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下的灯光，被漫天的雪花挡着，忽明忽暗地发着零星的光。


    在一瞬间明晰出光感，下一秒，却又被漫天的雪片割裂成错落的光影。


    橘黄的灯光打在人的身上带来不了一丝暖意。


    左柚撑着旁边的地面，慢腾腾地从积雪里抽离出自己被积雪掩盖了大半的靴子。


    站起来的一瞬间，左柚听见了耳边近乎炸裂的哄闹。


    接踵而至的是在天空中绚烂开的烟花。


    五颜六色的，极尽喧嚣的热闹。


    天空的黑色被霎时间电亮，在某一刻达到光亮的至高点，反射着积雪的光亮，洋洋洒洒的浪漫。


    光在缓缓下落，其中的一粒光斑明明灭灭地正中叶苓交代的那家便利店。


    顺着看过去，在光灭之处，左柚看见了便利店里的陆叙言。


    他脖颈上围着条黑色的围巾，手里端着碗刚拿出来的关东煮。


    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同色系的卫衣。


    超市里面开了暖气的缘故，和外面的冰天雪地似乎相差过多。


    关东煮冒出的热气悉数喷洒在玻璃的，不多时便凝结成水雾悉数滑下，留下水渍的痕迹。


    过年的热闹氛围里，超市门口挂着鲜艳的红色大灯笼，门边上挂着一个金色的彩铃。


    门推开的一瞬间，因为对流，卷着门外的风雪冲进室内，疏疏落落地拍打着铃铛轮廓。


    “叮铃铃~”


    周阿姨从收银台下面的躺椅下抬眼往门口张望：“柚柚。”她下意识地把身上的外套拢紧，“你妈叫你来买东西吧？”对着外面吹来的一阵风，周阿姨止不住地一哆嗦，“这天还真冷啊。”


    “嗯。”左柚心不在焉地应了声，顺便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从左前方投过来的视线太过灼热，左柚下意识地往刚刚的玻璃橱窗的位置看了眼。


    他似乎是因为门口的动静被打扰到，身子没转，只是微微侧头。


    淡薄的眼神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手里还拿着跟穿着白萝卜的竹签，正慢腾腾的往上升腾着热气。


    注意到左柚转过来投过来的视线，他慢腾腾地挑眉，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很浅。


    淡薄到几乎让人看不太清。


    “我买关东煮——”左柚率先错开眼，有些局促地整理着从口袋里拿出来的几百块大洋，话落的一瞬间，左柚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


    周阿姨笑眯眯的，“你这孩子，还要阿姨帮你拿是吧？”她从柜子里拿出盛汤的纸盒，“想吃啥？”


    “....”短暂的沉默，左柚才想起自己来超市的主要目的，她自顾自地找补，“顺便买茅台。”


    “哦，好嘞。”周阿姨应了声，越过收银台把盒子塞给左柚，“我去给你找酒，在仓库里放着，你找不着——”


    “嗯。”她瞥了眼手里的盒子，“我自己拿关东煮就好。”


    “好。”周阿姨的话卷进空气里，随即传来翻腾东西的声音。


    左柚看着手里的盒子，下意识的有瞟了眼旁边的陆叙言。


    他似乎——


    吃得很香。


    -


    关东煮放在柜台的最右边，左柚挪动几步，凑到跟前去捡关东煮。


    这个方位，能将高脚椅那边的橱窗看的一清二楚。


    他盒子里的关东煮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最后一串海带结，左柚边拿起一串肉丸，边看他手里的海带结。


    再垂眼下去找的时候，发现貌似没有海带结了。


    愣神思索的空隙。


    面前递来一个纸盒，微微的余温，触碰着手掌的皮肤。


    左柚有些不解地看向动作的源头，“？”


    “我看你盯我好几次了”陆叙言慢腾腾地把衣服的拉链拉上，“觉得你应该是想吃——”


    左柚：“....”


    “上下，啊——”他拖着语调，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趣事，“不好意思，左右同学。”


    他笑，“都是同学，就当请你了”末了，他才想起来强调，“这串我还没吃。”


    左柚盯着面前的盒子发愣，“....”


    不是她就看几眼。


    那咋了？


    左柚急着解释：“我其实不是——”


    “不用客气。”声音卷进风雪里，门缝挤着风声，夹杂出极为锐利的呼啸，像是恐怖片的背景音乐，惊悚而又浑浑噩噩。


    “我其实没想客气的。”左柚气不过，“虚——言同学。”


    陆叙言似乎没有要小学生斗嘴的打算，靠在柜台的高脚椅上，长腿不规矩地支在地面上。


    不多时，周阿姨包着瓶包装地严严实实的茅台放到桌面上。


    看见旁边的陆叙言，顺带打了声招呼，“小言吃完了？”


    “嗯。”他应了声，抬眼看向一边正在忙碌的老板，趁着空隙询问了自己的关东煮的价格。


    闻言，周阿姨腾出手，算了下，给他报了价。


    算完他的，周阿姨也一并跟左柚说了她今天买这些东西的价格，“这酒七百四十五，你那份关东煮十八。”


    左柚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拿钱的动作微微顿住。


    如果没记错，叶苓就只给了她七百五。


    像是算好了一般。


    还有五块钱的跑路费。


    只是。


    好像现在被她花超支了！！？


    微信的提示音播报着最新的收款到账消息。


    伴随着这一声的落下，左柚的无措更加深了几分，局促地解释着，“周阿姨，我今天钱带少了，就只带了七百五。”怕老板误解，左柚又忙不迭地补充着，“剩下的我等会儿给你拿来。”


    说着，她把手里的钱递过去。


    “哎！”周阿姨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笑，“没事没事，也不着急这一会儿，你得空了再拿过来就行了。”


    门边的铃铛声再度响起。


    稀稀拉拉的铃铛声混合着风雪挤进门缝里传达出来的呼啸声，格外的刺耳且极具吸引力。


    左柚顺着声音的来源往门口看去。


    雪似乎确实下小了点，只有零星的风感吹过。卷起他未扣紧的羽绒服的外套，鼓了风的缘故，更牵连出他身形的高瘦。


    倏忽。


    极为明显的。


    微信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微信收款十三元。”


    左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叙言帮她付了钱。


    “哎。”周阿姨指着手机的屏幕，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你看这小言，还给我说新年快乐呢。”


    周阿姨热情地把手机举到左柚的面前，收款界面最上面的备注来自付款方。


    极简的纯色头像，中间一点小小的星光的标志。


    下面配文：


    新年快乐！


    ——给左右同学。


    。


    “柚柚。”周阿姨眼尖，“你们还是同学呢？”她打趣左柚，“名字都给打错了。”


    笑声卷进风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二零一七年的年初。


    左柚第一次见到了他。


    以及。


    那句捉摸不定的：


    “新年快乐”。


    风卷在耳边，左柚只听见了比风声还要猛烈的心跳声。


    -


    回去的路上，左佐还是来了。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在这个阶段，个子愈发肯长。


    估摸着已经将近一米八。


    他手里攥着把黑色的伞，冲着门口的方向，“左柚！”


    左柚无视他的存在，径自抱着酒和买好的关东煮的袋子从他的旁边掠过。


    “左柚！”左佐提高了点声音，不死心地又叫了遍，后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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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地反应过来左柚大概率可能生气了。


    “不是吧”他嘟囔着把伞举过左柚的头顶，“真生气了？我这不是又来了吗？”


    “...”左柚抱着东西继续往前走，目视前方，眼神坚定。


    “姐”难得的服软，左佐腾出一只手从她手里扯过那袋子还在冒着热气的关东煮，讨好似得，“我帮你拿。”


    注意到袋子里的东西，“我嘞个豆”他把袋子抬高了点，“还买了关东煮？”


    左柚无语，“你瞎？不是看见了，还要问？”


    左佐：“...”


    “我可以吃点不？”他拿手在肩膀处搓了搓，“太冷了。”


    左柚一米□□的个子，在他面前属实显得有些过于娇小了，她抬眼“哦”顿了顿，左柚继续补刀，“虚。”


    左佐：“....”


    “我想吃这个海带。”左佐没脸没皮地纠缠。


    左柚抽出点空隙去看了一眼，眉尾稍稍挑起，继而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哦”她说，“你吃呗。”


    左佐从来没有这么顺利地就从左柚嘴巴里抢到了吃的的经验，一时间有些不可思议，“你没下毒吧？左柚，你要记住我是你亲弟。”


    “嗯”左柚步子快了些，有些不耐烦，“你吃不吃？”


    “吃！”他敞开袋子，一只手有些不好操作，弄了半天，伞中途还打在左柚头上三次，才勉勉强强把那串关东煮吃掉。


    “有点冷了，不过不应该啊，”他思忖，“我看这个碗刚还冒着挺大烟的感觉。”


    “哦”她弯唇，眼尾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带出月亮的弧度，“别人剩下的，是会有些凉的。”


    倏忽，头顶的伞有一瞬间的颤抖，紧接着是漫长的原地停留。


    “感动了？”她慢条斯理地，“倒也不用这样。”


    “左柚，你叫我吃别人剩下的？”


    左柚不以为意，“你自己要的。”


    左佐：“...”


    -


    回到家的时候，左明江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学校临时找他有事，他回去了趟学校给人送东西。


    “柚柚回来了？”左明江把手机搁在桌角，轻抿了一口热茶。


    叶景明一家还没来。


    厨房里只有零星的做饭声和烹煮的滋啦声溜进来。


    “嗯”左柚把手里的酒放到门口的置物架上，顺带解下围巾。


    “左老师，你都不知道”他着重强调，“你家乖女儿，我的好姐姐，让我吃别人剩下的海带结！！”


    左明江抬了抬眼镜，慢腾腾地看向左柚，“？”


    “哦”左柚理所应当，“也不算是别人剩下的，是别人请的。”


    “就一串海带结？这也太扣了吧？”左佐忍不住反驳。


    “爱信不信，再说了那也是你自己要吃的吧？”


    左佐气势弱了几分，嘴唇嗫喏着还想要反驳，就听到客厅拐角处的洗手间传来冲水的声响。


    紧接着，视线里映入一个略带熟悉的，但却又与此时所处的场景格格不入的，男生。


    相对而言，男生看上去年级比他稍大上一些。身上还裹着件厚重的黑色的羽绒服，头发上微微湿润，看上去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左柚无语，“你不是挺会说的？怎么不说话了？”


    说话的间隙，顺带往前面挪了点步子，越过屏风，左柚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人——


    前不久刚见到的陆叙言。


    左柚张了张嘴，“爸，这位——？”


    实在想不出该怎么问。


    左明江听见动静，才慢腾腾地有了点解释的欲望，“哦。”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你同学，不认识吗？”他越说眉头越皱，“都跟你说了，刚转学要多跟同学走动，你看看现在连你的学习榜样都不认识？！”


    左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