑,薄唇轻敛,仿若回到了少年,在冬日缝隙里的阳光下,静静地望着她。


    幼青心跳蓦地漏了一瞬。


    片刻之后,她匆忙垂下头,略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饮了口茶,激荡的心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幼青轻声:“陛下,怎么来了?”


    殷胥眉梢轻挑,唇角勾起,很快又消失不见,但目光一直望着她,低声道:


    “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