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出行

作品:《她与驸马的二三事

    苦涩的药汤味弥漫开来。


    “还要喝药,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


    营帐外面春光晴好,冯妙瑜嘴上抱怨了句,恹恹地接过阿玉递来的药碗。


    也不知道是朱太医的医术实在高明,还是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乌鸦嘴,冯妙瑜回猎场的第二日一早,就因为染上风寒,不得不卧床休养了。


    “朱太医说,这药要喝到您完全不咳嗽了才能停。”阿玉道。


    冯妙瑜耷拉着眉毛,那药放凉了只会更苦,她瞟了一眼肃然守在一旁的阿玉,长痛不如短痛,她闭上眼睛,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稠苦的味儿瞬间在舌尖上炸裂开。


    冯妙瑜急忙伸手去够桌上的蜜饯盒子,却被阿玉抢先一步。


    “朱太医说了,吃蜜饯会影响药的效果。”


    冯妙瑜抿了抿嘴,不给吃蜜饯就不给吃吧,那她喝茶清清口总可以吧?想着,她又伸手去抓茶杯,指尖才刚刚碰到茶杯边上,阿玉却又赶在她前面,拿走了茶杯。


    “朱太医还说了,喝茶也会影响到这药的药效。”


    阿玉利索地收了蜜饯盒子和茶杯,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冯妙瑜看着阿玉那张一板一眼的木头脸,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至于吵架——这世上还有比和一个木头人吵架更没意思的事情吗,她只能气呼呼缩回了被窝里。


    不过是一块蜜饯,一盏茶而已。


    要换了翠珠,翠珠肯定不会这么听朱太医的话。冯妙瑜心里愤愤地想,翠珠这才休息了三天,她就已经开始无比想念翠珠了。


    ——


    朱太医开的那药里面似乎放了安神的药物,冯妙瑜喝完药没多久就困得不行了,只是她才刚睡着,迷迷糊糊就被营帐外一阵杂乱的说话声给闹醒了。


    “放开本宫!本宫为何要来看她?她有什么好看的!她得了风寒那不是活该吗——前几日被她害死的那些人里,还有才满十六岁的少年,这可不是报应吗?你们说,她要是把晦气过给我可怎么办?你们这些人有几个脑袋,能担待的起吗!”


    “祸从口出,还请太子殿下慎言。什么害死不害死的,那些人可都是企图行刺于长公主殿下的刺客,死有余辜呀。”有人低声劝道:“眼下这于情于理,您都该来的呀。她是您同母的长姐,长姐如母,她抱病时您都不去探望她,又如何向天下彰显太子殿下您的仁德礼义?”


    “是啊,太子殿下,您好歹进去坐会……哎,那好像是长公主身边的阿玉姑娘,微臣这就叫她去通传。”


    营帐隔音极差。人在外面说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只凭声音,冯妙瑜就知道外面说话的人是她的亲皇弟,太子冯敬文和几位东宫所属的官员。


    就像是有只啄木鸟在耳边打洞,冯妙瑜脑袋里的那根经“突突突”跳个不停,不光是因为不想见到冯敬文那张臭脸,更是因为,今日当差的是那个阿玉。


    她正想着,阿玉已掀帘进来,见冯妙瑜坐在床榻上,张口便道:“殿……”


    这习武之人,没别的,就是嗓门贼大。


    “嘘!嘘!嘘!”


    冯妙瑜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招手示意阿玉靠近些。


    “你就和他们说我睡下了,太子的心意到了就行,然后打发他们回去。”


    阿玉眨了眨眼,“可您这不是醒着吗?”


    冯妙瑜郁闷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翠珠,肯定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又开始想念翠珠了。


    “朱太医有没有说,我现在需要静养?”


    “说了。”


    冯妙瑜开始谆谆善诱:“我需要静养,静养说白了就是不见客。但是呢,直接说不见客不适合,所以要和他们说我睡下了,明白了吗?”


    阿玉就点点头。


    “很好。”


    冯妙瑜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别和他们说这些话是我说的。”


    为保险起见,她最后又叮嘱了一句,便让阿玉出去了。她刚刚掖好被角躺回去,就听见阿玉的大嗓门。


    “公主已经睡下了,她说太子的心意到了就行。太子殿下和几位大人请回去吧。”


    冯妙瑜:“……”


    一个睡着了的人怎么会说话!


    她就少叮嘱了半句!


    得赶紧找朱太医问问翠珠的情况,长公主府里不能没有翠珠。冯妙瑜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抽疼,她自己揉了揉,心里又啪啦啪啦拨拉起算盘珠子。


    东宫这几个属官还算尽职,等这次田猎结束回了公主府,得给他们赏点东西,打点一二才是……


    ——


    左不过是最寻常不过的风寒,三两剂药吃下去,没两天,冯妙瑜就好得差不多了。那晚若是没有谢随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本来想找机会亲自向谢随道个谢,只是等她好了,春猎也到了尾声,谢随早就回盛京去了,冯妙瑜也只得作罢。


    青盖小车,车内的陈设一律照旧,漳绒毯子,檀木小几,八角琉璃灯居高临下。只是里面堆着许多卷轴。


    “这些卷轴是哪里来的?”


    她一面皱着眉问阿玉,一面抽出一卷翻了两下,上面全是年轻男子的画像。


    “是陛下交代的。”阿玉就说。


    这是父皇在变着法子提醒她驸马的事情。


    冯妙瑜一想到那什么驸马的事就觉头疼,随手把卷轴扔到了一旁。


    不过,也并非没有好事。


    冯妙瑜前脚才踏进公主府的大门,抬眼,便瞧见翠珠笑盈盈地站在门里面。


    “公主。”


    翠珠换了身柳青色半臂,鹅黄色窄袖单衫从半臂里探出来,冯妙瑜见她面色红润,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了几分。


    她叫来账房,给一众侍卫和翠珠阿玉等人额外发了三个月月钱,又给翠珠和阿玉两人单独添了一倍。


    不过翠珠到底是伤病初愈的人,冯妙瑜怕她在外面跑来跑去见风受了凉,就临时安排翠珠去帮她看那堆画像。


    “家世要普通,官位要小,最重要的还是人品。人品上不能有一点儿马虎。”冯妙瑜拉着翠珠叮嘱道。


    这样的要求可谓古怪。翠珠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但也未多问,点点头就抱着那对卷轴回去了。


    天气渐渐暖了。院角那株蔷薇爬满了墙头,浅浅的玫瑰红,煞是好看。


    这日。


    屋里用银叶云母熏了温润的杏花香,八九个装春衫的大箱笼一字排开,冯妙瑜抱着那只雪白的狸奴,像个检阅下属仪容的将军一样昂首从一只只箱笼间穿过,目光挑剔而毒辣。


    红色艳俗,黄色显黑,紫色老气,那件蓝的颜色尚可,只是样子是去年的不行……每件衣裳好端端的,却总能叫她挑拣出十几处不满意的地方来。


    翠珠趁着背过身拿衣裳的功夫偷偷叹了口气,冯妙瑜平日里分明不怎么注重衣装的,除了进宫赴宴之类的重要场合,素日大多是随便套两件衣裳,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公主,这身水红的怎么样,您看底下还绣着海棠和小蝴蝶,奴婢觉得挺应景的。”阿玉道。


    “这颜色太嫩了,小孩子才穿这样颜色的衣裳。”冯妙瑜皱着鼻子,摆了摆手。


    翠珠就捡了件浅葱地暗花纱绣裙给冯妙瑜看,倒是清雅,只是似乎太素了点,冯妙瑜努了努嘴,正想挑剔两句,翠珠却抢先道:“公主,要不就穿这件吧?颜色正,花样也新奇。”她指了指外头,委婉道:“这会都快到巳正了,您要是再不出门,怕是一天都过去了。”


    冯妙瑜想了想,觉得翠珠说的有道理,却还是迟疑一会才点头。


    女儿家衣裳首饰积攒的再多,真到了要紧的场合,也总觉得缺一件。


    待伺候冯妙瑜换好了衣裳要准备出门,翠珠立马找了个机会拉住阿玉。


    这几日她在替冯妙瑜看画像,并未在冯妙瑜身边贴身伺候,有很多事情都不清楚。


    “公主今日这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翠珠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公主说因为今日天气好,想出去走走。有什么奇怪的。”阿玉倒没察觉出什么不妥来。


    翠珠想了下,换了个说法问。


    “公主眼下是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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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去拜访东宫詹事周大人和另外两位大人,然后就是去探望谢公子。”


    “是吗。”


    翠珠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只是送个东西,哪里需要冯妙瑜亲自跑一趟?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女为悦己者容了。


    提前和未来的驸马爷打好关系可不是坏事。


    翠珠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她道:“阿玉,我也在府里闷了好几日了,今天就由我陪着公主出门怎么样?回来的路上,我给你带杏花楼的点心。最贵的。”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今个早上不还说外面风大,不想出门吗?”阿玉有些疑惑。


    “这会又没风。”


    翠珠笑着扑上去搂住阿玉的腰,又捏了把阿玉的脸,鹅蛋脸桃花眼,可惜却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她叹了口气,“阿玉,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嫁出去?”


    阿玉:“?”


    方才不是在说出门的事吗,怎么突然扯到嫁人上了?


    冯妙瑜就带着翠珠先去拜访了几位东宫官员,她们刚从周大人府上出来,正准备上车时,却突然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叫住了。


    林修远甩下同行的几个狐朋狗友,大步朝着冯妙瑜两人的方向走过来。他今日倒没再穿那件扎眼的嫩绿衣裳,只是那张黝黑国字脸配米粉也没好到哪去。翠珠还是头一回见他,一时没忍住,噗呲地笑出了声。


    “林将军?”


    按说两人第一回见面并不是那么愉快,冯妙瑜微微偏着头,步摇上白玉的莲花坠子晃了两下,愈发衬得脖颈如霜似雪。


    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突然叫住自己。


    林修远立刻别开眼,他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道:“那天,就那个事儿,我……”


    他本想就那天误会冯妙瑜乱来的事道个歉,杵着支吾了大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冯妙瑜望着他的眼神愈发不解,身后远远传来那几个狐朋狗友的调侃的笑声,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林修远的脸都涨红了。


    “给你的,赔,赔罪礼。”林修远匆匆拿出一个木盒塞到冯妙瑜手里,“一定要收下,”他见冯妙瑜扬手作势要推拒,忙补充道:“你,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这个人!”


    像是怕冯妙瑜不收,他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原地留下一个哭笑不得的冯妙瑜和一个努力憋笑的翠珠。


    直到回到车上,翠珠还是笑个不停,笑的眼泪都溢出来了,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冯妙瑜耳边,道:“公主,奴婢以前曾学过一点相人之术,依奴婢看,方才那位林将军日后指定会被女人骗。骗得很惨,倾家荡产那种。”


    “你怎么越发没规矩了。这种话可不能胡乱说。”冯妙瑜看她一眼,板起脸训斥道。


    私下议论朝臣,可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少不了要往翠珠头上扣一顶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翠珠满不在乎的偷偷吐了吐舌头,又转而催促冯妙瑜打开锦盒看看。


    盒内放着一只做工考究的绒花金簪,毛茸茸的,三朵白梅无比惹人怜爱的缩在一处,底下托着细长的竹叶,珍珠做的花苞,想来破费不少。


    翠珠突然心生一计,她转身拿了铜镜过来,殷勤道:“公主,奴婢觉得这支白梅簪子好像比那支莲花玉簪更衬您今日的衣裳,要不,奴婢给您戴上瞧瞧?”


    虽说是歉礼,但未婚男子赠送簪钗,难免有些暧昧了。


    冯妙瑜还没想好要不要收下这只簪子,翠珠却已经动手将那支白梅簪子别在了她的鬓边。也许是受翠珠的话的影响,冯妙瑜对着铜镜左右看了看,竟也觉得那只白梅簪子好像更合适一点。


    一路上,翠珠有意无意地又提起了画像的事情。冯妙瑜先前提出的条件虽然有些古怪,但那堆画像足足有一百多张,满足条件者还是有十几个人的。


    两人说话间,马车前行的速度已慢了下来。


    马蹄敲在褐石官道上,声声清脆。冯妙瑜透过纱帘朝外看去,谢随寄住的那间茶馆慢慢近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却突然变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