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将约会的询问发出去后，没等回复，便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交接的资料。


    陆博的工作习惯向来很好，接触过的材料按项目分门别类罗列，笔记本内的文件夹永远是逼死强迫症的整洁，这次临时的工作变动虽然仓促，却并未给他增添太多麻烦。


    将组内几个人的工作安排打印出来放在一旁，插上U盘拷出最近项目的资料，等待资料传输的过程中，陆博将墙角的柜子打开，取出非涉密笔记本电脑，放包里装好，就算收拾好了。


    张鹏和钱宁那边还没有整理完，陆博这个项目负责人也不能直接跑掉，年审的时候查出哪儿少了签字，谁都没好果子吃。


    手机上还是没有任何未读消息，陆博也没放在心上，毕竟是工作日，回复消息不及时很正常，看了一眼就关掉应用，打开文献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将陆博的注意力从文献中拉了回来，抬头看见张鹏和钱宁分别抱着一叠材料站在门口。


    “进来吧。”陆博冲门外招呼。


    “嘿嘿，陆哥，这是之前没签的报销单子”。


    “这是缺少签字的项目材料。”


    张鹏和钱宁将手上的A4纸和票据放在陆博办公桌上，陆博也没含糊，招呼二人自便，便开始核对资料。


    有些项目负责人科研任务重，对于行政工作便没有这么上心，将这类工作扔给助手，自己只管闭眼签字，但陆博不是这样，科研工作者的严谨要求他对自己签的每一个字负责，因此对于所有文件都会逐一把关，确认确实没有问题才会签下自己的名字。


    以前陆博这么干的时候，研究所的同事还笑话过他办事过于细致，后来等到隔壁大学的科研助理挪用项目经费，被审计查出，给项目负责人带来了巨大麻烦的事情曝光，人们才开始赞叹他的细致，对行政工作开始上心。


    陆博的记忆力惊人，对于每一份票据的由来了然于心，对于每一份文件的内容了如指掌，审过没问题之后，飞快翻页签名，没多长时间就全部弄完。


    “我签好了，你们拿回去，整理好后移交存档，这些资料别在手里留久了。”陆博一边将签完字的材料递出去，一边再次强调。


    “好嘞，我办事您就放心吧。”张鹏拍着胸脯保证。


    “嗯，这是最近咱们做的几个项目的资料，我都拷给你了，这是我根据你们几个人情况制定的下一步工作计划，你也帮忙盯盯，除了我，就你对方方面面都了解，未来这段时间劳你费心。”


    拍拍张鹏的肩膀，陆博将拷完资料的U盘和打印好的工作安排递给张鹏。


    快速交接完工作后，陆博拿上一旁的电脑包，离开了研究所。


    回到单位宿舍，陆博将整个人扔进沙发里，提早下班对于普通打工者来说，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但是无所事事的时光对于工作狂陆博而言，只意味着空虚。


    在宿舍转了几圈，没有找到能干的事情，陆博拿过平板，接着看文献。


    向来心无旁骛的他，这次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一直被一个小勾子勾着，心在隐隐的骚动。


    手机传来震动，陆博将平板放下，找到了根源，原来潜意识里一直在等待一条回复。


    迅速拿起手机，发现是运营商的短信，期待中的回复一直没有来到。


    带着一丝失望，将手机放下，接着浏览文献。


    这样的失望持续了很久，这一丝的失望，对生活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太阳照常升起，只是徒留一分等待。


    一天一天的等待，让陆博更加想见到秋水，如果说开始只觉得秋水这姑娘有点意思，可以给自己平静的日常带来点波澜，在消息长久未得到回复后，他奇怪的好胜心被激发出来。


    等陆博在山海公司的工作走上正轨，能腾出精力思考怎么才能再次见到秋水，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秋水却也不是故意晾着陆博，实在是这大半个月里发生的事情过于一言难尽。


    周一一上班迎面遇见双重巨雷。


    业绩考核的事情还没有想到办法解决，恒通医药出现暴雷风险。


    好不容易和叶允达成共识，拟好恒通医药的情况说明上报分行。


    在叶允和秋水的努力下，风险部门负责人被成功说服，暂不抽贷，持谨慎观望态度。


    事情发展的比较顺利，虽然开头不太好，但进展还是很如人意。


    收到风险部门的正式回复后，秋水对恒通的担忧暂时放了下来，准备全力发展新客户。


    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当秋水试图通过互联网公开信息寻找潜在客户时，突然各种弹窗蹦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具体内容，办公室内“我X”，“牛X”的喊声此起彼伏。


    “有什么大新闻吗？”听见同事们激动的叫喊，秋水有点好奇，点开弹窗，等待新闻加载的时候，等不及地向伊莱询问。


    “K公司的调查报告出来了，这事情，实在突破我的想象力了。”伊莱神色复杂。


    看样子事不小，部门同事里面不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人，能让这么多人齐齐震惊，想也知道是大事件了。


    秋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待到网页加载出来后，“上市公司百亿存款不翼而飞”这个标题进入视线。


    “什么！”秋水脱口而出，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皱眉看报道内容。


    事件的主人公是A股上市企业K公司，K公司是一家高科技公司，主营高分子材料的研发，赶上了发展的红利期，行业符合国家的政策要求，上市后股价一路走高，市值突飞猛进，短短几年就成为超千亿的大集团，前途一片大好。


    就这个前途无限的公司，在上一个月，有一笔20亿的公司债到期，但没能如期偿付，这笔债券违约引起了市场上巨大轰动。


    最近的经济形势确实不是很明朗，部分上市公司也确实存在资金链紧张的情况，例如某环保企业、某园林公司，已经进入各大银行的授信黑名单，坊间传言，这些公司甚至在找民间借贷作为过桥资金续命。


    这几家公司的债券违约新闻传出来的时候，秋水及同事们都没有诧异，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而K集团，一直是以资金雄厚著称，上一年的年末审计报告、这一年的年中报告里资产负债表上均显示公司的银行存款高达上百亿，该报告由国内大所R事务所负责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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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可信度很高。


    因此，在K集团20亿债券违约的时候，连金融业内都震了一震，谁也没想到拥有上百亿银行存款的K集团，拿不出这20亿元。


    当然，他们的债务违约，对秋水并没有什么影响，尽管叶允和秋水曾经试图营销过K集团业务，并拜访过集团财务总监，但是由于种种考虑，合作并未达成。


    K集团的新闻出来，秋水除了庆幸合作没有达成以外，没有更多的关注后续进展，将这家公司扔到了脑后。


    直到此时，各大网站同时推送，K集团才再次出现在秋水视野中。


    原来，K集团的债务违约引起了监管部门的注意，证监会成立调查组入驻K集团，进行彻查。


    今日，调查组公布调查结果，K集团账面的百亿资金，已经全部被大股东挪用，审计报告里显示的上百亿银行存款，是K集团在A银行开的资管系统内归集账户余额，实际上K集团的资金到账后，马上划拨至大股东账户，由于大股东账户和K集团公司账户属于同一个资管系统，因此余额未出现异样。


    “牛啊”。看完公告内容，秋水也发出来如出一辙的感慨。


    “看完了，什么感想。”伊莱凑过来，兴致勃勃地问。


    “太牛了吧，那股东的财务，属实是个人才，这资管系统被玩明白了。”秋水由衷地佩服。


    “嘿嘿，之前我们私下讨论了好几次，都没想明白账上的钱怎么不见的，确实是个人才。”对于秋水的看法，伊莱表示认同。


    “还好之前和K集团的合作停止了，我不用焦头烂额收拾这个烂摊子了。”秋水现在想起还有点后怕。


    实事证明秋水还是太天真了。


    她和K集团没有合作，但和R事务所经常打交道。


    K集团的违约表面上未涉及到她。


    但秋水忘了，K集团违约，监管部门定义为财务造假，这就牵扯出了另一个问题，在虚增上百亿存款的情况下，R事务所是如何给K集团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


    这个疑问一经点出，瞬间戳爆了市场情绪，投资者和股民纷纷担心下一个K集团的出现，特别是经R事务所审计的企业，大股东均表示质疑，要求更换国际事务所重新审计。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秋水每天忙着接各大事务所的询证函。


    所谓询证函，指的是企业委托事务所进行审计，事务所为了核实企业的账务情况，对往来方发送询证函进行询证，核实存款、货款等真实性。


    发送给银行的询证函，自然是询问企业在该银行的开户情况、存款情况、理财情况以及抵质押情况等。


    询证事项需层层审批，专人负责，每一事项涉及的核实人员各不相同，流程比较长，时间自然比较久。


    K集团的财务造假，使市场风声鹤唳，经R事务所审计的企业，一家比一家急，纷纷催促秋水赶紧出询证结果，证实自家公司财务的真实性。


    甚至有某家作风严谨的事务所，派人现场询证。在接待询证人员、催促询证结果的事情里，时间如流水，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好不容易合作企业的询证函都处理完毕，秋水可算能缓神歇歇，谁知道噩耗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