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搭救

作品:《祸水难养

    次日,程知蕴上午照样去祠堂守了两个时辰的灵。


    国公府已然将消息放了出去,朝野内外,与谢家有交集的世家纷纷派人前来吊唁,不过大多是瞧着谢三爷的面子。


    程知蕴全程未同人交谈,静默立在祠堂边上,一言不发。


    她生得美,即便身着重孝未施粉黛,仍旧美得难以忽视。


    前来吊唁的宾客不由得打量起她来。其中,有在雅集上见过程知蕴的,低声对着旁人解释了她的身份,众人恍然。


    阵阵低声议论之后,人们唏嘘着,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前世,众人同情的目光对程知蕴来说如芒在背,重活一回,心境却大不相同。她神情木然,充耳不闻那些议论声,心里却暗暗盘算着下午的计划。


    午膳时辰过后,换了谢氏兄弟守灵。


    程知蕴暂且不愿与谢璟思有过多交集,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开了。


    谢老夫人安排的四个侍女正在院里等着,打头的就是白芨。程知蕴特意点了她留在屋里伺候,其他人都交给绿意安排。


    用过膳后,她叫来贴身的二人交代一番,便自行去了东院。


    东院耳房挂着锁,程知蕴和看守说明来由,看守的小厮依言为她打开锁,叮嘱道:“少夫人小心她狗急跳墙出手伤人,有事喊奴才便是。”


    “无碍。”


    “也是,这贱妇求您绕他一命还来不及呢,哪儿敢自不量力。”


    小厮原是跟在谢璟承身边伺候的,他敏锐的察觉到少夫人此行的立威意味,点头哈腰的讨好:“那奴才先去外头,等您吩咐。”


    程知蕴颔首,待小厮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后,她才推门而入。


    狭小的耳房里四壁冷清,南边靠墙处摆着张四尺宽的木板床,连被褥也无,床沿还放着一只盛水的粗瓷碗,除此再无他物,不知这耳房是平日就闲置着,还是刻意搬空了来折磨人的。


    月荷蜷缩在墙角,神情恍惚,听到开门的动静,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见来者是程知蕴,她赶紧翻身起来,膝行两步凑近了,哀声唤道:“夫人,月荷冤枉,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着世子胡来……”


    她头上的伤口尚未包扎,血迹凝固在脸上,左边肩膀处的衣襟也落了斑斑点点的猩红,好不狼狈,想也知道有多疼。可她被迸发的求生意志驱使着,不顾伤口,重重在木板床上磕了个头:“求夫人留月荷一条活路。”


    程知蕴坦诚道:“我是奉老夫人命令来的,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是。”


    月荷老实的应下,她原以为程知蕴会询问前夜发生的事情,谁知她问的却是。


    “谁教世子爷开始用药的?是你吗?”


    “什么……”月荷闻言身心俱颤,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眼含热泪看着不远处的人。


    “跟在世子身边伺候的都是家生奴才,没有这个胆子。月珍知晓你的遭遇,昨日已经自请出府剃发修行了,这般明哲保身的性子,自然做不出。外头的人,听曲吃酒还行,但谁真敢带着未来的令国公走歪路?”


    程知蕴神色平静,一锤定音:“是你罢。”


    杨氏约莫也没想到,是自己房里出去的人害了她儿子。


    谢家人多半都以为,是谢璟承自己在外头沾上了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即便她昨日同谢老夫人说了,恐怕对方也只以为这是程知蕴为了在府中立威找的理由。


    可程知蕴记得,前世谢璟思私下拦她抑郁强迫时,曾愤恨的提过——“别拿大房来压我,你若不是谢璟承的人,我还不感兴趣。同为谢家人,我样样比他优秀,凭什么他谢璟承天生就拥有我拼命也得不到的东西?实不相瞒,我早就盼着他死了。我之前收买他外头的人引他吸五石散,可惜那些人怂,怕得罪谢家招来杀身之祸,这才叫他多活了两年。”


    那次,幸好正赶上杨氏派人来寻她回话,程知蕴才从谢璟思手下逃脱。


    不过他说的话,却在程知蕴心底种下了疑问。


    如果外头的人不敢给谢璟承用那些乱七八糟的药,那谢璟思是如何知晓这条路子的?


    “夫人……”


    月荷讷讷的唤了她一声,正对上程知蕴笃定的眼神,她随即收回视线,歪坐在榻上。


    片刻后,她紧紧盯着地上的一只小虫,眼神里的哀戚被愤恨所取代。


    “是我。”


    程知蕴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也不想教他用药啊,”月荷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面无表情,眼里却浮现了几分冰冷的嘲讽,刀子似的锋利:“可是他不行,沉迷酒色两三年,身子早就亏空了,即便把我剥光了压在身上,也立不起来。”


    “他不行,就把我捆起来,用鞭子抽,用蜡油烫,好像我是害他不举的元凶。”


    她用力拽散了领口的衣裳,锁骨之下,袒露大半的胸膛上是密密麻麻的淤青,左肩处一道斜着的烫痕,足有七八寸长,蜈蚣一般爬在女子凝脂般的皮肤上。


    月荷眼神空洞,好似在讲别人的事情,但言语间的悲愤半点也隐藏不去:“香茗居人人都道我比月珍受宠,没人知道,那是因为我更能忍疼。我教他用药,他高兴,我也少受罪,有什么不好?”


    “我哪儿知道他这般不争气?说死就死了,但我从没想过搅乱你的新婚夜,我只是想……我只是想活着。”


    月荷微微侧头,目光一片苍凉:“谢老夫人要将我如何?上吊?填井?还是发卖出去?我其实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她真要把我发卖到那些腌臜地方,我也活不下去,不如自己抹脖子。”


    “我就是觉得不甘心,我怕死啊……”


    日头西斜,窗棱间透进半缕阳光,照在月荷身前,她最后的呢喃也停下了。


    屋里一片寂静。


    倏然,有人开了口。


    “若我能给你一条生路呢?”


    “你?”月荷疑心自己听岔了,她抬头看着程知蕴,思忖道:“我恐怕付不起买命的酬劳。”


    “你已经付过了。”


    程知蕴凝视着她,认真道:“来府吊唁的宾客众多,下人忙得紧,东角门如今无人看守,我提前交代了贴身侍女支开院里的小厮,你等下直接从西跨院走,一路从角门出去,没人会看见,也没人会拦你。”


    月荷明显被说动了,这馅饼从天而降,砸的她头晕目眩。她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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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攥紧了衣角,再次求证:“你想要我做什么?”


    程知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起手,将鬓间的碧玉簪子取下来,放到月荷手心。


    “昌平街上,有我名下的一间绣房,你拿着簪子去,她认得,就说我交代的,留你在绣坊做工。等这几月风头过去了,你攒些盘缠,往南走,去苏州扬州都行,愿意继续做绣活就去我的铺子,不愿意,就自己谋条生路,虽没有籍契,但也不怕在人前露面。”


    月荷听她说完,表情怔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溅到木板上,好似已经窥见了未来的日子。


    她仍心怀疑虑,不死心的追问:“你为何要帮我?”


    程知蕴沉默片刻,终于道:“你就当,是我多谢你救我于水火罢。”


    月荷怔了一下,逐渐反应过来:“你在来之前,并不能确认是我教的……”


    “但你也并未做错什么,”程知蕴打断了她的话,重复道:“并未做错什么。”


    低不可察的声量。


    后半句,是她对前世的自己说的。


    她从昨日去找谢老夫人开始,就在默默盘算搭救月荷的事,前世她自顾不暇,自然也顾不上他人,可这回不一样。


    程知蕴并未与绿意多言,只吩咐她清点好香茗居的人手,一齐去前院帮忙。


    月荷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眼神却逐渐坚定,她含着泪,说:“月荷此生恐怕无法报答姑娘,来世只愿结草衔环,报姑娘救命之恩。”


    她不再称呼‘夫人’。


    程知蕴拉住了欲下跪的她,轻声道:“既然怕死,就好好活。”


    “好……”


    月荷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忽然想起什么,问:“可我就这么走了,姑娘你怎么办?”


    “恐怕我要受点皮肉之苦,权当为自己积德了。”


    程知蕴说着,拾起了床上的粗瓷碗,顺势把碗里的水泼了,拿捏着力道砸向自己额角。


    “别!”


    月荷低呼,下意识要拦,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粗瓷碗被程知蕴扔到地上,‘啪嗒’一声,碎成几片。


    不过两息时间,她额头便鼓了包,胀痛起来。


    程知蕴捏了捏太阳穴那处的皮肉,维持清醒:“好了,再使劲我也舍不得了,就这样吧。谢家为了保全谢璟思的名声,不会惹人耳目费力抓你,快走罢。”


    月荷见状也不再迟疑,她攥紧程知蕴给的碧玉簪子,最后行了个礼,快步离开了。


    程知蕴是被绿意先发现的。


    她见程知蕴迟迟未归,便想着来东院瞧瞧,谁知她家姑娘躺在耳房地上,原先被关押的月荷反而没了踪影。


    不想自家姑娘被外男沾身,她叫人喊来白芨。


    两人一起将程知蕴搀扶到她背上,由绿意将人先背回去,才派人通知了谢老夫人和杨氏。


    果然如程知蕴所料,谢老夫人不想将事情闹大,言道那贱人跑便跑了,没有籍契也不敢在人前露面,离了国公府就是死路一条,不必再追究。


    帏账内。


    听着谢老夫人离开的脚步声,程知蕴阖着眼,面上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真情实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