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秦东流要走了。


    小天好不容易有一个不是狗子和虫子的小伙伴，虽然不舍，也只是挥挥手，然后重复了好几遍不要忘记我。


    秦东流拍着胸脯保证回来给她带礼物，骑着马出了城门，直到身影渐渐远去，秦物华和小天才转身回家。


    成珂回来了。


    她全身上下有着大大小小没痊愈的伤痕，秦物华以为是在路上摔倒导致的。


    成珂一回来就收拾行李，神色冷漠，拎起小天就想往外走。


    “他们找到我们了，我们得走，对，离开这，躲得远远的。”


    小天穿着秦物华新买的蓝色裙子，拍拍成珂的手，“怎么了，婆婆？谁找到我们了？姊姊可以帮我们的。”


    “不，谁也帮不了我们。”成珂又听到了虫子的嗡鸣声，他们很快就要进城了。


    “我们得逃走，逃到，逃到……”


    白景春拿着扇子走进来，扇子半遮住她的脸，她表情柔和，柔声道：“想不到在这里能看到蛊教的左护法——成护法别来无恙啊。”


    成珂抬起头，手里的包裹掉到地上，“白菁？”


    小天手腕被成珂抓的通红一片，秦物华道：“不如，我们坐下谈谈？”


    成珂闭了下眼，小天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她，她点头，“如果是白菁，可以。”


    成珂不是一开始就叫成珂的，她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在蛊教里，只有修成毒蛊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名字，后来她一步步爬上高位，以为这样就能自由了。


    但没有。


    因为蛊教的教主，是个畜生。


    成珂抿了茶水，想把小天支出去，摸摸她的脑袋，“去和大白玩。”


    小天朝四周看了看，她还很想继续呆在这听故事，可大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她灰溜溜地逃出去了。


    白景春略有耳闻，“是不太适合小孩子听。”


    秦物华啊一声，不明所以。


    “蛊教的教主很爱她的儿子。”


    “扭曲的爱。”


    成珂面无表情评价道，“蛊教中的高级护法几乎都是女人，你明白吗？”


    秦物华睁大眼睛，“难道都是给他的儿子准备的？”


    “是啊，都是给他儿子准备的小妾。”成珂几乎冷笑，“我辛辛苦苦爬上高位可不是为了给一头猪当女人的，但是不能不从。”


    “因为在成为护法的时候都会被教主赐予一份子蛊，只有植入体内的才被承认为护法，否则就当杀死，人哪有那么多选择，都到这份上了，当然是选择活下去了。”


    “护法们大多性格诡异，不愿多接触人，我开始还以为是爱干净，后来，呵！”


    秦物华咽了咽口水，“那小天是？”


    成珂瞥她一眼，“她不是我的孩子，要是我的孽种，早就被我掐死了，是我认识的护法的孩子，我们做了交易。”


    “她助我活下来逃出去，我要替她把小天带出去，哪怕是随便找个人家丢了也没关系。”


    白景春眯眼，“我倒是听说了，蛊教教主是个偏疼儿子的女人，但她还有三个女儿，似乎并不受重视。”


    “何止？根本就不把她们当人看。”成珂道,“做她的女儿，比当护法还不如。”


    “只是，我听说，蛊教教主的儿子没了下边的功夫？”


    成珂惊讶一瞬，“你倒是会听说，都是真的，所以她才这么疯狂地找小天，这可能是那个玩意最后一个‘儿子’。”


    “小天是女孩。”


    “所以她的算盘落空了。”成珂笑道：“我很高兴。”


    但是你一点都不像高兴的样子。秦物华心道。


    小天玩得累了，过来扑到成珂的腿上，脑袋在她的腿中间转一转，“婆婆呀，我们什么时候回臭臭的地方？”


    成珂：“……一辈子都不想回谢谢。”


    “我想回去找东西，好不好？”


    “不好。”


    “求求你啦。”


    “不回。”


    “拜托拜托。”


    “……好吧。”


    完全被压制了呢，成珂。


    刚才还在说和小天没什么感情，现在人家撒一撒娇就完全改变立场了。


    小天好不容易成珂，整个人都想往她怀里拱，成珂往日要注意扮成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年迈老人，因而少有在青天白日的时候抱她。


    “抱抱我，珂珂。”小天冲着成珂张开手臂。


    成珂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还是弯腰抱起小天把她放到膝盖上，“为什么想回蛊教，那里一点都不好。”


    小天很懂事地拍一拍手，“因为珂珂也想回去，我也想回去给姊姊找珠子。”


    成珂锋利的视线射向秦物华，秦物华耸了耸肩，无声夸赞道：“多好的孩子啊。”


    成珂叹气，自从带了这个小孩以来不知道她叹了多少次气了，因为不会带小孩一开始给她干粮吃，但是小孩差点噎死，咳嗽个不停，咳得嗓子痛，看了大夫喝了好几副药，一边赶路一边喝药，快到目的地了都没好，她也不忍心把小孩丢下了，这年头多的是不喜欢小孩的父母。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没有子嗣的农户人家，考察过后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可小孩抱着她不撒手，只要一离开她的视线就会嚎啕大哭，最后也不了了之。


    没办法，只能带上她一起生活了，想着孩子再大一点就好了，可孩子渐渐长大，她总觉得这家也不好，那家也不好，孩子一直带在身边，听她叫婆婆、珂珂的。


    小天哼着从秦东流那里学来的小曲，安安分分待在成珂膝盖上，扭过头窝在她的胸前，“珂珂？”


    成珂抬起眼，“我带你去蛊教，你要保我性命。”


    秦物华还没说话，白景春一口答应，“自然，我会让我手下的人和你一起去，放心吧，会毁掉的。”


    成珂摸了摸小天的脸，“穿裙子开心吗？”


    “开心。”


    “小天要一直一直开心下去。”


    相当母慈子孝的场面。


    秦物华举起手，想起小天今天还没写完大字，“成珂，要不，你来教小天写大字吧。”


    “是，小天也是时候该练字了。”


    *


    事实证明，大人对小孩子突如其来的奇怪脑洞永远应接不暇、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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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受，尤其是在学习上。


    白景春出去捉蛊教的人了，秦物华出门有事，教小天写大字的任务一下子就落到成珂身上。


    成珂秉承着孩子能教就教，不能教就放的心理，认为自己的教学绝对无懈可击。


    区区几张大字罢了，怎么可能难得过自己。


    她眼睁睁看着小天歪歪扭扭爬上椅子，慢吞吞磨墨，毛笔沾了墨水在砚台上划拉几下。


    写下了第一个大字。


    距离她们进书房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成珂想，小孩子动作慢一点没关系，只要认认真真写就好。


    写到第五个大字的时候，小天又重复了一边上述步骤。


    成珂想，没关系，墨都快干了，小天是个勤快孩子，可能就是她写字的节奏吧。


    写到一半的时候，小天坐不住了，她跳下椅子，对成珂道：“珂珂，我想去茅房好吗？”


    “去吧，快点回来。”成珂挥挥手，小天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一刻钟、两刻钟，小天终于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狗味，显然是刚才和大白玩了好久。


    见成珂没有说什么，她就乖乖爬上椅子，又重复了一边磨墨、润笔的过程，继续写自己的第一篇大字。


    此时，距离她开始写大字已经过去了了半个时辰。


    成珂为小天开脱，小孩子没定力，但胜在写得认真，写得慢情有可原。


    她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小天写完一张大字，拿过来准备指点一二，虽然没怎么念过书，但她一手字写得还算不赖，指导小天一个初学者绰绰有余。


    成珂放下茶杯，走到小天身边，小天正在写第二张，没有设防，大字轻而易举就被成珂抽走了。


    “……”


    ？成珂歪头，试图从歪斜得横着撇捺里看出字原本的样子，但她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原本写的是什么字，“小天。”


    小天抬起头，疑惑问：“怎么啦？”


    “这是什么字？”


    “是‘天’啊。”


    “那这个呢？”


    “‘黄’。”


    小天浑身哆嗦一下，觉得大事不妙，转身就想逃。


    成珂的怒气越来越满，忍不住了，一把拽住小天的后脖梗子，抄起放在桌子上的鸡毛掸子就往她屁股上打。


    “你写的这是什么？”


    小天自知难逃一打，还是想为自己辩解，“我写的认真，认真！”


    “我看过你前几天写的大字，不是不能写好，为什么不写好？”


    小天沉默了许久，比起屁股上的疼更多的是委屈，憋出一句，“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打我！”


    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取得秦东流求饶秘诀的小天，大失败！


    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三下，成珂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把小天放到地上，鸡毛掸子放到桌上。


    “认真写！不写完不许出晚饭！快写，我盯着你！”


    小天瘪着嘴吸吸鼻子，乖乖回去写大字了。


    成珂不在坐在一边看她写，而是把鸡毛掸子握在手心盯着她一笔一笔写字。


    母慈子孝，母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