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作品:《赘意

    寒崇问完就觉得自己说了废话,也没见太师怎么高兴过就是。


    “任小姐如何晓得我们挑的玉如何?”又有人问。


    他抻长脖子,没想再等边上人回话了。


    晋舒意一笑:“我身后候着的便是金玉楼的切玉师傅和玉鉴师,在场亦有懂玉之人,成色如何,切开一看便知。”


    如此,再无什么好质疑。


    单是瞧那边上站着的镇国侯一脸欣慰,丝毫不觉得这送钱行为有何不妥,笑得那叫一个没眼看。


    大家心里不禁掂量起来,饶是在场都是非富即贵,也不敢这么送过彩头,足见这失而复得的女儿在侯爷心中地位。


    镇国侯不仅是镇国侯,还是太子太傅,贵为三师。


    同为皇家恩人,这地位也就屈居昱王之下了。


    镇国侯都不介意女儿做生意,给她撑了这么大的场子,他们岂有不宣传的道理?


    换句话说,此事闻所未闻,哪怕是他们不帮忙宣传,这任小姐的名号今日之后在京中也是能横着走了,那铺子还愁没人去?


    镇国侯府财大气粗,想来也不过是要他们锦上添花罢了。


    任徵其实心里是打鼓的,也没人给他说要这么花钱啊。


    他是买过玉料的,肉疼。


    面上笑盈盈着,待得那些切玉师傅就位,他仍是往女儿那边去了些。


    “舒意啊,这些多少钱?回头我叫陈树点给你。”


    “不必劳烦树伯,舒意有数。”晋舒意敷衍道,她分神正瞧着下边那些还犹豫的女眷。


    大家虽然心动,却没行动起来。


    她也能理解,毕竟女眷们矜持,哪怕是心痒也要顾及颜面,任谁也不好这般急吼吼直接上台。


    是她考虑不周了。


    正想着再说些什么,男客那边却是出声。


    “本宫还从未听过这般新奇的彩头,”寒崇声音朗朗,“今日母后不曾来,不知本宫可否代挑一个?”


    晋舒意一眼瞧去,正见小太子背手站在昱王身侧,后者在用茶,瞧不见面容。


    只是目光一点,她就落定在太子身上:“殿下言重,自该如此。殿下,请。”


    寒崇早就坐不住了,可隔壁女眷分明议论纷纷气氛热烈,竟是半天没人上去,给他急狠了。


    还是边上太师嗤了一声:“闹半天,这压轴戏是没人扮角儿上去了?太子,你舒意姐姐不行啊。”


    扮角儿?哦对!扮角儿!


    都不上是吧,他来!


    如此,寒崇一不做二不休,正了正了衣襟,径直起身。


    晋舒意望他带着些感激,小太子趁人不在意,悄摸也对她眨了眨眼。


    二人默契一笑。


    而后,寒崇继续端着面孔问:“不知小姐可能教授下窍门?”


    “殿下,若是舒意教了,岂非少了乐趣?”


    寒崇哈哈一笑:“小姐所言甚是!那——本宫要这一块!”


    他伸手一点,点中一块晋舒意身边的。


    不管,舒意姐姐站在那里,定有其深意。


    “好!”晋舒意一声,立刻有小厮端了石头递给了师傅。


    师傅亦是二话不说,现场描线开始动手,众人哪里见过这场面,纷纷不自觉都探了身。


    先是切开一道,玉鉴师上前瞧过后展示:“回殿下,此块总的呈现乃是糯化种,品质应属上乘,可惜其间花并未化开,裂的情况么,不太乐观,殿下可要再补救一道?”


    寒崇听不懂但听着了补救二字:“切!再切!”


    “是!”师傅便从边又开了一道,切面再现,十足钓起了大家胃口,翘首以盼。


    玉鉴师又上前细观,摇了摇头。


    寒崇不解,望向身侧人,晋舒意颔首莞尔:“殿下,失望了。”


    吼——


    众人可算是长了见识,原来是这么个玩法!


    寒崇本也不是真的要拿到最好的玉,不过是想要这游戏进行下去,免得白来一趟。


    闻声一点不难过,反是招手命宫人捧了:“无妨,本宫高兴,这便就回去磨一方玉章来。”


    “谢过殿下。”


    有太子打头,下边的哪里能还坐着。


    陶夫人终于开口,她瞧着左右笑言:“要我说啊,咱们这些老家伙就莫要抢了姑娘们的东西了,就叫她们自行去挑吧。”


    “陶夫人说得是。”立刻有人应和。


    有人立即就唤了自家姑娘:“你去。”


    被点的姑娘原是害羞,却见另一个姑娘蹭的起了身,声音爽利:“我先来!”


    晋舒意看去,是个带着梨涡的女孩,周大将军的孙女周绪晴。


    “周姑娘请。”


    周绪晴虽是长得可可爱爱,行动却是果断飒爽,几步就跳上台子。


    她先是点中其中一块,而后回头,看向原先坐一起的姑娘:“如何?”


    下边的女孩手里铜板一撒,赶紧摆手:“换!换一个!”


    晋舒意好笑,竟还有这般有趣的?


    看来那替她算卦的便就是太仆令家的鲁夙云了,听闻此女随身带着三枚铜钱,算是继承了其父衣钵。


    不想那周绪晴一听,立刻拍了拍石头肯定地对晋舒意道:“行,就这块!”


    “这……”晋舒意点了点下边摆手的鲁夙云,“你确定?”


    “确定!她算命反着来,准没错!”周绪晴毫不客气。


    晋舒意憋笑,着人去切。


    这一块也没比寒崇那块好上多少,不过晋书铖挑过的石头,也都不会太差。


    所以周绪晴也满意,顺便拉上她的小姐妹上去。


    一时间,其他姑娘也都积极起来。


    晋舒意自觉让开道去,留她们自行商量。


    诸位小厮亦有引领,井井有条。


    男客那边自然也有人报着切玉结果,一派和乐。


    最后也就只有几位还不曾上去。


    陶夏知未动,李若芙几人也不好自己过去。


    可到底有人忍不住了:“我瞧那玉料都还不错,便是猜不中最好的,旁的也不差。”


    金绵呵了一声:“你家缺那点玉?”


    “缺是不缺,可我突然想通了。”接话的是李若芙,她咧嘴笑着往陶夏知那边去了些,“姐姐,有便宜不占不是活傻子么?”


    陶夏知看她。


    李若芙却是扯扯她:“好姐姐,去呗!人人都有,我们为什么没有?你娘不也发了话么?”


    “我只是不爱热闹,你们自去便是,怎生这般,倒像是我不让似的。”陶夏知压着声音。


    “姐姐同意了?”


    “什么我同意了,腿在你身上。”陶夏知心道这叫什么话!这憨子说话也不注意分寸!


    李若芙便就起身与第一个说话的女孩一起上去挑玉。


    金绵瞧了一眼,忽得一叹:“她讲得好像也有道理。”


    陶夏知不作声,只听自家闺蜜又道:“男客那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呢。”


    这时候,自然都盯着台上。


    陶夏知抿唇,片刻,她缓声道:“任小姐准备这些不容易,我们还是莫要拂了面子。”


    “嗯,行啊。”金绵从善如流,便就起了身等她。


    “……”


    待人纷纷都切了玉下去,那台上还剩下几块再无人认领。


    玉鉴师已经将切玉情况登记造册,玉品最优的几个皆记录在案。


    不过,还没有一个叫人惊艳的。


    晋舒意望向台上那最后一个,这石头小,默不起眼。


    她瞧了一眼,想了想重新回过头去看向众人:“不知哪位小姐未曾上来?”


    大家正闹着,一个个都面带喜色,闻声不解,左右观望起来。


    淮砚辞手里端着茶,品得极慢,是皋卢茶。


    此茶味苦之甚,他原是最不喜欢的。


    只是那台上人似乎是极其偏爱。


    玄枵见他盯着茶盏,低声解释:“方才问过茶水那边,瞧见有王爷常用的茶,便就命人沏了。”


    正说着,就听那头有女声喊:“还有陶家三小姐没有选呢!”


    主子没接话,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玄枵便又退下。


    倒是另一边,颜松年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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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台上,晋舒意邀请道:“陶三小姐?”


    陶秋临怎么也没想到这上头的石头还有自己的份,虽说主母发了话,姐姐也是已经上去,可她从也不觉得自己是这诸位小姐中的一个。


    她原自是想去的,可哪怕是一起上去了,也不能自己挑出什么来。


    得紧着姐姐她们先。


    倒不如算了吧,免得闹了笑话。


    没想到晋舒意会当着众人的面单独问过。


    此时,所有人都在看她。


    连同主母,主母使了个眼色,叫她不得不站起来。


    “陶三小姐中意哪一个?”晋舒意只当如常问道。


    陶秋临紧张,可打眼瞧见台上人温和的眼,便就又安心不少,她这才看向剩下的几块石头。


    选不出来。


    张口,她小声道:“就选任小姐身边那块。”


    “好!”


    “那玉料瞧着像鹅卵石。”有人道。


    另一人也点头:“我方才还听那个玉鉴师说了什么,什么什么会沁色,我看陶三小姐选的这块就有点沁色,你看那个裂纹。”


    “我看那料子发白,不好。刚刚陶家大小姐不是也挑了块白的?惨不忍睹。”


    “我今天是学到了,说是那白色的大多是河道产的,同矿洞里的不一样,虽然看着白的,里头却好多不行。”


    “这陶三小姐怎么没吸取姐姐的教训噫。”


    ……


    陶夏知听见了,面色不好,端了水喝了一口只作未闻。


    方才她上去也不得昱王一眼,与那日东宫一般无二,她又哪里还有心思挑什么破石头。


    陶秋临自然也听见了,只是她小心看了看主母和姐姐,只敢低了头等待。


    “小姐!”玉鉴师忽得一声,“好料子!”


    “什么什么?”众人瞧去。


    只见那切开一片的白皮玉料内,晶莹油润。


    玉鉴师激动得都没顾上场合,只冲着晋舒意示意:“老夫还没见过这般细密的玉质,是极品啊!!!”


    小小的石头被争相传阅,相比之下,此前的上乘实在相形见绌。


    晋舒意颔首:“陶三小姐,恭喜。”


    “!!!!!!”连陶秋临自己都懵了。


    寒崇要疯,不是,怎么他也挑的舒意姐姐身边的那块,怎么差别这么大?!


    啊?!合理么!!


    人跟人为什么会这么大差距?!!!!


    这场与众不同的抱璞宴结束,大家可谓尽兴而归。


    不少人破天荒的主动皆同陶秋临道喜:“陶三小姐好运气。”


    “沾沾喜气呀!”临走,鲁夙云还往她手上拍了拍,“嘻嘻。”


    “我也要我也要!”


    “给我蹭一个!”


    陶秋临头一回被贵女们这般亲近,只含着笑一声不发,心里却是难得雀跃了一下。


    直到瞧见陶夏知端着的脸。


    笑容紧急收起。


    “……”


    置办宴会到底花费精力,累得很。


    送客的事情就交由任徵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般惊世骇俗的作为,任徵不仅没责怪,甚至还想给她贴钱,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芳菲端了茶来:“小姐,喝茶!”


    皋卢茶醒神,早些年忙碌不得已逼着自己喝。


    后来,倒是当真爱上。


    大口入喉,苦中带涩,却朗润极了。


    “嗯!好茶。”她抹了唇递回茶盏。


    一回身,瞧见某人慢步过来。


    他怎么还在?


    不待她张嘴,便听那人道:“稀奇了,这天下竟有嗜苦之人。”


    “殿下见笑。”说完,晋舒意忽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她喝的什么?


    淮砚辞没给她时间多想,唇角一勾,径直开口。


    “本王道是谁给本王落了毒,原是上错了小姐的茶。”


    而后,他在眼前人惊疑之下轻飘飘发难。


    “这宴会办得么,委实不好,”他笑得漫不经心,“苦着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