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樾仔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白纸黑字，确实是倒的，“……这叫锻炼反向思维，”他瞥了她一眼，“懂么你？”


    “哦，原来倒着看……”许吟涓把身子扭动了一下，一副试着理解他的样子，“就是反向思维啊。”


    “……”


    她搞不懂这么个自虐式练法有什么用，“也是大师教的？”


    艾米见俩人一来一往好像很熟稔的样子，询问道：“你俩之前认识？”


    许吟涓想等祁樾回，可是没成想他一直不说话，所以她只能接道：“高中同学。”


    “这么有缘！”艾米兴奋地说，“那岂不是我之前都有概率大学就认识你啊！你咋不和祁樾一起考烟江大学！”


    烟江大学……


    说起来，其实她差点就去了。


    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是从祁樾口中。


    那是高二分班下来的时候，许吟涓理科偏弱学了文而祁樾选了理。


    祁樾有个双胞胎妹妹，妹妹和他还有个同岁的青梅竹马，他提过几次但是没有细说，所以许吟涓也就是仅仅限于知道而已。


    那次是他第一次跟她多说了几句妹妹的事。


    “他俩在二中学美术，说是要考烟江大学的美术学院，”祁樾一副很是困扰的样子说道：“估计是高中离开我太痛苦了吧，非让我也一起去呢。”


    许吟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祁樾继续道：“你要不也去？”


    那个时候才刚要升高二，许吟涓没想那么远，只是保守地答了句：“我会考虑的。”


    第二次祁樾再次说这件事是刚升高三的时候。


    祁樾把她从班里叫出来之后问道：“你考虑好去哪个大学了吗？”


    许吟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还是想去烟江大学吗？”


    “我还没定呢，”祁樾说，“也没什么想去不想去的。”


    许吟涓思索了一下说：“如果我考得上的话，我会考虑的。”


    祁樾觉得她说话太模棱两可了，他心里没底，便追问道：“你想考哪？”


    不是她不想说，是她自己也没有计划，“没想好。”


    “那你想好了第一个告诉我？”像是怕她拒绝似的又说了一句：“好吗？”


    他的语气仿佛带了点平常少见的示弱。


    许吟涓轻轻眨了眨眼，回了一声嗯。


    第三次是她主动提的，在高考的前几天。


    许吟涓在微信上给他留言：【如果分数够，我会报烟江大学的。】


    对面人回的很快。


    祁樾：【那我这就去庙里拜拜。】


    许吟涓：【？】


    祁樾：【希望他保佑咱俩都能分数够。】


    ……


    可是最后。


    她虽然分数够了，但是却没有报烟江大学。


    许吟涓垂了下眼睫，笑了笑，没说话。


    她没去看祁樾的表情，余光中他好像没什么动作。


    艾米见她兴致不高，赶紧转移话题，拍了拍旁边的女孩说：“这是你的助理，方梨，以后你的行程她都会给你安排好的，你俩还没正式打招呼呢！”


    方梨性格温温柔柔的，冲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你好吟涓姐。”


    许吟涓也扯出了一个自认为很甜殊不知非常僵硬的笑，“你好。”


    “哎呦！”艾米说，“不想笑咱们就别笑了！脸都僵了。”


    这话说的也没啥错，许吟涓点点头认可道：“我确实不适合笑。”


    祁樾这时在一边嗤笑了一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说：“笑还有适不适合的？那你说你适合干嘛？”


    “不适合笑，”许吟涓用逻辑分析得出：“那就适合哭了。”


    “……”祁樾说：“你还挺特殊。”


    许吟涓：“？”


    祁樾笑道：“是个人都适合笑，怎么就你适合哭了？”他抬了一下眉毛，“怎么？想搞节目？抢我风头？”


    有钱有颜心态就是好，越活越年轻了。


    他怎么比高中还幼稚了。


    “你这个身高……”许吟涓看着他高大挺拔的外型，提醒道：“基本没人能抢走你的风头的。”


    祁樾：“你这人怎么回事？你长不过我就攻击我？”


    确实长不过他所以没法跟他争这个，许吟涓把后背靠在椅背上，没来由地说：“希望你活久点儿。”


    祁樾：“？”


    许吟涓设想了一下画面，“还真是没怎么见过快一米九的老头儿。”


    “……”


    两个人对话全程无厘头，边上人听到之后都有点忍俊不禁。


    艾米最夸张，笑声豪迈，“哈哈哈哈！祁樾！！！一米九的老头儿！！”


    这个会真的快跟茶话会差不多了，就差来几兜子瓜子橘子了。


    祁樾催促对面的白于宁：“好了没？”


    白于宁觉得祁樾就是在迁怒自己，不慌不忙道：“我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还要等他们回复呢。”


    祁樾把矛头又转向了一直呆着不动的摄像，“班路。”


    班路从头至尾一直在打瞌睡，忽然被叫一下子惊醒，惊呼道：“怎么了樾哥？”


    “……”祁樾服了，“开会呢你在这睡了？”


    班路立马解释：“咱昨天傍晚开始出去拍摄了不是？所以熬夜了。”


    祁樾说：“你别给我胡扯，你昨天到家顶多十点，打游戏打的别赖我身上。”


    “……”


    班路虽然散漫了点，但是他专业过硬，祁樾编排道：“给许吟涓说一下之后你打算咋拍。”


    班路一说起自己的专业领域就来精神了，立马正襟危坐往许吟涓那边看。


    因为之前一直迷迷瞪瞪打瞌睡这会儿才刚看清她的脸，他忽然眼睛一睁，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惊呼道：“我昨天见着你了！”


    “？”许吟涓看向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昨天我跟女朋友去看电影，你跟一男的打起来了！我当时还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你这个顶流！”班路说，“我女朋友可崇拜你了，拽着我看了你半天。”


    “……”


    班路在几个人的注视下自顾自地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后不平道：“那男的也是绝了，幸好碰到了你可以教训他一顿，”他想起昨天她甩手腕的动作，“你的伤没大碍吧？”


    余光中左右都有朝她看过来的视线，她有点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昨天祁樾给她的膏药贴已经被她揭下来了，手腕还有点不舒服但是已经好多了，这点伤用不着管。


    后背还有点疼，但是过几天也就好了，她就也这么放着没去理。


    许吟涓觉得最近是真有点点儿背，这事儿竟然还能被班路撞见，她答复道：“没受伤。”


    班路似是疑惑地歪了歪头，也没继续追问。


    艾米在旁边叽里呱啦吹了她一顿，她的注意力却全在旁边那个盯着她看的灼人视线当中。


    她没看祁樾，但是却也发觉了祁樾一直在看她。


    听完班路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怎么拍摄和他的风格之后，白于宁也正好弄完了。


    白于宁说了他的计划后，又嘱咐道：“明天方梨通知你什么时候来，拍完这几个公司会帮你再拉一些你平常不容易接触到的资源。”


    许吟涓没意见，点点头说：“知道了。”


    祁樾看了一下时间后，他从位子上站起来，“一起去吃饭。”


    许吟涓还坐在椅子上，回绝道：“我不去了，我不吃晚饭。”


    这话一出，周围的视线都齐刷刷又落到她身上。


    许吟涓解释道：“控制饮食，我长期习惯，所以你们去吃就好。”


    祁樾看了她几秒，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意味，最后只说了句：“行，随你。”


    艾米劝她：“一起去嘛！这属于同事之间的第一顿饭，就当人情世故去一下？咱们去吃点不发胖的，你身材这么好偶尔一次没事的。”


    周围好几双眼睛都盯着她，她觉得芒刺在背，进退两难。


    她这两天胖了点儿，不想再吃那么多晚上的正餐，所以此刻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但又觉得这种人情世故确实也很合理，一直推三阻四又显得自己有点矫情，正在她寻找办法拒绝的时候——


    祁樾：“你们下班吧，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


    许吟涓抬眼看向旁边站着的男人，他难不成是在帮她解围？


    她也不知道他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想起刚刚他听完班路说的话后良久的沉默与注视，忽然她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得刺痛感。


    她的食指扣了几下椅子把手，随后起身道：“那下次我请你们吃。”


    “你请？”祁樾眼神扫向她，一脸“你把我置于何地”的样子，“搞清楚你的定位行吗？新员工。”


    许吟涓刚刚心口的不适感还尚存，可嘴上却毫不留情地说：“我没说要算上你。”


    “……”


    -


    回程的路祁樾没跟她一起。


    开完会之后她去了趟洗手间，下楼的时候祁樾正好往外倒车，她那时看到他开出停车场后就往上林银座的反方向驶去。


    本以为他是要去什么别的地方，结果她回家一个小时后又看到了他。


    祁樾站在她家门口，似乎是刚回来，外套还在手腕上搭着，他递给她一个袋子，说道：“‘赏味’的低卡餐。”


    原来他刚刚是开车去了“赏味”？


    “我说了我不吃晚饭……”


    “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给你送晚饭来的，”祁樾说，“这个是新品，配比过的减肥餐，你呢现在是我的调研对象。”


    “我不要，”许吟涓于情于理都有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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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你这忽悠人的我吃胖了怎么办？”


    祁樾：“你不能反驳呢，因为你拿了九成的利润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呢。”


    “……”


    他补充道：“‘赏味’也需要你来做广告呢。”


    “……”


    阴阳怪气的三个“呢”直接把她的气焰呢掉了半截。


    因为她老是觉得签约这事自己占便宜了有点理亏，尤其是对方还不以为意，她更觉得自己像是见钱眼开。


    但是每次这么一想又觉得干嘛不挣，自己又不是不干活。


    可现在老板真让她干活了，她又开始挑三拣四了。


    要是只给她一点钱，她挑三拣四那还说的过去，但现在不行。


    又不干活又占便宜这就有点太不要脸了。


    拿了公司九成的利，吃点东西这点小事都不干也太说不过去了。


    而且是吃，又不是让她吐，举手之劳的事。


    他说的也十分合理，如果这个有效的话，找她推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她正好是很需要这类餐品的人群，她来推广也更有信服力。


    算了，要是胖了她去健身房再多跑俩小时。


    想到这，许吟涓接过了这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就着她的动作，祁樾看了眼她空荡荡的手腕，“手好了？”


    许吟涓看向他回道：“好了。”


    “其他地方呢？”


    她抬眼，心中不解地说了句：“没了。”


    祁樾停了两秒，语调听起来莫名有点紧绷地说道：“昨天的事遇到过很多？”


    “……”这种极品哪能那么容易遇到，许吟涓实话实说：“没有。”


    祁樾看了对面人一眼，像是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好了也得多贴两天，”接着意有所指道：“你现在的身体可不是你自己的。”


    许吟涓说：“什么？”


    “你可是拿了九成利的我公司的指望，我很怕破产呢。”


    “……”九成这俩字跟打到她三寸一样，她觉得自己都一点理没有了，许吟涓提醒道：“‘未时’破产了还有‘赏味’，你也还是有钱人，不用这么有危机感。”


    祁樾笑了一下，没理会她的调侃，他把外套里的东西拿出来，从里面抽出来一贴后递到她的手边，“贴上，”看了她一眼命令道：“现在当我面贴，有点作为摇钱树的自觉。”


    “……”


    他这又是在关心她？手腕有点伤也不妨碍做摇钱树吧，她又不是得绝症了。


    还随身带着膏药，他在搞什么名堂？


    许吟涓防备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把膏药贴到了手腕上。


    祁樾盯着她贴完以后，顺手把剩的膏药塞到了她手里的袋子里，扬眉道：“吃完了给我反馈。”


    “……”她看着他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不过也没反驳。


    许吟涓握了握自己刚贴好膏药的手腕，试图让它们更加服帖一点儿，“怎么反馈？”


    祁樾说：“就是拍个视频照片证明你吃完了？明天再称一下体重做个对比？”他漫不经心地歪了歪头，“那种的吧。”


    她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许吟涓向来敬业，她保证道：“我会全方位给你拍种草图的。”


    “办事这么严谨？”祁樾说，“那该学理啊，怎么还学文了呢？”


    许吟涓啊了一声，觉得他话里有话，“这有关系？”


    祁樾答非所问：“那文科生，给我这个新品起个名呗。”


    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其实她不太擅长做这种事，但还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许吟涓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吐出一句：“一七怎么样？”


    “？”


    许吟涓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声情并茂地解释：“我不是叫十七？吃了这个瘦了一点，”她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变一七了。”


    祁樾听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本着拿人手短总得替人办事的心态，她帮他起名了，可是自己又没什么文艺细胞所以她直接把她的名给他用了，结果换来了嘲笑，她莫名有点不爽。


    而且她觉得这次她真的挺有创意的。


    许吟涓不死心又给他提议：“一七有点绕口，不然幺七？”她觉得这个更有创意了，越听越不错，“谐音还是要吃的意思，挺像饭名的。”


    祁樾听到却越笑越放肆了，两侧略尖的虎牙露出，看起来是显而易见的愉悦。


    “……”


    许吟涓看着他那对犬齿，有点不理解这有什么好笑的。


    ……


    祁樾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直起身子看她，可是笑意却还分毫未减，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宛如黑曜石一般。


    “……”许吟涓眨眨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接着她就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样，不受控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朝他苹果肌的方向上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