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城内的街道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唯有一两个顽童悄悄打开一条门缝，但很快又被大人喊了回去。


    寒风卷过地上的沙尘，一片萧条。


    士兵引着孟知沅一行人来到马乐智的别院便告辞了，但马乐智却一直没出现。


    夜黑风高。


    六九来到别院，用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我们的人已经打入内部，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此行六九一直在暗处护卫孟知沅，入城时也是和大部队兵分三路，还有一路是孟何安排的部分护卫。


    从小在紫荆长大，深受严苛训练的六九，开始还会下跪，称孟知沅“主人”，但在孟知沅的百般制止后，他终于站着说话，也越来越像道来去自由的影子。


    孟知沅问道：“马乐智那怎么说？”


    六九回道：“他并无异动，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游园、逗鸟，和妻妾寻欢作乐。”


    看来马乐智并没有要见孟知沅的意思，也可能在等孟知沅先行动。


    孟知沅颔首。


    “还有件事，大概三天后，铁岭堡会派人来此押粮回去，而且估计顾飞的身份也已经败露了。”


    益城算得上是一处粮食转运中心，城内也有大型粮仓。


    顾飞是孟何派给孟知沅的护卫头领，也就是说孟知沅的身份也已经败露了。


    看来马乐智比想象中的还要贪婪，如果猜得没错，他应该是想用孟知沅商队中的粮食来替代。


    他也比想象中的更有恃无恐。


    “能打听到此行来押粮的是谁吗？”但凡和铁岭堡相关的事，孟知沅总会多留份心。


    六九回道：“只听说来人里，可能会有古家公子。”


    孟知沅也了解过陆昱珩现在的情况，知晓他和古原不在同一营，听到这里她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口气。


    “知道了。”


    *


    “大人，真要把孟家那位小姐一直晾在那里吗？这几天她派人来问了好多次。”马乐智的管家一脸担忧。


    马乐智一边逗鸟，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孟大将军的嫡女自是金贵，自然会有人带她去铁岭堡，要是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人我可担待不起。”


    管家阿谀奉承道：“还是大人有远见，可谓是一箭双雕，不过大人就不怕惹恼了那孟大将军？”


    “哼，前线战况胶着，孰轻孰重，他自然心里有数，至于秋后，谅他也没话多说。”说罢，马乐智朝着笼中鸟悠然地吹了个口哨。


    一位下人行色匆匆，“大人，孟小姐说想要同你谈笔生意。”


    马乐智眉头一皱，“铁岭堡的人到哪了？”


    管家上前回道：“约莫下午就要到了。”


    “真是会挑时候，我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来人。”


    下人将一件狐皮大麾披在马乐智的肩上，马乐智也行至前厅。


    “马大人，为了不耽误军情，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孟何的长女，孟知沅，本来是要直接前往铁岭堡送些物资。”


    “途经益城便想顺道来做些买卖。哪知大人贵人事多，忘了臣女被扣押的货物，而且想见一面都难。”


    孟知沅这话说得体面，却又在暗讽马乐智的不怀好意。


    “孟大将军骁勇善战，有此等良将，是我襄国之大幸啊。本官先前若是知道孟小姐的身份，必不会如此怠慢。”


    “唉，孟小姐怕是不知道，自从开战，民生多艰，各中杂务，真是让我忙得焦头烂额。”


    马乐智眉头微蹙，摆出一张忧国忧民的脸。


    “那马大人准备何时放行臣女的商队？听说近来前线摩擦不断，不知何时大战便会点燃，怕是一分一秒都耽误不起啊。”孟知沅摆了一张更为忧虑的脸，还带上几分急切。


    马乐智面色踌躇，随即换了个话题：“唉，孟小姐有所不知，朝廷运来的粮和数目对不上，前线又急着要，本官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让孟小姐见笑了，不过听说孟小姐有生意同我要谈？”


    马乐智前半句话是在威胁孟知沅，他也有那个能力扣下孟知沅的货物。


    孟知沅轻笑道：“是这样的，我在都城颇为担心在铁堡岭的父亲。”


    “因此想在益城也置办点产业，比如书院、布庄等，还想买处田庄，我连在都城种庄稼的好手也带来了。”


    本来这些事是不必和马乐智商量的，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要是做得好未来也难免不被马乐智盯上。


    更何况她身份特殊，无论在益城做什么，都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


    益城是铁岭堡最重要的后方，铁岭堡被攻陷，益城就会成为下一个战火中心，说是唇亡齿寒也不为过。


    但铁岭堡和益城，在政治上是对立的。也只有这样，在都城手握重权的人，才能放心的下远在千里之外的军权。


    “至于马大人的担忧，缺的那批粮食，就从我带来的粮食中补上如何？刚好还能抵扣那些产业的费用，至于超出的粮食……”


    孟知沅话音未落，马乐智急忙截断话口：“这哪行，多谢孟小姐好意，不过按理说本官不能掺和商贾之事，不如本官给孟小姐打个欠条？”


    “而且这仗不知会持续多久，孟小姐能否都借给本官？”


    马乐智睁眼说瞎话，不知和多少本地商贾狼狈为奸，又不知克扣了多少行商的货品。


    “至于置办产业之事，孟小姐可以自行和本地的商贾联系，有什么问题，本官自会出面为孟小姐讨个公道，孟小姐意下如何？”


    要是打了欠条，这粮食估摸着就拿不回来了。


    马乐智真的是好大的胃口，只想空手套白狼，还想将孟知沅的粮食全部拿下。


    孟知沅面露难色，“我一路行商，沿途能换成粮食的都换成了粮食，并未留多少银两，不知大人可否先替我转圜一二？”


    既然马乐智能空手套白狼，那孟知沅也可以。


    “这……”马乐智也表现得相当为难。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来到前厅，“大人，铁岭堡的人到门口了。”


    马乐智问道：“来的人是谁？”


    “是田副将。”


    马乐智挥退下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孟知沅一眼，看来孟何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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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长女颇为重视。


    益城的田庄铺面都不算贵，但粮食在此处价格极高，又还是打仗状态。


    孟知沅要的东西价值，比起那些粮食九牛一毛。


    “马大人，毕竟臣女将来还要在大人手下讨生活，产业新置需要花销的地方也不少，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吗？”孟知沅趁热打铁。


    算了，蝇头小利罢了。


    马乐智吐出一口浊气，“那便就如孟小姐所说的吧。”


    孟知沅也笑着回应道，“那便有劳马大人费心了。”


    随后贾常等人留在益城，为孟知沅操办各项产业，而六九仍在益城暗中潜伏。


    “阿沅姐姐，这怎么算都是一笔血亏的买卖，就让马乐智继续小人得志下去？”


    “我们这一路上过来，马乐智辖下的乡镇皆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这亏我吃不下去！不如我直接去给他来上一剑！”


    沈言心听说了孟知沅和马乐智的交易后，越想越气。


    孟知沅云淡风轻地说道：“马乐智胃口不小，就是不知道他能吃多久了。”


    “接我们的人来了。”


    玉面小将在一群泛着寒光的铁甲中，仍然显得鹤立鸡群，孟知沅一眼便看到了。


    而陆昱珩自然也是一眼便看见了孟知沅。


    孟何听到孟知沅来到边境，还在益城被扣押了，心急如焚，直接派田副将来把人带回去，并且他还不忘嘱咐一句，“派陆衡去前线侦察。”


    本来同田副将一起来的还有古原，想着带个家里有些背景的世家子，也许能让此行更加顺利一点。


    谁能想到古原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去通知陆昱珩，并且和他偷梁换柱，变成古原去侦察，陆昱珩来押粮。


    走了一段路田副将才发现此事，但时间紧迫，也管不了那么多就带着陆昱珩继续前行了。


    田副将问道：“大小姐，这粮？”


    田副将在等候之余，也听闻了孟知沅和马乐智的交易，言下之意是要不要去找马乐智讨个公道。


    孟知沅回了句：“先运回去吧，前线要紧，起码衣物和药材都在。”


    “好。”


    还没等田副将指挥，几位百夫长已经整兵站好了位置，而陆昱珩在离孟知沅的马车最近的地方。


    田副将：……


    也不知道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将军。


    虽然益城是离铁岭堡最近的城池，但是也需要几日的功夫方能到达。


    到了晚上，军队也开始扎起营帐，生起篝火。


    就在刚刚，田副将又见到陆昱珩走进了孟知沅的营帐。


    田副将觉得有些苦恼，但他心想，这应该是别人的家事吧……


    将军也真是的，陆衡这小子除了出身差点，各方面都挺不错的，若是两情相悦，将军怎么还一直想着棒打鸳鸯呢。


    孟知沅看到陆昱珩进账，二人双目交汇，空气也似乎凝固了一瞬。


    陆昱珩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孟知沅也想了一会儿，说道：“来考核的？”


    陆昱珩原本看着千言难尽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