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担任了多年首辅，苏行亮对于陈姝的秉性还是了解一二的。


    秦家家主秦文道：


    “这么说这些条件，都不能作数了。”


    王连韵冷笑一声。


    “陈姝的话若是能信，鬼话都可奉为真理了。”


    当年他正是因为弹劾皇后陈姝擅自干预朝政，方才被罢免辅政大臣一职的。


    当初他和苏行亮是出了名的死对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共谋大业。


    一向稳重的信陵孙家家主孙乾开口问道 ：


    “苏老，现在我们该何去何从。”


    苏行亮眯起眼睛，眼中绽放一抹光彩。


    “首先，我们是打着‘清君侧’名义出兵的，沿途各州将军 多是怀着‘勤王除陈’念头。”


    “故而，拥立顾家之念不可变，否则极易产生内讧。”


    “当下长安兵力空虚，陈姝此举无疑是想借鸡下蛋，让我们替她守住长安城，拖延时间让顾宇的北方大军和 杨建安的南方大军，对东平王的大军形成合围之势。”


    “一旦东平王大军被灭，唇亡齿寒，以陈姝的性子，断然会想办法对付我们。”


    王连韵神色肃穆，语气沉重。


    “你的 意思还是与东平王合作，先行攻下长安？”


    “不，现在陈子岸反王之命已经坐实，若是我们与他合作，岂不是与清君侧之名自相矛盾了吗。”


    “何况杨建安的大军还在屁股后面虎视眈眈。”


    “杨建安此人不可小觑，不得不防。”


    众人越发糊涂，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该如何？


    孙乾忍不住问道：


    “那我们该如何？”


    苏行亮笑道：


    “诸位是不是忽视了咱们的皇帝陛下？”


    “他们与陈姝周旋这么多年，诸位不会真的以为他会无动于衷？”


    王连韵终于反应过来苏行亮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假意答应陈姝条件，派大军入城，暗中继续坚定‘清君侧’，借顾邺之手除掉陈姝？”


    秦文心中琢磨片刻之后，觉得太过冒险。


    “如此豪赌，会不会太过冒险。”


    “若是顾邺真的没有后手，那我们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乾有不同的看法。


    “我觉得此计可行。”


    “即使顾邺真的没有后手招架陈姝，我们也可以顺势归顺陈姝，在徐徐图之。”


    “进可攻，退可守，何乐而不为。”


    王连韵无奈叹了一口气。


    “戎狄早不南下，迟不南下，偏偏这个时候南下，不然赵牧大军南下，就没有这么顾虑了。”


    只要赵牧能牵制住朝廷北方大军，使其无法与杨建安大军形成合围之势，便可无需顾忌的攻入长安，将清君侧实行到底。


    相比众人的愁眉苦脸，苏行亮脸上始终云淡风轻。


    作为曾经 顾邺的先生之一，他坚信顾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即使顾邺选择了坐以待毙，一样可以有退路，总比当下进退两难的好。


    “反正还有一天时间，此事缓一缓在做决定也不迟。”


    “若是不出意外，陈子岸的人可能已经在中军大营等候了。”


    苏行亮等人回到中军大营之时，果然已经有人等候多时。


    见到来人是被贬为庶民的二皇子顾承，李行亮并不意外。


    “顾承见过苏先生。”


    对于顾承，同为儒生的苏行亮一直以来都印象不差，才华横溢，文人风气十足。


    “王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顾承一脸和善笑意。


    “让苏先生久等了。”


    苏行亮看着眼前这位一手策划洪水大案，搅得天下动荡不安的少年，苦涩道：


    “殿下这一手棋，可真是害惨了老夫。”


    早在一年前，他已经是顾承之人了。


    正是他和顾承联手策划了合台水灾，造就如今北玄 混乱之局。


    “东平王派王爷此行，看来王爷已经取得他的信任了。”


    顾承摇摇头，陈子岸和陈姝不愧是兄妹，连多疑的性格都是一模一样。


    “此行，不过是他试探我的手段。”


    “嗟来之食从，难免是要看人脸色的。”


    顾承叹了一口气，陈子岸不仁，那就莫怪他不义。


    “陈姝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


    苏行亮当即事无巨细，将一切托盘而出。


    顾承听罢，和他自己预想的差不多，陈姝果然引诱两大阵营自相残杀。


    “苏先生，此事 你觉得如何？”


    苏行亮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反问道：


    “我想听听殿下的看法。”


    顾承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一脸自信道：


    “假意答应陈姝，让大军进入城内，然后里应外合，吃掉陈子岸。”


    陈子岸让他此行的目的也是劝说苏行亮，让其大军进入城中。


    然后里应外合，用最小 代价攻下长安城，然后在回过头来收拾顾宇和杨建安的大军。


    “只要陈子岸一死，我有办法控制住他手底下的大军。”


    “届时，两股力量合二为一，还会惧怕顾宇和杨建安？”


    顾承心中已经在构建美好的未来蓝图，被摘去了王位，一样可以谋天下。


    “何况李淳良和君朔以及三万大军还在你我手上，我不相信将来杨建安合围长安之时，李沧澜会袖手旁观。”


    “只要你我能除掉陈子岸，接管东平王府大军，占据长安，这天下便相当于尽在手中。”


    若是以前，苏行亮听到这些话，只会觉得顾承是在画大饼。


    当下他却是不再这般认为，相比投靠陈姝，或者与陈子岸合作，都难免受制于人。


    反倒是顾承，即使登上皇位，暂时也威胁不到他。


    看似三条路可走，其实只有一条路能走。


    那就是与顾承合作。


    以顾承皇子的身份，坐上皇位也合情合理，他也不用背负后世骂名。


    相反，说不得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护顾逐臣”的忠臣美誉。


    心中下定了决心，苏行亮也不再犹豫，拱手道：


    “殿下，苏某这条老命和苏家全都托付给殿下了。”


    内有洛宗虚之流的大臣策应，外有门阀大军为底气，顾承不相信自己会输。


    他双手死死握拳，看向长安城，冷冷道：


    “我失去的一切，我会亲自夺回来。”