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而空旷的审讯室中，四面是深灰色的金属墙壁，光滑的质感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正中央悬浮着一张平台，宽度撑满房间，天花板四角处安置着监视器，正运转着闪着红光，全方位无死角的对着郁姜。


    说是平台也不尽然，它没有实物，郁姜望向前方，桃花眼中满是好奇。


    她来时走过那里，没有触碰到任何异物，但确实能够看见。


    审讯室除此之外还有两把椅子，隔着悬浮平台相对，郁姜坐着一把，对面没人。


    顾时安将她送到这里就不见踪影，把她晾在这好一会儿了。


    郁姜无聊地四处打量着，偏头和金属墙壁中自己的对上视线。


    她从前在森林潭水中见过自己的模样，和墙壁中有七分相似，最好辨认的是那双桃花眼，简直一模一样。


    此时金属墙壁中的小姑娘眸光潋滟，桃花眼中满是好奇，嘴角翘起，笑容明媚，郁姜见状，立刻拉下嘴角，眸光锐利起来，整个人眨眼间变得冷漠且诡异。


    感应门自动开启，郁姜察觉有人进入，黑黝黝的眼眸无声看向来人。


    锐利的眼神令陈启然心头一凛，心中泛起嘀咕，苏起月临走时叮嘱照顾的可怜小姑娘是否另有其人。


    感应门无声合上，他镇定地走向前，将手放到平台，信息屏被激活，五颜六色的光芒亮起，显示出不同模块信息。


    他伸手左滑，上面显示出郁姜的基本信息。


    左边是小姑娘的头像，右边是她的基础信息。


    这些信息来来回回只有这一页，进来时已经详细看过，但他此时仍然无比认真地研究，目光不曾给到对面。


    终于来人了。


    郁姜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将男人肩膀以下的部位挡住，看不清他究竟在做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面始终没有出声，想来是在思考如何给她回复。


    房间内温度适宜，郁姜等着等着便有些困倦，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陈启然随便地扒拉着信息屏，其实任何信息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全在信息屏之后。


    这是他从前辈那里学来的审讯手段。


    ——进门时便保持沉默，只字不言，显得高深莫测，让对方率先沉不住气，之后就会露出破绽，审讯也会简单的多。


    但他等了许久对面都未有动静，陈启然额角流下细汗，终于难以忍耐，抬头望向对面，差点没呼吸上来。


    ——只见小姑娘闭上眼窝在宽大的椅子中，已经睡了过去，还轻微地打起了憨声。


    “……”陈启然额角青筋直跳，明白半天都在浪费时间，于是重重地咳嗽一声，将人震醒。


    郁姜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男人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叫郁姜，住在东矿区沿边路废区，联邦历五十一年八月三十一日你进入矿区星校上学。”


    “嗯嗯。”郁姜连连点头，“还有没有其他的？”


    这些都是她知道的，能不能说一些她不知道的。


    小姑娘嗓音甜美，一脸认真，抢了他的话茬。


    陈启然磕巴一下，随后破罐子破摔说：“你之前的事情呢？”


    “住院啊。”郁姜眨巴眼，伸直腿表现出躺倒的模样，补充道：“植物人。”


    她有些失望，这些人还没她知道的多，原以为可以通过他们了解自己住院之前的事情。


    陈启然在信息屏上点了点。房间外立刻有人收到信息转身去调查。


    “联邦历九月二日下午，你的同学也就是叶佳怡携带变异种金角双尾……”


    他们这次准备很充分。


    郁姜想起来时在门口遇上王立南，对方憔悴如游魂，想来是在此被逼问的。


    郁姜警觉起来。


    “……他们袭击了你和你的同学，最后不知所踪。”


    郁姜点头。


    “你撒谎！”陈启然陡然怒道：“说！金角双尾在哪儿！”


    他说完便用余光打量小姑娘的反应，上头下命令要求他严格审讯，但他其实并不相信一个小女孩能够和异变种战斗后全身而退。


    他走完威逼流程后便到了利诱，接着道：“四大战星区将异变种阻挡在防线之外，但如今殖民星出现异变种，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我们需要你的信息，如果你……”


    郁姜没注意他后面所说，只在心头思索，道理她都懂，但金角双尾已经被她一棍子戳死，化成血水彻底不知所踪。


    哪怕告知他们最后案发地在小巷中，也无法找回金角双尾的尸体，反而会将自己暴露在巡星卫的视野之下。


    郁姜权衡之后，仍然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怪物去哪里了，我、我当时太害怕，看见门开就跑出去了！”


    陈启然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不出他所料。


    碍于流程，他刚醒深询，耳麦中有人说话，他诧异道：“现在？”


    得到肯定回复，陈启然转身打开墙壁暗格，从中掏出一个纸质文件递给郁姜，说：“签完你就可以离开了。”


    他心中直犯嘀咕，一般进到审讯室需要经过三轮审讯后签订静默协议，今天怎么简化流程了？


    郁姜接过，看到文件大致意思是不能泄露有关异变种的事情后，“刷刷”签下大名。


    在学校两天她也有认真练习写字，很有进步。


    她将文件递回，抬腿便要离开。


    陈启然见她头脑清楚的模样，觉得有些怪异，试探着说：“金角双尾……”


    郁姜头也没回，“我真不知它现在在哪里。”


    陈启然面露惊色，又掏出一份静默协议拦在她身前，“这边可能需要你再签一份才可以走。”


    郁姜两步上前，签下大名，递还回去，整个流程一气呵成，转头要走。


    “金角双尾……”


    还有完没完，“我真不知……”


    郁姜话还没说完，陈启然抱着一摞静默协议挡在他面前，“这边可能需要你多签几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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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起月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小姑娘埋头每签完一份，陈启然都会问上一句，小姑娘头也不抬地回复，如此循环。


    陈启然神色恍惚，静默协议的规则可能失效了，需让副所长重新加上才行。


    苏起月将郁姜领走，陈启然抱着一堆静默协议匆匆离开。


    郁姜揉了揉发酸的小手，莫名其妙，这里若不是驻星所，她早掀桌了。


    苏起月看着她笑道：“累了？”


    郁姜连连点头，不过还好她终于能够离开了。


    苏起月看出她的意思，“短时期内你不能离开内圈，接下来的日子，你需要和我一起。”


    郁姜不理解，就在苏起月以为她会继续时，只见小姑娘歪着脑袋问她，“包吃包住吗？”


    苏起月点点头，两人一起向外走去，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立刻将郁姜拉到一旁。


    有人匆忙着向外跑，边跑边着急喊道：“东矿区遭遇雷暴！造成矿区严重塌方，许多罪犯趁机逃脱，请尽快派人前往支援……”


    东矿区？


    郁姜想到夏玉珍的丈夫，她名义上的小姨夫，“受伤的矿区员工，会通知家人去照顾吗？”


    “怎么可能通知家人。”苏起月揽着她向外走，“在东矿区工作都是罪犯，先不说他们家人是否已经放弃他们，只通知这一条就不可能做到费。”


    都是罪犯？


    郁姜步伐一顿，“没有原住民在东矿区工作吗？”


    “原住民和罪犯放到一起不好管理，东矿区是罪犯，西矿区才是原住民。”


    郁姜想到夏玉珍坐在窗台前向东眺望的身影以及不断重复的话，心头疑云重重。


    苏起月将郁姜带回住所，是一栋三层小别墅，原本住着苏起月姐弟和顾时安。


    郁姜一路在想看到顾时安会是何种场景。


    没想到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


    看出她的疑惑，苏起月说道：“时安去研究所拿样本了。”


    禁区封锁解除后，苏起年被送回联邦星，一起来的还有研究院的人。


    一群白大褂借这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植物异变种且在殖民星被发现为由给带走了，说是查看后归还。


    苏起月本并没有察觉有何不对。毕竟多一人研究可能就对异变种多一分了解，从而多一分胜算。


    但没想到一天过去了，研究院并没有想要归还的打算，因此让顾时安去看看情况。


    苏起月也念着顾时安那边的情况，于是将郁姜带到一间房门口就离开了，看样子是要去联系顾时安。


    郁姜刚进门，少年便迫不及待显出身来，说道：“他是不可能把样本带回的！研究院那群伪君子，看上的东西决不会还回来！”


    “你和他们有仇？”郁姜反手关上门，冷静分析。


    “没错。”少年并没有隐瞒，他目光直直望向郁姜，“你不是想知道第五批实验体的信息吗？如果你选择帮我，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