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火与光

作品:《山间狐狸有点甜

    风雪厚重,满车货物拉回村子,不好漏夜分送,众人互相道别,回到家中。


    贺清来撑着伞走在狐狸身侧,出门时还能看见依稀的路面,现在却覆盖上厚厚白雪,手中的纸灯笼随风晃动,只见毛茸茸一层,飞雪乱溅。


    狐狸悄悄朝着身边人看去一眼,而后飞快地转回。


    还没吃晚饭,进了灶间,贺清来将伞面倾斜,雪花松松流下,他却没把灯笼吹灭,转而将其递给狐狸:“衣衣,先换件干净衣裳,小心冻着。”


    狐狸不明所以,顺着少年的目光朝下看去——裤脚、裙边,还有鞋面颜色深深,沾上了泥水和未化的雪花,脏乱一片,已经湿透了,而狐狸不怕冷,浑然不觉。


    她的目光移动,落在贺清来身上,他的衣衫下摆亦是如此。


    狐狸接过灯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你也换一换,小心伤寒。”


    “嗯。”贺清来在她耳边轻声答应。


    换过衣裳,狐狸提着灯笼回来,贺清来晚上焖的红枣饭香气扑鼻,少年给自己做了一碗蒸蛋,正在撒葱花、倒酱油。


    桌上一盘豆腐炒白菜素白清新,氤氲热气。


    狐狸收拾好坐下,贺清来在她手边搁下瓷碗,一碗熟透了的小土豆焦香四溢,她一时恍惚竟觉得肚饿难耐。


    小土豆个个圆滚滚,玲珑可爱,恰好一口一个,贺清来煮饭向来不忌油火,并不会刻意俭省,于是这碗土豆色泽金黄,表皮上还有恰到好处的焦皮。


    狐狸夹起一个,手上用力,生怕一不小心掉在桌上,贺清来赶忙提醒:“衣衣,小心烫。”


    狐狸唇边溜过一丝笑意,她装模做样地朝着小土豆吹了两口气,便直接塞入口中,外酥里嫩,油香气刚刚散开,接着便是热腾腾的土豆绵软香甜的口感。


    小河村最大的水田种着稻谷,可是村人勤劳,在每一片土地、田垄上见缝插针地种下作物,菜瓜、茄子、小青菜···姜娘子家甚至还有一丛金银花。


    狐狸垂下眼眸,神思飘动。


    秋收后的某一日,阳光灿烂,风浪日清,贺清来像变法术一般,从桥边那块菜地里挖掘出一堆一堆的土豆和番薯,他怎么做到的?狐狸很想问一问。


    可是贺清来不声不响,安静用饭,狐狸又把话吞下。


    话不出口,心思不专,终于有一口土豆带着烫熟热气,烧得狐狸回神。狐狸的心定定地跳,终于,她咽下一口饭菜,低声道:“贺清来,你生气了吗?”


    贺清来眉眼一怔,看向狐狸:“什么?”


    “我说,”狐狸咬唇,手上竹筷轻轻搭在碗边,她一犹豫,说出的话却变了,“你今天好安静。”


    不是不说话的安静,是另一种。狐狸说不上来,但她直觉这是不一样的,平时贺清来话也不多,切菜、做饭,淘洗衣物,扫洒院子···贺清来总闲不住,总是伴随着刷刷的水声、劈柴的响动。


    可即便狐狸不说话,贺清来也不说,两个人在一处,能听见穿院而过的风声,能看见屋檐上滴下的雨珠,从后山传来嘹亮的虫鸣、忽然光临的野花香······狐狸顿住,她有点懊恼的丧气,既说不出她为什么觉得安静,又不明白这些乱成一团的心绪从何而来。


    油灯在两人之间静静照耀,明亮的暖醺光芒落在贺清来身上,扑面而至,无处躲避。


    光和火在跳跃。


    狐狸垂着眼皮,迟迟等不到贺清来的回答,屋子里是一种让她难受的安静,方才饭菜的热气还残留在口中,竟有一丝倒灌而上,几乎要熏红狐狸眼眶。


    狐狸觉得自己兴许吃到了一块生姜。不然怎么会觉得辛辣?


    半响,狐狸在唇角扯出一丝笑,抬起眼睛:“没什么······”


    “我只是有点怕。”


    清隽而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落在小厨房里,贺清来静静同狐狸对视,他又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担心。”


    错了。不是担心,是忧惧。


    贺清来的眼睛秀澈而温和,鸦青眼睫遮挡不住潭中水波,灯火的朦胧让这汪水生出涟漪。


    “天太黑,我担心你跌倒受伤。”


    我担忧你遇上风雪,你提着灯孤身走了多久?


    “不是生气,衣衣不用为此抱歉。”


    是我在害怕。贺清来轻声对自己说。


    黑洞洞的村口,打着灯笼才能看清脚下的路,寒风扫来,贺清来手忙脚乱护住蜡烛,那时候,他毫无征兆地想到——鞠衣不需要灯笼的。黑夜之中,她一样能够平常视物。


    迎上马车的时候,他远远听见衣衣和郑娘子说话,谈吐自若,笑闹嬉语;苏昀手里打的那把伞,是狐狸的。


    她和每一个人都相处地很好。


    姜娘子会不吝词藻地夸赞狐狸,贺清来犹记得鞠衣来的那日,姜娘子笑语连连、眉飞色舞地提起这个姑娘:“鞠衣姑娘手巧得很,又能干,又胆大,孤身一人还能把自己收拾得那么利索,生得又俊俏,哎呀呀,我还以为哪里来了个仙女呢!”


    胆子大不是贺清来知道的,是姜娘子告诉他的。


    芮娘、阿苓都喜欢她,小桃每回都喊衣衣姐喊得响亮,梁延、谭丁香、苏娘子······谁不喜欢衣衣呢?


    当狐狸笑盈盈和杜衡、郑云霞道别的时候,当二人一起走过木板桥的时候,贺清来心里泛起一丝隐秘的庆幸——他总比旁人多和狐狸走一段路。


    但这种让人羞愧的窃喜很快就消失了。


    厨房好安静,为什么今天不和他说话?为什么不讲讲是怎么把车架推上雪沟的?为什么···如同漫天雪花,少年无处躲避。


    是她无牵无挂。


    石榴树的院子谁住都一样,再简单的家常饭菜衣衣一样吃得香。


    想到这里,一阵生涩的感觉蹿上心头,如同钝刀子割肉的酸痛,贺清来张唇:“我···”只有一个短暂的音节。


    少年的眼中潋滟水光,有一个倒影落在其间,承载着莫名的色彩。


    狐狸看不懂那种色彩,她的心开始慌乱地跳动,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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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来没说话之前她心乱如麻,得到了答案,为什么还是如此?


    狐狸不明白。


    这顿饭很快就结束了。


    狐狸端着没吃完的土豆回到屋内,小鼠们围上,叽叽喳喳:“大王!你去哪里啦!”“大王,有烧土豆是不是?我闻见味道啦!”


    将碗搁下,狐狸不声不响地洗漱睡下。脑海里什么也没想,可是一睁眼,夜色沉沉,小鼠们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一夜北风呼啸,雪落无声。


    第二日起身,狐狸难得有些踌躇,她慢慢踱着脚步,进了院子。


    贺清来一如往常,朝狐狸露出一个浅浅笑容:“衣衣,早。”


    狐狸慌忙点头:“贺清来,早。”


    等她在桌前坐下,狐狸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讶——桌子上又是一碗恰到好处的焦香土豆,红豆粥,豆腐炒白菜。


    看见她眼中惊讶,贺清来抿唇:“我想你一向爱吃这些,可昨晚你吃的不多。”


    想起昨晚,狐狸又忆起那双眼睛,那汪涟漪,少年的面庞在灯光下如此清晰。


    狐狸闭唇不言,匆匆吃饭。


    贺清来却像什么都没意识到一样,狐狸刚把红豆粥喝光,他便无比自然地伸手续饭。


    狐狸第三碗红豆粥下肚,收拾妥当,贺清来道:“衣衣,我们一起去苏伯伯家取年货,好么?”


    少年不动声色地加重了“我们”,狐狸连忙点头:“好。”


    走在小路上,狐狸望着远方的雪景,看着埋在雪层中的枯草,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能同贺清来说的话,眼瞧远处是谭丁香夫妇的身影,狐狸慌忙扯道:“贺清来!你知道昨晚苏伯伯他们怎么耽误了吗?”


    此话一出,狐狸恨不能咬掉舌头——昨晚杜大哥不是早就解释过了吗?


    谁知耳边少年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会耽误?”


    狐狸有点惊喜,她语气不自觉雀跃起来:“因为轮子出问题啦!苏伯伯说轮子不小心碾到东西,这才打滑,你注意到没有?轮子上还有一道裂缝呢!”


    “我没注意,怪不得车架走得慢。”贺清来很自然地接话,他垂下眼眸,看向身边笑意盈盈的少女。


    他喜欢这个“为什么”。


    狐狸打开了话匣子:“哎呀呀!我当时在村口,看不见人,左等右等,后来一想,还不如往前看一看呢!”


    “杜爷爷的琉璃灯好厉害!风吹得那么大、雪刮得那么急,它都纹丝不动,不像纸灯笼,一吹就灭···”


    提起纸灯笼,狐狸更高兴了,又是一个话头!于是她雀跃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杜大哥的马车也耽误了吗?”


    “为什么?”贺清来很捧场。


    “因为小黑,杜大哥说小黑胆小,没有光就不敢走夜路,可惜杜大哥的灯笼坏了,所以也不能回来找人帮忙···”狐狸说个不停,她悄声转头,想要看一看贺清来。


    狐狸不妨心口一跳——少年清凌凌的眉眼中满含笑意。


    他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