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材小用的高级电子锁、容量大到不合理的停尸房、构造古怪的尸体、神秘的活板门、还有那能勾起欲望的迷雾。


    这个地方处处充满违和。


    璃雅看着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


    那种在艾巴伦密室的不适感，此刻又冒上了心头。


    她并不敏感，对大多数事情都是无动于衷的，极少有这么焦躁的时候，可此刻她潜意识里那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


    玛奇问道：“跟你和团长在密室见到的一样吗？”


    她已经听库洛洛说过了上午的事情。


    璃雅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有刀吗？”


    玛奇抬头，见她垂着眼，正用手指摸索着尸体鱼尾的部位。


    从靴口摸出一柄两寸长的细刃匕首递过去，问：“这个行吗？有点短，但我身上只带了这一把。”


    “可以，谢谢。”


    璃雅接过刀，沿着尸体腿骨划了下去。


    她下刀的手又稳又快，位置找得极准。


    当漏出肌肉内层的骨骼时，只见腿骨呈现扭曲、破碎、融合的形状——与艾巴伦密室中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旁边的玛奇蹙着眉。


    现场亲自看到，远比从团长口中听到更令人震惊。


    跟着，她们拉开了旁边几个抽屉。


    无一例外，里面冷冻的全是鱼尾人身的尸体，浑身布满伤痕。


    其中有男孩有女孩，年龄皆不过十三四岁。


    玛奇：“未确定生物吗，还是人类？”


    想起了西索说女生的第六感准。


    璃雅抬眼：“你觉得呢？”


    玛奇沉默半晌，道：“人类吧。”


    .


    古籍有记载：鲛人，鱼尾人身，谓人鱼之灵异者。（注）


    璃雅曾在九州东海与这个种族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其外貌美丽、歌声动听、通体异香，只要他们愿意，极其擅长魅惑人类。


    可从未听说这个物种如此量产。


    哪怕是两个世界规则并不相通，鲛人在这个世界恐怕也不是什么常见的物种。


    这里躺着的尸体少说也有五六十具。


    而且这个生理结构，越看越像是人类变异来的。


    怎么，这个小众物种终于想到要扩张人口、征服大陆来了？


    璃雅将白布重新盖回尸体，抽屉推回冷藏格。


    她裁了个纸人，派出门去后，跟玛奇说：“我要下去一趟。”


    “哈？”玛奇道：“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你下去干什么？不如等团长和西索上来再说。”


    璃雅从狭小的船舱窗户看到外面夜色浓郁，推测现在也就晚上九点左右。


    距离天亮还很远。


    她轻声道：“会很慢。”


    玛奇皱眉不语，虽然潜意识里认为她说的没错。


    但她还是不赞成，“你下去能找到他们吗？万一他们上来了，而你又走丢了怎么办？”


    “这倒不用担心。”璃雅道：“他们不会比我快。”


    玛奇听她语气肯定，就知道劝不了了。


    “那你要小心……”玛奇再分出一根念线缠过去，叹了口气道：“你如果出事，西索会跟我翻脸的。”


    其实缠不缠念线对璃雅作用不大。


    但她还是没有拒绝。


    “放心，他不会——”璃雅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而且我会跟他们一起回来的，最多一小时，你一个人在这里注意安全。”


    稍嫌冷淡的声音中，莫名透出一股令人心安的力量。


    这一刻，玛奇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库洛洛的影子，那是一种久居上位的深邃镇定。


    玛奇：“……”


    真是让人安心又担忧。


    交代完，璃雅没再犹豫，跳了下去。


    .


    按说这个门开在船舱负一层的位置，修的不会很高。


    但璃雅有种一脚踩空，下坠了好久才落地的感觉。


    脚底下是一层浅浅的水，落地时轻飘飘踩上去，回响着空灵的水声。


    她抬头一看，这是个狭窄的隧道，两侧是石壁。雾气弥漫，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能见度大概只有五米左右。


    她抬头，头顶也是浓雾。


    一跳下来，上面的门就一点都看不见了。


    只有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递过来的一根念线，细而韧，依旧缠在腰上。


    璃雅掐了个决，罡风将身旁的雾气吹散了些，这才看到玛奇的另外两条念线。


    于隧道中一条向前，一条向后，指向不同的方向。


    看来西索和库洛洛恐怕一下来就分开了。


    璃雅闭目感受了一下引路纸人的位置，发现竟然感受不到。


    向前或向后。


    她只能盲选一个。


    .


    另一边。


    库洛洛和西索确实是分开了，只不过不是自主兵分两路，而是被迫。


    两人明明脚前脚后，可一跳下来，如同跳进了两个空间，谁也看不见谁，听不见谁。


    事实上，受迷雾的催眠效果，就连玛奇的念线，他们都看不到。


    隧道窄而长，走过一段，就会遇到五六条岔路。


    选择一条路走下去，又是岔路。


    库洛洛感觉像行走在某种地下生物巨大的巢穴中，也不知道在有限的船舱中是怎么修的。


    又或者是一种看不破的幻境。


    西索好歹还有璃雅给的纸人引路。


    库洛洛就惨一点，他什么都没有，只能往前走。


    没多久，隧道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库洛洛摸出一把匕首，问：“是谁？”


    迷雾中渐渐显现的是一个金发的女人，身材高挑火爆，手里拿着一把枪。


    是派克诺坦。


    在看到库洛洛后，她面露喜色：“团长？你怎么来了，来救我的吗？”


    库洛洛看着她向自己一步步走来，面色平静道：“嗯，派克你怎么样了？”


    派克诺坦展示了一下自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伤的左臂，道：“没关系，受了点轻伤，怎么就你自己，玛奇呢？”


    库洛洛顿了顿，道：“在上面，分开了。”


    “哦是这样啊，那我们快去找她吧，我都在这里迷路好久了。”派克诺坦笑了笑：“啊肚子都饿了呢，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一条路有点亮光，我们一起去看看？”


    库洛洛：“好。”


    库洛洛跟着她一起走，随后只是一转身的功夫，手起刀落，一刀划向派克诺坦的喉咙。


    两手捂着流血的伤口，派克诺坦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跪倒在地上。


    她满脸不可置信道：“为，为什么？！团长，为什么要杀我？”


    库洛洛垂下眼看她在地上挣扎，面无表情道：“太拙劣了。”


    派克诺坦性格谨慎，在这种危险的环境，连身份都不确认一下。


    怎么可能不是假的。


    再者只问了玛奇，而没问西索。


    除非知道西索也是跟他一起下来的，真派克诺坦的话肯定不会知道这一点。


    果然，‘派克诺坦’发出的声音愈发尖利，走音，最后化为一声尖锐的啸叫，在隧道中回响。


    死去后，她的尸体快速干瘪，变成了一具土色空壳。


    库洛洛用脚尖轻轻碰了下，空壳碎成了渣渣，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幻境？


    沉默两秒，库洛洛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前面又出现了一个人。


    是本该被留在停尸房的玛奇。


    她一看到库洛洛便惊喜道：“啊团长，你在这！总算找到你了！”


    库洛洛：“你怎么下来了？”


    玛奇：“嗯，感觉这里不对劲，下来看看你们。”


    库洛洛：“哦。”


    玛奇道：“好了，别站着不动了，西索已经找到派克诺坦了，我们回去吧，快点跟我走。”


    “……”


    库洛洛活动了下拿刀的手腕，感觉对方在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嗯，好。”


    他应声后，手里的匕首当即捅了过去。


    玛奇捂着被刺中的心脏，难以置信道：“团长，你，你要杀我？为什么！我对你这么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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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库洛洛道：“是吗，有多忠诚？”


    玛奇：“杀人放火，烧杀夺掠，我为了旅团什么都做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做这些的！可我为了你！都是你的命令！你现在要杀我吗？！”


    库洛洛：“让你去死，也是我的命令，你服从吧。”


    玛奇：“……”


    她突然一手向库洛洛抓来，怨恨地喊道：“库洛洛，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库洛洛一刀划向她的喉咙，往后一跃，轻巧落地。


    眼看着‘玛奇’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一双漂亮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


    随后跟刚刚的‘派克诺坦’一样，脱水干瘪，化为渣渣。


    默然几秒，库洛洛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儿，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次竟然是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船上的侠客和芬克斯。


    侠客一露面就说道：“啊团长！我们收到玛奇发出的消息，提前登船啦，好在是来了，你们遇到麻烦了是吗？”


    芬克斯活动着胳膊道：“真糗啊，这点小事情就把你们难倒啦。哈哈哈快跟我走吧，我知道出去的路在哪里。”


    库洛洛：“……”


    他没想到幻境能读取到的记忆范围竟然这么广。


    这次‘侠客’和‘芬克斯’被捅的是脑子。


    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立即死去。


    ‘侠客’在地上挣扎着叫道：“团长，我好痛，我不想死，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团长！我不想死！”


    ‘芬克斯’叫道：“库洛洛你脑子坏掉了，跟我们也动手！你也太冷血无情了！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现在你还要杀了我们！你活该孤独一生！”


    没理会这两位‘团员’濒死的谩骂哀求。


    库洛洛斜倚在石壁上，静静等待他们化为灰消失，然后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库洛洛又杀了飞坦，就连没能来参加这次活动的窝金、信长和富兰克林等人都难逃一死。


    每个人一出现都很惊喜。


    外貌逼真，语气也跟真人没什么两样。


    被杀时都要充满怨恨地瞪着他、哀求他、谩骂他。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在杀掉最后一个人后，幻影旅团在他们团长手里，正式灭团了。


    库洛洛觉得，不管制造这个幻境的是人还是怪物，都太贱了点。


    他抽出匕首时，弯腰在还没化成渣渣的最后一具尸体身上擦了擦刀。


    一抬眼，迷雾中再次出现一个人。


    库洛洛都快被气笑了。


    他倒要看看旅团的人都死绝了，这次出来的会是谁。


    迷雾中的人影慢慢显现出来。


    淡蓝色的长裙，白色长发，漂亮而精致的面孔。


    璃雅端着一张没甚表情的脸，出现了。


    库洛洛：“……”


    .


    璃雅没想到对方走的还挺远，她虽然体质一般，但脚程也不算慢了。


    顺着念线一路追过来，竟也花了好些功夫。


    当看到前面的人是库洛洛时，她暗叹一声自己开盲盒的运气看来不够好，她私心里还是希望找到的人是西索的。


    不过也行，能捞到一个是一个了。


    璃雅走过去，也没废话，道：“库洛洛，跟我走。”


    库洛洛：“……”


    到底是幻境疯了？


    还是我疯了？


    这次连开场白都没有了吗？


    在瞧不起谁？


    库洛洛问：“你怎么下来了，西索不是让你在上面等？”


    璃雅：“嗯，感觉这里不对劲，下来看看你们。”


    库洛洛：“……”


    好歹尊重我一点，台词都不换换？


    他问：“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当然是找人、找出口了。”


    “能找到吗？”


    “嗯。”


    库洛洛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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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鲛人，鱼尾人身，谓人鱼之灵异者——出自中国古代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